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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张琳 本文图片和音乐皆来自于网络  今天也真是邪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小爽一家人耽搁在机场。 原本一个多小时的飞行里程，已经过去整整三个小时，他们却仍然滞留在首都机场大厅，等待航班的最新消息。 直到下午一点，终于可以登机了。 小爽的爸爸紧锁眉头，目不转睛盯着航班信息滚动屏。 从早上出门一直到登机，他拒绝了机场配给的面包和水，不吃不喝。 她和妈妈劝说无效，只得作罢。 这也难怪，爸爸跟奶奶的感情最好，昨天晚上他还和奶奶通过电话，早上他们母子就天人永隔。 到了飞机上坐定，爸爸终于喝了口水，又吃了片面包。 然后他就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泪水顺着他的脸庞静静淌下。 妈妈也不劝他，只是默默地用手肘碰碰他，递过去一条小毛巾。 爸爸接过小毛巾，把它蒙在了脸上。 01 小爽的心里也很难受，她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对奶奶的感情胜过了妈妈。 小时候奶奶每晚都给她讲睡前故事，手把手地教她读书认字、打算盘。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放电影一般、把她的记忆拉回了从前。 那时候家乡的水是河水，水里总是有泥土，打上来的水不能直接喝，要用盆澄清、烧开才能饮用。 70年代的孩子没有什么零嘴儿，奶奶想尽了办法，从来没让小爽亏过嘴。 一年四季奶奶都会腌制、晾晒各种吃食。 小爽看着奶奶把米熬成糊、放进碗里再泡入凉水盆，等它凝固后再撒些白糖就成了“米冻”。 夏天瓜果品种不多却很便宜，她最喜欢吃甜瓜。 甜瓜里面的瓜籽自然也不能浪费，奶奶把它们洗净、晒干，放进炒锅里再抓把粗盐翻炒，瓜籽不一会儿就爆裂开来，香气扑鼻。 秋末奶奶把沙果和苹果去核、切成片晾晒掉表面水分，再用针线穿成串，放入纱布缝制好的布袋里，随吃随拿。 冬天屋里有了暖气以后，奶奶把葵瓜子用花椒大料水煮熟，装进纱布袋里，搁在暖器上烘干，这样制作出来的五香瓜子，小爽吃多少都不会上火。 奶奶还在楼后面养鸡，她养的鸡天天都下蛋。 咸鸡蛋、自制小菜和土豆粉凉皮想吃随时做，偶尔爷爷还能从单位食堂里带回淀粉肠，给小爽解馋。 在那个物品匮乏的年代，小爽过着衣食富足、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的童年尽管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但因为奶奶的疼爱，并不曾感到孤单。 02 飞机落地打断了小爽的回忆，他们一出机场，就直奔奶奶家而去。 刚到楼下，远处的二姑听闻弟弟一家来了。三步并两步就冲上前来，踉踉跄跄扑进爸爸怀里。 只听她一声哀嚎：“三弟啊，你可回来了！”接着就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大爷和二姑父一边儿一个搀扶起她，连拖带抱地来到大棚前。 大棚里面布置了灵堂，只见奶奶的照片放在供桌中间，相框前面供奉着许多供品，供桌两侧摆放着很多花圈。 在堂前跪下，爸爸妈妈已经泪流满面，小爽也泣不成声。 磕了几个头刚站起身来、都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水，她二姑又哀嚎起来，一边烧纸一边把脑袋往火盆里面扎。 小爽登时有些傻眼，她从来都没见过这架势。 主要是这么多年以来，二姑跟奶奶的感情并不好，娘俩因为一些陈年积怨，水火不相容。 就这么说吧，在小爽心里，二姑只是个称呼而已。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小爽还在上初中。 眼见她哭得撼天动地，周围的邻居无不为之动容。 小爽的眼前也不知怎的，就突然出现电影《孝子贤孙伺候着》那部电影里的桥段。 真的太像了。瞬间，她的眼泪愣是让二姑的精彩表演给憋回去了。 03 上楼进了门，家里的亲戚们都在。 打开奶奶的房门，熟悉的摆设和衣物随意摆放的样子，就好像她从未离开一样。 水杯在床头暖气柜上，奶奶常穿的开衫也搭在床头。 小爽看着熟悉的一切，悲痛又一次向她袭来。 拿起奶奶的随身衣物，嗅闻着她的味道，小爽恍惚觉得奶奶只是出了门，应该晚一点儿就会回来了。 她还在这屋幻想着美梦，隔壁屋里却已经打起架了。 原来是小姑在翻奶奶的东西，是在找钱还是在找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反正枕头里面的荞麦皮散落一地，组合柜的抽屉也都敞开着。 好像是大妈做了热汤面喊大家来吃，结果一开门就撞见小姑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眼见她们俩吵了起来，大家都拥进了那间小屋。 那是小爽从前住的房间。 在她离开以后，奶奶尽量保持了它的原样，房间后来被爷爷当作书房使用。 其实家里这些年以来，一直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争吵。 小爽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她往屋里瞥了一眼，长辈们从劝架到拉偏架，大部分已经加入战斗、开始撕扯对方，屋里乱哄哄的一片吵闹。 唯有爸爸妈妈夹在中间，努力想把动手的人分开。 小爽不打算过去帮忙，而是独自一个人下楼，来到了奶奶的灵堂。 04 灵堂上正在循环播放着佛教音乐。 小爽听着就来气，平时四叔就爱搞这些封建迷信。奶奶生前从来都不相信这些。 她径直走过去，直接关上了播放机。 四叔的儿子看到后走过来，对小爽说：“姐姐，这是我爸让放的。” 小爽回头瞪着他，并不说话，最后他很不自然地嘟囔着什么，收回了试图再次打开播放机的手。 这下，小爽和奶奶的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再也不会有人打扰她跟奶奶说话了。 这时候不知道谁把二楼的窗户打开了，屋里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下来。 他们好像已经停止了争斗，断断续续的、小爽听出大爷的声音，他们已经开始商量爷爷的赡养问题了。 小爽的心在滴血、嘴边却挂着冷笑。 她望向奶奶的相框，在心里跟自己说，等着看吧，一会儿还得打起来。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楼上的争吵声音就又响了起来。只听到“啪”的一声巨响，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接着，楼道里传来摔门声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二叔一家人边骂边向外走去。 他们可能太气愤了，甚至没有向灵堂这边看一眼。 小爽和正在玩手机的表弟看了看彼此，都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楼门打开了，这回是爷爷走了出来。 05 小爽赶紧走过去，搀扶着爷爷在灵堂外面的花坛边坐了下来。 爷爷亲切地转过头，问小爽肚子饿不饿，说要带她去吃东西。 小爽摇头说不饿。 爷爷没有再说话，他的眼神掠过小爽的脸，看向她身后灵堂上奶奶的遗照。 小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把头轻轻地靠在爷爷的肩头，祖孙俩就这么相互依偎在一起。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楼上的声音忽高忽低、他们依然在那里争论不休。 小爽直起身子对爷爷说：“爷爷，你跟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爷爷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然后对小爽说：“爷爷在这边住得太久了，哪儿也不想去，再说你奶奶还在这里呢！ 咱们还是去吃点东西吧，他们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就去门口的小饭馆，陪爷爷吃碗面，爷爷饿了。” 小爽看着爷爷的样子、听着爷爷的话，又红了眼眶。 最后她强忍泪水、挤出笑容说好。 喊过表弟，他们走在爷爷的身侧，祖孙三人一起向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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