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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世杰 | 桥头胡老街(六)

 海燕文化工作室 2023-04-27 发布于浙江




桥头胡老街(六)




文/丁世杰

宁海有东门,东门有酒厂,酒厂的“东门牌”老酒冠誉县街,酒席上若有东门酒是件很有排面的事情。

同样在桥头胡老街的酒桌上,有“老胡”牌酒也是件有场面的事。因为从胡叔手里卖出去的都是老酒中的劳斯莱斯——缸边清。价格不但比一般老酒贵,关键做酒的糯米选用的都是当季的新米,同样比陈米贵。

何为“缸边清”,简单地说就是初始的原酒。不简单的依据字面可以从高度与色泽二方面来理解。高度指的是从发酵的糯米所渗透出来的且高于糯米的那部分,刚好都在酒缸的周围糯米的上层。这部分酒色泽通体透彻清亮,在地球重力的拉扯下,轻如鸿毛般的仿佛被抽空了血液清空了乘客的泰坦尼克号似的糯米颗粒纷纷掉落下去,犹如过滤了一层呈现出马尔代夫般海水的清澈见底,陈藏后则会泛起黄金般透亮的质感。

缸边清介于糯米老酒与糯米烧酒之间,既有老酒的醇厚,又有烧酒的浓烈。犹如我们线切割的中走丝,既有快走丝的速度,又有慢走丝的精度光洁度,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刚刚好。

胡叔既做酒卖酒又喜欢喝酒品酒,像有些抽烟的人专抽一个牌子的香烟一样,胡叔一生独好缸边清。缸边清最大的魅力就是来自于它的后劲(俗称后泛功)。胡叔喝缸边清基本不加热,哪怕是在寒冬腊月,至多用温水温一下。胡叔说过,好的缸边清是有生命力的,加热酒气一上来,这酒就大打折扣酒气大伤了。所以常温下的常饮才是打开缸边清面纱的最好方式。“武松打虎”里景阳冈武松的诸多动作神态就是缸边清后泛功的临床表现。


据传胡叔年轻那会儿与胡婶相恋私定终身,但因为家徒四壁得不到胡婶老爹的点头。为了破冰,胡叔在一个春暖花开余晖斜照披着落日的霞衣,一手兰花豆,一手猪头肉,迈进了胡婶家。

“叔,喝着呢。”胡叔边说边把兰花豆猪头肉放在饭桌上,“路过这里,讨杯酒喝。”

老爹一愣,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旁的胡婶妈赶紧起身拉凳子:“坐坐坐,我们还刚吃。”

“来就来,还买什么菜啊?”胡叔与胡婶一对眼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了就喝上了。

老爹沉着脸,胡叔话不多言,半斤一碗,连干二碗,貌似在以酒明志……等老爹喝好酒准备吃饭了,胡叔也干尽门前酒起身告辞。以后的日子里胡叔天天来,不变的是人,变的是下酒菜,还有这日渐闷热的天气。

终于在一个月后雨过天晴出现彩虹的时候,胡婶妈悄悄把胡叔拉到一边:“老头子同意了,以后来别买东西了,省点钱叫媒人来提亲。”一时传为佳话。

时光流逝,岁月变幻,在生活的鞭打下,胡叔越来越喜欢喝酒了。早上一顿,中午一顿,晚上一顿,有时候有心事睡不着半夜起来又是一顿。幸好是自家做的纯粮酒,喝多了不伤脑不上头。

有时候胡叔酒喝多了就不吃饭了,胡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就给胡叔做伴面。倒入豆瓣酱,甜面酱,番茄酱和蒜泥,再放一勺白糖提鲜,一面用筷子不断搅拌伴面至出现裂痕以便更加入味。胡叔扒几口伴面喝一口缸边清,最简单的往往最好吃,或许这才是一个人独酌的灵魂所在。

再后来,胡叔得了脑溢血,医生禁止喝酒,但大半生的生活习惯岂是轻飘飘一句话所能约束的。病情稍有控制胡叔就偷偷地喝上了。

终于,在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夜晚,胡叔脑血管破裂,口里喷出大量的鲜红的血,以一种极其惨烈的行为向我们告别。

怎么喝下去的就怎么喷出来,这或许就是一个好酒者最好的方式吧。
丁世杰:笔名八分薄田,宁海县跃龙诗社会员。宁海北路桥头胡丁家人,专业从事线切割加工。

□编辑:白色花
图片:顾方强
题词:储吉旺先生

LOGO\题图\尾签设计: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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