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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舅

 玲珑君 2023-05-12 发布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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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舅
作者:赵漫

大舅故去半年了,他老人家生前说过,骨灰抛洒不留。做出此決定缘于有次看电视,大舅说现在墓穴动辄几万十几万,旋即与表弟交代了身后事,洒脱通透的大舅。

大舅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琴棋书画语言(英、日、德)无所不能。

当年抗美援朝,大舅正念高中,征兵入伍奔赴西北某军政干校,培训学习后入朝担任美战俘训俘官。

战争结束后,大舅被分到了拱北口岸,当时的珠海就是一个贫脊荒凉的小渔村。大舅去了之后严重水土不服,几次三番想回故乡。上司也惜才,最后同意了大舅的请求,刚回家乡时沒有工作,外公也成了右派,在一煤栈改造,于是大舅也到了那里。

大舅转业有笔转业费,买了部永久牌自行车,身着一身白色衣装,就去那挑煤了。原本殷实家庭出身的他原本对什么都挺讲究的,所幸后来上级及时并把档案寄到了770(国营军工厂),才有了正式工作。万万没想到的是,十年文革开始,大舅的档案居然遗失不见了,那时候没有了档案,该是何等严重的状况,大舅就此没了工作,开始了在街道工厂的艰辛历程。

所幸大舅心灵手巧,我还跑到那小小的厂里去看过他,看大舅修电机、马达,那铮铮发亮的铜丝在大舅手上自如缠绕。

外公外婆家庭成份是工商业兼地主,援美朝时外公捐了几千块,还有二儿子也上了抗美援朝战场,反右时却打成了右派,经历了被抄家游斗。大舅在工厂的工资微薄,还是居委会大妈觉得大舅朴实能干,需要一个这样的人,虽大舅不善言辞,才干了那么多年。

五十年代流行找军官,也是在煤栈做事大舅结识了舅妈,可是舅妈在生完表弟还在月子里就不辞而别,大舅那时巳没了固定工作,娘家家底也抄空,外公后来含冤而逝,剩下外婆、大舅、表弟一起相依为命。我妈六 兄妹,三舅文革中亦被迫害自杀了,除大舅之外,其余四位兄妹每人5元或10元(当时生活水平低)资助老母亲和大舅艰难度日,大舅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呀。所幸有老母在身边帮衬,大舅又当爸又当妈,此后大舅一直沒有再娶,六十年独身,那份孤苦寂寞只有大舅自知吧……

十年文革结束了,大舅的一位一直在770的战友,奔前跑后,终于为大舅赢得了回厂的机会。那时候百废待兴,改革开放伊始,各种各类职称评审风头正劲,尤其外语不可或缺,大舅的专业特长得以大显身手。770当时考职称的,除了一位副总工程师,其余的都是经过了大舅的评审,可是大舅本人这时仍是中级职称,我曾问他:您早就完全够资格升高级职称呀,他说机会留给年轻人吧!

退休后这个问题显现出来,调工资高级职称的每次都比中级的多,但大舅不在乎。后来国家对抗美援朝的老兵补发薪酬,大舅从最初几百到几千,他老人家完全满足了。退休后也有很多学校邀請大舅去授课,我的初中老师就成为了他的学生,大舅的教学形象生动水平高,学生爱听,反应热烈。但我們晚辈外甥、侄儿侄女中,只有我与另一位现在在美的表妹得到他的亲聆指教,是因为他老人家认可了我们俩的基础水平。

以前觉得大舅不识人间烟火,不懂人情世故,记得小时候到我家大年三十夜团圆,每次要问家里有没有外人,有就不来。外婆在还好点,外婆不在了更甚,反复问。表弟大学毕业时,那时仍包分配,只有这个儿子,大舅不想他去别处,找了厂长,以大舅一贯的为人处事真还有点意外。他老人家平时是万事不求人,特別怕麻烦别人,亲人都如此何况外人,大舅虽低调但奈何名声在外,厂长同意了表弟进厂工作。但后来分房子,表弟资历不够,想老爸出面申请而且完全可以分到房子,但大舅就是不松口,让表弟百般无奈。及至大舅八十岁,在场的亲人都前往祝贺并略表心意,大舅很开心,然后讲了一段令在场的亲人意外的话,说八十岁后我每年办一场生日宴,只限亲人们,不收贺礼,只为大家一起相聚快乐。

后来的几年,大舅是在养老院度过的。外婆外公的老屋离我家不远,都在主城区。拆迁后远了,但有一趟公交直达市中心,因此每天大舅都会坐这辆车,下午四点半钟再赶回家。大舅一个人生活基本不做饭,晚年又学会了刻印章与摄影,乐此不疲自得其乐。小时候就仰幕大舅写出的字,无论钢笔、毛笔似字贴一般,家族中他的同辈和我们这下一辈都无人出其左右,就是在社会层面大舅的才华也是很多人望其项背的。

大舅这次离世是突发疝气,术后并发肺部感染,处于已失能状态,且90高龄。大舅已远去天国,可能正是他坦然平淡地面对生活带给他的一切,才这么高寿。有些事情不是文字所能表达透彻的,有些苦也只能自我去品味。想起大舅那从地板垒到天花板的满墙壁的书,非常感慨,拉拉杂杂,谨以此文表达对大舅的敬意和怀念。

作者简介:赵漫,一个有浪漫情怀的理想主义者,理想的夙愿始終在心,报国的情怀始终不变!虽一介平民,身心有憾,但依然满怀期待开启人生第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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