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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论

 求是1025 2023-05-07 发布于山东

情景论早期的理论形态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物感说,主要讨论艺术创作中外界变化对心灵的感发作用,如陆机《文赋》:“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钟嵘《诗品》:“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刘勰《文心雕龙·物色》还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提出“目既往还,心亦吐纳”“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发现并强调了心与物之间双向互动的关系,揭示出心与物相互融合的创作规律。唐代王昌龄、皎然等人也讨论过意与境、心与境的关系,殷璠《河岳英灵集》所谈的兴象、风骨,也涉及情与景在诗歌中不同的艺术表现。

宋代范晞文《对床夜语》明确将情与景对举,注意到诗歌联句中情与景的搭配关系。他举出若干晚唐警句,赞其“情景兼容,句意两极”,并举杜诗若干例,将其分为“上联景,下联情”“上联情,下联景”“景中之情”“情中之景”“情景相触而莫分”“一句景一句情”等多种类型,他认为:“景无情不发,情无景不生,或者便谓首首当如此作,则失之甚矣。”(《对床夜语》卷二)一方面情与景相互依存,难于分开;另一方面反对在创作时落入模式化的窠臼。

明代人的诗论,论及情景关系者更多。重格调者如胡应麟,所论仍从文本结构着眼,如《诗薮》云:“作诗不过情景二端,如五言律体,前起后结,中四句,二言景,二言情,此通例也。”(内编卷四)谢榛初步摆脱了就文本谈情景的思维模式,其《四溟诗话》说:“作诗本乎情景,孤不自成,两不相背。”把情与景视为诗歌发生之本,充分强调了二者在诗歌创作中的重要地位。他还说:“景乃诗之媒,情乃诗之胚,合而为诗,以数言而统万形,元气浑成,其浩无涯矣。”(内编卷三)“诗乃模写情景之具,情融乎内而深且长,景耀乎外而远且大。当知神龙变化之妙,小则入乎微罅,大则腾乎天宇。”(内编卷四)这些关于情与景的认识和描述是合乎创作规律的。但他又强调“景出想像,情在体帖”,在诗歌创作中一味以情景俱工为原则,认为作诗可以“面西言东”,“倚太行而咏峨嵋,见衡漳而赋沧海”,乃至于不顾当下的真情真景,基本又回到了在文本结构层面谈情景的思维模式。

明清之际的王夫之彻底摈弃了从篇章结构谈情景的做法。他和谢榛一样强调情与景在诗歌创作中的核心地位,说:“含情而能达,会景而生心,体物而得神,则自有灵通之句,参化工之妙。”(《姜斋诗话》)但与谢榛不同,他更加强调心物相感、情景相触,认为诗人应该顺写现量、寓目吟成、即景会心,不应脱离当下之情和眼前之景。这与魏晋时期的物感说遥相呼应,对于改变唐中叶以来日益强化的重学识、好议论和重功力、务锤炼的作风有积极意义。

王夫之还强调情与景的统一关系,谓“情景虽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乐之触,荣悴之迎,互藏其宅”,“情景名为二,而实不可离。神于诗者,妙合无垠”(《姜斋诗话》),又说“情不虚情,情皆可景,景非滞景,景总含情”(《古诗评选》卷五),深刻认识到情景相互依存、相互渗透、相互转化的规律。在情与景这一主客体关系中,王夫之强调诗人主体在创作中所起的主导作用,这就是他的宾主说,主张“诗文俱有宾主,无主之宾,谓之乌合”,“立一主以待宾,宾非无主之宾者,乃俱有情而相浃洽”(《姜斋诗话》)。

王夫之对诗歌情景类型的区分也很有创见。如他分为将其分为景中情、情中景,前者“如'长安一片月’,自然是孤栖忆远之情;'影静千官里’,自然是喜达行在之情”;后者“如'诗成珠玉在挥毫’,写出才人翰墨淋漓、自心欣赏之景”。他认为情中景尤难,并主张“以写景之心理言情,则身心中独喻之微,轻安拈出”(《姜斋诗话》)。他论情景,有大景、小景的区分,并主张“以小景传大景之神”,反对离开“身之所历,目之所见”而刻意追求开阔壮大;他又有乐景、哀景的区分,并发现古人诗作中有“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的妙处。这样的分类与观点,都深刻地揭示了抒情诗中的艺术辩证法。中国古典诗学情景论的发展在王夫之手上达到了高峰。

情景论是能够代表中国古典诗学抒情传统的重要理论命题,也是中国古典意境理论的核心内容之一。它的不足之处,在于忽视了诗歌的说理和叙事功能。相应地,与其对应的诗史观也否定了中唐至北宋的诗学新变,因而带有浓厚的复古主义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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