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那种飞翔的文字,喜欢精灵古怪的、长翅膀的文字。它是有灵的,飞起来了。 我不喜欢指向明确的句子。每一个句子都有无数个远方,读者阅读的时候会迷茫和欢喜。 刘亮程这两段关于写作的表述,很能说明他的散文集《我的孤独在人群中》给人的感觉。 在他的笔下,随四季更迭春种秋收的乡村生活,不再只是单调劳累和缓慢。那里的日升月落,播种收获,虫鸣犬吠……处处蕴含着别样的诗意和“玄机”。 春回大地时,他敏锐地发现“村东的树长出一片半叶子时,村西的树才开始发芽。可以看出阳光在很费力地穿过村子”。 勤劳耕种是农民的本分,可乡村也总会有发呆闲逛的懒人,大家都认为“一个人没事干就会荒芜掉。”然而,他看得更深:“我们以为不让地荒掉,自己的一辈子就不会荒掉。 心地才是最远的荒地,很少有人一辈子种好它。” 读来让人心里一惊,陷入沉思。 对心地的疏于耕作,使得数十年忙忙碌碌也难以对抗虚无,毕竟: 与一生这个漫长宏大的工程相比,任何事业都显得渺小而无意义。我们太弱小,所以才想干出些大事业来抵挡岁月,一年年地种庄稼、耕地,难道真因为饥饿吗?饥饿是什么?我们不扛一把锨势必要扛一把刀、一杆枪或一支笔,我们手中总要拿一件东西——叫工具也好、武器也好。身体总要摆出一种姿势——叫劳动、竞争或打斗。每当这个时候,我便惊愕地发现,我们正和冥冥中的一种势力较着劲。这一锄砍下去,不仅仅是砍断几株杂草,这一锨也不仅仅翻动了一块黄土。我们的一辈子就这样被收拾掉了。对手是谁呢。 书中对“孤独”的描述细微幽深:“在永无停息的生命喧哗中,我看到因为死了一只虫子而从此沉寂的这片土地。别的虫子在叫。别的鸟在飞。大地一片片明媚复苏时,在一只小虫子的全部感知里,大地黯淡下去。” 说到底,每个生命对这世界的感知都千差万别,彼此很难“心意相通”。所以说,孤独是存在的终极状态。接纳这一点,才能发现和享受它带来的自由与乐趣。 从乡村的寻常景物人事,发现带有普遍性的或终极性的关乎生命与存在的哲学问题。读《我的孤独在人群中》像开启一段诗意的哲思之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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