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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扎特歌剧《魔笛》中夜女王的黑暗象征

 心理咨询师尤琪 2023-05-14 发布于浙江

天才音乐家莫扎特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创作了著名的歌剧《魔笛》,此剧以维兰德的童话集《金尼斯坦》中一篇名为《璐璐的魔笛》的童话为原型改编而成,是莫扎特最杰出的代表作之一,《魔笛》融入了多元化的音乐形式和戏剧表现手法,同时将神秘、圣洁的宗教色彩和明朗、欢快的世俗色彩巧妙地结合在一起。
而更令人称奇的是,此剧从心理学的视角呈现了许多原型心灵象征的元素,揭露了人物内在深层次的心理转化历程,大量“两极对立”的二元性矛盾冲突的呈现,如原型男性与原型女性、父权制与母权制、善与恶、爱与恨、生与死、黑暗与光明、精神与肉欲、浪漫崇高与世俗享乐、自然之爱与神圣之爱等,使《魔笛》所传递的心理意涵达到了令人惊讶的深度。
荣格学派心理分析师埃利希·诺伊曼在他《论莫扎特的魔笛》的演讲中称:这是莫扎特生命中最后一部作品,它的力度和角色、结构间相互平衡的丰富性,借这些矛盾之处,将生命的诸多方面包容进来。这个层次丰富的剧本里所有元素的“双重含义”,都与莫扎特的音乐天才完美地配合起来,尽管他在意识上并未觉察到这点。


《魔笛》主要讲述了埃及王子塔米诺和夜女王的女儿帕米娜之间的爱情故事,夜女王指示王子去营救被光明祭司萨拉斯托虏走的女儿,并赠予他一支能解救他于危难的魔笛,塔米诺因此而踏上了拯救爱人以及个人理性主义道德化的启蒙之路。《魔笛》与常规化的童话剧不同的地方在于,大多数童话剧都是讲述王子拯救公主的男性个人英雄之路的成长历程,而《魔笛》出现了两位英雄,帕米娜作为女性同样经历了一系列启蒙仪式,她挣脱了夜女王黑暗吞噬性的母权制的桎梏,用自杀的死亡仪式勇敢地把自己“献给”塔米诺,在净化之旅最后的关键时刻,帕米娜以爱为原则,引领着爱人吹响魔笛,两人共同穿越了水与火的生死炼狱。
不论这条路将我们引向何处,
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将引领你,
因为爱是我的向导。
在经历了无数磨难和严峻的生死考验之后,这对恋人终于登临心灵至圣的智慧之殿,收获了神圣的爱与美德。她带领着她的爱人——和她自己——到达最高目标。通过伊西斯的爱,伊西斯和奥西里斯的结合才成为可能。
伊西斯的喜乐转移给了我们!
胜利!胜利!尊贵的伴侣!
你们已征服每个危险,
伊西斯的祝福现在是你们的了,
来吧!走进这神殿的圣坛之中。
《魔笛》中帕米娜的母亲夜女王是整场剧的灵魂性人物,虽然她仅出场了三次,但是女王的行动决定了整个事件的发展,她选择塔米诺作为解救者,促使他踏上了启蒙之路:“帕米娜将得到拯救,我以对她的爱作承诺!”她逼迫女儿刺杀光明祭司萨拉斯托,致使帕米娜以自杀的死亡仪式走出了和母亲的原初关系,以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走向恋人,走向成长。帕米娜在揭示自杀的意义时说到:“你,我的母亲,使我痛苦,你的诅咒也一直追逼着我。”


夜女王是黑暗恐怖的消极母亲象征,对于剧中象征太阳和光明的理性道德男性原则来说,她代表了“邪恶”、“迷惑”、“仇恨”、“死亡”的非理性黑暗女性原则。作为这部歌剧中的灵魂人物,夜女王这个角色的好坏直接影响到作品的整体艺术水准,其由善到恶,转变的背后要求极微妙的分辨,莫扎特以最难的华彩乐段来刻划她的本质,超越人声的华彩本身也赋予了她狂暴的心情以讽刺的色彩。夜女王的每一次出场都伴随着电闪雷鸣,世界漆黑一片,恐怖的气氛被渲染到极致。
第一次出场
夜女王诱使塔米诺去拯救女儿帕米娜,并承诺将女儿嫁给他,是夜女王勾引起王子复仇和愤怒的强烈情绪。夜女王具有原型女性非理性的原始的“危险情感”的一面,这些强烈的情感和情绪被理性道德化的男性原则经验为“恐怖”和“邪恶”的化身,男性世界的理性意识容易被这种女性的无意识情感所迷惑、控制、消解。
这就能够理解为什么男性最怕女人情绪化的一面,一些现代女性身上就带有这种原型女性的“恐怖母神”面相,她们的情绪情感强烈又混乱,一如夜女王的狂暴和极端,这种原始的女性乌罗伯洛斯的混乱情感是心灵没有分化的表现,这类女性的心理还停留在和母亲“共生”的原初关系中,无意识是黑暗混沌未分化的状态,人格结构处于人格障碍或者精神病性水平的女性往往具有这种混乱极端的情感特征。
这一幕夜女王失去女儿的悲伤,也体现出母女“共生”关系断裂后带给她的极端的痛苦,女儿帕米娜是她自体的一部分,被她吞噬性地“包裹”在体内,所以帕米娜被虏走就意味着夜女王自身的一部分被抽走了,这种自体被活生生割裂的体验是真实的生不如死的悲伤。
在现实生活中,为何很多女性对待伴侣或者孩子总是一种吞噬性的控制,因为在她们的人际模式中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共生”要么“陌生”,她们没有办法处理那种即可以亲密无间,又保持各自独立的矛盾冲突状态,因为心灵没有分化出边界感,还滞留在母子一体的婴儿期,所以她们也不具备这样的心理整合能力。
第二次出场
夜女王恐怖黑暗的母神面相在这场和女儿的对手戏中展露无疑,夜女王从来都不想舍弃女儿,也不想女儿的生命获得独立自主,她对女儿的“爱”遵循了“要么全有要么全无”的极端对立原则,如果你绝对顺从我,完全受我控制,那么我是“爱”你的,如果你自愿离开母亲,那么这条爱的纽带就会立刻断裂作废,我将不再是你的母亲,同样是“共生”和“陌生”的极端情感。恐怖母神的“爱”同时也是自身权力意志的表达,为了自己能从男性世界夺回权力而利用女儿。正如剧中所唱:

在我的心里,地狱的复仇烈焰翻滚肆虐,

死亡和绝望在我周身燃烧!

如果你不能手刃撒剌斯托,

那么你将不再是我的女儿。

永远被遗弃,永不再见,

你我之间天然的联结和纽带将一一化为碎片,

如果你不能杀死萨拉斯托,

听啊!复仇之神,听一听这位母亲的诅咒!

其实,我们也能经常从自己或者周围人身上觉察到这种对孩子有条件的爱,你学习成绩好了我才爱你,你听话了我才爱你,你各方面表现好了我才爱你。虽然不至于如恐怖母神那样的极端病态,但是这样的爱也具有功利和现实性,会对孩子造成伤害。
在这一场中,夜女王的表现也反映了人类最原始古老的原型层面的对立冲突,即象征黑夜无意识的母权制和象征白天意识的父权制之间的冲突。其实这种古老的原型男女间的冲突在现代人身上也能投射出一部分,我大胆地做下分析,有些女性无意识地会打压和贬低自己的伴侣或者儿子,从深层次的一面去理解,她们对男性怀有一种“集体无意识”的敌意,这种敌意来自于最原始时期,母权制被父权制所取代,创造世界万物的女神至高无上的地位被父性世界代替而产生的憎恨和复仇情结。
同样的,有些男性会对女性有莫名的歧视,觉得男强女弱,男尊女卑是天经地义,在我看来这是男性为了保住男权地位而迷惑女性的一种说辞,其实质是对女性力量的恐惧。男性无论是从身体层面还是意识的心理层面,都是从原始的女性大母神中分离出去的,女性对于男性就好比是一种地球引力一样的存在,男性会惧怕理性的意识消融在女性黑暗的无意识中,完全被女性吞噬。
当然男女之间的冲突需要从多个角度和层面去分析理解,不光是原型层面,还有文化层面、家庭层面、个人层面等。我们只有了解了男女心理运作的不同机制,才能更和谐的相处。
第三次出场
夜女王在邪恶丑陋的巫师莫诺斯塔托斯的带领下潜入光明神殿,企图刺杀萨拉斯托并夺回女神的地位,女王甚至不惜把女儿许配给丑陋的恶人巫师,为了自己的权力目的,恐怖母神已经完全被愤怒仇恨包裹,这场父性与母性间的权力斗争最终以夜女王的失败而告终,夜女王也永远堕入了象征无意识的无边的黑夜,光明战胜了黑暗。接着,舞台逐渐明亮,象征着启蒙的灿烂阳光照耀着大神殿,萨拉斯托庄重地宣布:“黑夜已去,阳光普照。”

太阳的光芒驱散了黑夜,

摧毁了邪恶者的强大力量!

向你们致敬,圣人!

你们飞跃了黑暗!

永远感谢伊西斯,

力量是胜利者,在荣耀中称王。

在美丽和智慧中,

永远繁衍不息!

当我们透过《魔笛》清晰又鲜明地看到夜女王恐怖黑暗的面相时,在一些细节处也能感受到,在女王消极的对立面其实隐藏着积极伟大的一面,她一开始就把女儿许给了王子塔米诺,还赠予他魔笛,安排捕鸟人帕帕基诺帮助他,在遇到困难时给他指引的三仙童也是服从夜女王的管辖。
人性的黑暗面并不是绝对的,阴影与恶同样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我们只有不惧怕阴影,并正视阴影的存在,才有机会真正与它和解,最终达到心灵的智慧之殿,至圣之所。
文章参考:
埃利希·诺伊曼《论莫扎特的魔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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