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床本来放在墙角的位置，我嫌它床头上面的墙壁发黑，刚来的时候只带了一条毯子，为了避免听到那可怕的巨响，我睡在床的右侧，头对着窗户，横着睡。搬了过来，但是东西还没整理，我便将床轻易地推到了另外一个角，头对着门，脸对着窗户方向，之前的脏窗帘被我拿掉了，上面还粘着胶带，不雅观。我将自己喜欢的那张在某个雪天在上海彩虹布店购买的一块紫色花布（上面有斑驳的暗纹）做了窗帘，用剪刀剪了两个孔，然后挂在上面，我习惯不压着心脏睡，于是就对着窗帘的方向，因为窗帘不太遮光睡得不大踏实。搬家的那两天正赶上例假，于是也没怎么好好拖地，实在太累了。例假刚走，我马上开始大扫除，于是将床又随意地扭转了方向，床头对着窗户，窗帘下的空隙我拿几张画报遮住，再拿绘画作品挡住。窗户是旋钮的那种，打开窗户，风轻轻地吹进来，旁边红色胸罩随意地挂在落地衣架上面，那一刻，我感受到强烈的贫穷艺术家的气息，床单下的白色被子裸露着，因为床单有点小了。歪歪扭扭的衣架、歪歪扭扭的床，这是一个不稳定的出租屋。 我不敢狠狠地翻身，因为这床好像弱不禁风的老人。我拖地的时候看到了，床架的支撑架已经折断了，可以随意地推动这个床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床垫很好，大概是新的，外强中干的床啊，这大概就是一个简易的木头架子，上面因为床垫遮挡，于是这床勉强能睡，不会塌，但总觉得不太敢狠狠地翻身，这造成了一种心理上的压力，不能安睡，半夜醒来的时候会身子发酸。不太敢狠狠地翻身，怕床塌，怕动静太大，影响到楼下打呼噜的男子。用房东的话来说，小黄，1000块钱，你还这么多事，你不想住了算了。那时候我已经搬进来几天，主要是因为例假期间很努力地打扫了卫生。 当初进来看房子的时候是下午，天地安静，一切都那么祥和。可是搬进来后，怎么发现各种猫腻了呢。 阳台虽好，上面残留着很多牲畜粪便，我从未养过猫或者狗，以为是猫屎。后来听楼下老人说是一条大黑狗。黑色的毛发充斥着这个房间，地上的角落里堆积了一大片。阳台上窗户缝隙里的屎我实在是够不到也擦不干净了。卫生间的墙壁上残留着男人站立留下的尿渍，我拿洁厕净冲刷掉了。这个几十年的厕所，蹲下来便可闻到浓浓的粪便味道，如果肚子不舒服，自己的大便很臭的话，就是雪上加霜，因为味觉胃里在隐隐作痛。 雨下了两天，我没有洗澡，身上开始有点黏而不适的症状，老看天气预报，老去打开淋浴的旋钮，看看到底有没有热水，私处和屁股接了热水壶的水冲了，每天都不落下，头也勉强用了太阳能洗了一下，有点凉，但是还可以接受。但是身子就不行了，洗了一定会感冒的。于是，徘徊着踌躇着，想要买一台热水器。看了一个上午，因为5500W、空气开关等等选项搞昏了头了，最主要是也不想额外支出。上午什么都不干了，就挑选热水器。盯着手机屏幕往前走，这是一排卖电脑的门店，门口都坐着一位男子或者是女人。我走前又折回，人家大概也觉得我精神病似的。我站在门口避雨，挑着热水器，询问着微信对面的陌生网友，他们都忙，忙着带客户看房，忙着干这干那，也没有过多地给我建议（人生常常陷入无助状态，因为大多数人大概会求助家人，我从来不会讲自己的难处，他们虽是心疼我，但有时候说出的话极刺耳，也会加剧他们觉得我在外漂泊的难，我一有点小事就催我回老家，而我，非常不愿意回老家）。已经十点多了，门卫看到了我，问我在干嘛。我说购物，他凑近，我赶紧关闭了手机，买什么呢，热水器，下雨了，太阳能没热水，不能洗澡。明天就晴了啊。你也不要自己花钱啊。我突然想到了他的卡。可以拿着打饭，可以拿着洗澡。你们怎么洗澡的啊。刷卡啊。你的给我用用吧，多少钱我给你。哎呀，你能洗多少钱啊，最多两三块钱，不用给了。他说我打完饭给你。我就站到了小门处，他来了，说你在这里等我。他将卡给了我。 关于这道小门，关于这种云大的校园卡，我曾经有些故事。一个雨夜，我冒着雨出去寻找门卫，请求他给我一个夹子，我拿煤钳夹掉在厕所的手机，不敢夹，怕掉下去，没有物理常识。我再冒着大雨请求一位云大的女孩，借用她手机打电话，下水道的工人来了，坑了我300元。捞上来去了手机店，工作人员明知手机无救了还给我清洗，坑了我200元。至于饭卡，是因为当时租住的时候因为一个月一交，所以房东收了我两个月的房租，也就是2400元。但是因为没有太阳能，也没有热水器，也没有煤气灶，几乎是一无所有，所以我不打算住了，想要搬走，协商能不能退一部分押金，结果房东阿姨最后给我一张校园卡，让我拿着洗澡，但是坚决不退我押金，我走的时候为了泄愤，将卡刷干净（里面的余钱她让我给了她，还又狡诈地收取了我200押金），将卡丢弃在窗台上，杂物一应没有收拾，丢在地上，那是我唯一一次走的时候没有清理杂物的不道德经历。 疫情几年，小门封锁了，只在中午和下午开一个小时，时间紧迫，我拿到卡，马上回家收拾洗澡的东西，没带毛巾。去了发现手机无法放，只好穿衣服跑出去放在理发店里。后来，插卡，不知道旋转开关放水，又穿衣服跑出来问女学生，又耽误了一点时间。飞快洗澡，11:54，我出来了，湿身，湿头发，快速跑向理发店拿了手机，然后冒雨跑回家。这下，我又嗓子开始痛了。前一夜，肚子不舒服，只吃了清水面条却不消化，主要是阴雨，黑乌乌的天气心情不好吧，也就没睡好。 热水器到底是没有买成。 厨房更是一个糟心的地方。厨房的地上和小饭厅的地上有一根绿色的钢铁管道，是为了将厨房的水池的水下到小厅的洞里。进进出出十分不方便，生怕卡到了脚趾。厨房的水台高，我于是也仿佛长高了样。只是洗多了碗筷还是会觉得胳膊吃力发酸。厨房积聚了多少年的污垢啊，灶台上，洗水池的平台上，这都可以除去。最主要是我看到了灶台后面墙壁的油腻，一发不可收拾，像疯了似的，我想尽办法将灶台搬动，往前靠了一点点，于是我发现了地上的油腻，很厚，黑色的，里面掉落着勺子、腐败的蔬菜等。例假正酣，我哪顾得自己的身子？意志稍微薄弱地请来了保洁，80元两小时，保洁来了，马上擦洗灶台，我只能说我进去。于是，例假不能过度用水，例假不能太累，都只是废话，我站上了椅子，然后跳上了平台，再跳到椅子上，再下到最脏最臭的地方。拿刮刀刮，倒洗洁精，疯狂地倒，结果太滑，幸好没有摔倒（不像那年在江苏打工，因为傻，人家都嫌脏，穿最脏的衣服，我却因为一起打扫的女人（我们俩被分到最脏最臭的地方，她大概就是不会处理人际关系，我呢，大学生，也该被欺负）非常嫌弃我，抱着生气的心理跳进去，一下子摔倒在油漆的黑泥里）。我额头和头发内疯狂地淌汗，脸上也是。因为巨响没有睡好吃好，巨响前紧张，几个月没有睡好吃好，非常的虚弱，加上例假。再淌汗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出来保洁不会进去，我只好硬挺着干，干，干下去。好多油污怎么也擦不掉，强迫症加洁癖的我只好随它去了。两个小时还没过去，保洁也只是一遍遍地擦洗着灶台。我出来了，她走了。我又硬挺着开始擦小厅地上墙上的毛发油污。 刚搬进来的时候，我听着外面的车声有点紧张，我怕睡不好，时间长了倒也习惯了，只要自己不格外敏感、心情还可以、睡得还可以的情况下没有意识，但若紧张、敏感、因为缺钱紧张焦虑、半夜醒来，便会听到车声。人是很耐操的，有个女孩告诉我。 确实如此。花洒漏水，只好拿着水管的头冲洗身子。这只是小问题。大问题是厨房的漏水问题。 我请保洁来的那天，她擦洗窗户的时候，楼下来了人，说水哗啦啦直淌。我还不知道他是一楼的。过了几天，我在洗东西的时候，他又啪啪啪敲门，说漏水。我下去看了，果真水花在飞溅。只好和房东说了，不料那个所谓的教师，长得一脸和气的女人却告诉我，1000块钱，你不想住就算了。我只好义正言辞地告诉她：1000块钱也许对你来说，不算钱，对我来说却是钱。你说问你看房了没有，你说看了。我说我看房的时候不可能用花洒洗澡，不可能搬开厨房的灶台查看油污，不可能直接就往床上睡去，不可能用水知道漏水的问题。欺软怕硬的房东瞬间没理了，只好告诉我，第二天会请物业来看看。但她还说，是你做饭干扰到了楼下的居民，你这样我实在没法让你住了，我找个只来睡觉的不是很好嘛，房子一直在租的。至于请保洁的80块钱，她的意思是如果我立刻搬走，她吞吞吐吐地说可以给我，最后，80块钱就这样糊弄过去了，没有转账，也没有说下次你交房租少交80，也没有说在水电燃气费里刨除。没有冰箱、洗衣机……都没有，就这样的房子有谁会来租呢？我也不好再和她起争执，毕竟漏水的问题解决了就好。 物业来了，过了几天，一个男人给我打电话，说师傅第二天来。第二天，一个师傅来了，火急火燎地来，然后火急火燎地查看情况，坚持说不漏水啊，我下去看还有没有漏水，他说只是管子破了，折断了又塞进去就好了。我下去看果然没有漏水，以为解决了。还在日记本上写总算可以过点清闲日子。不料故事还在下头。 过了几天，我在楼下乘凉，眼神奸诈处处不好相处的老太太来了，说漏水。我说我这一下午都没上去啊，她说是昨天前天。说她放的盆子里接了多少水呢。我坚持说已经修了。无奈之下，我说要不我给你个房东的电话，你和她联系联系。她凶狠地看着我，瞪着我说，你用水让我找房东？她的邻居来了，加一句，滴滴答答的，没修好。老太太走远了，一路嚷着，漏多少水……我迟疑着不想再和房东联系，终于下定决心给男人（至少比女人好相处一点点）打电话，结果他也没说师傅什么时候来，我站着等。老太太提醒我，几点来啊。我再打过去，他说，下午。你的时间不是时间啊，一点也没礼貌，让你干等着。我才意识到我总是替他们考虑。 我在睡午觉的时候师傅来了，上午啥也没干、没有午睡好、头疼、下午啥也干不成都不算啥，反正老也不把自己当回事。师傅后来说是因为洗手台边上有水会渗下去，他又火急火燎地回家拿了胶水，终于把它封上了。原来是房东的朋友，他告诉我，原来的租客会加他微信，有事给他联系。我说我也加，他说，你还是要和房东说了，我才来，不然我做了他都不知道。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人情世故。 厨房洗手台的水是凉的，炒菜油污我觉得洗不干净，但小饭厅的洗脸盆没有过滤，不敢随意倒残渣。于是，有的碗用厨房的洗手台洗，有的碗用小厅的洗脸盆洗，跑来跑去，小厅的洗脸盆本来就小，锅也不能随意地放进去，洗碗变成了麻烦事，大概是不喜欢这样洗碗，我也不大做饭了，也就少了一点热爱生活的劲头？小厅的洗碗盆洗多了会闻到下水道的臭味。然而，老天让我看到，有多少在外做生意的商贩，女人坐在店门口前面，狠狠地低着头去，腰成大弓，面前是一滩带着泡沫的脏水，锅碗瓢盆就摆在地上，洗洗刷刷，她们的腰想必酸了。昨日也见到云大东二院内有一栋还没拆的小屋，大概在改造，有点小雨，女人坐在像水池一样的平台上面，面前所见之处皆是泥泞，她在污泥附近洗碗洗锅，穿着脏脏的小孩在旁边玩耍，她们能吃的苦我为何不能吃？难道我就高人一等？我没有住楼下的没有卫生间没有厨房的平房，那样的平房都要六七百呢。她们上厕所要跑到外面的公共厕所，做饭大概用液化气。但门口都摆着几十个水盆，他们爱养花，加上楼上邻居的花，各式各样的红花充斥着，像个大花园，她们就住在花园里。风吹过来的时候，想必她们可以闻到花香。 总算可以坐下来了。我在日记本上写：洗手台高，我也可以长高一点。闲散的上午，风幽幽地吹进来，坐着看书，还是写作，窗台上摆着书、肆意生长的文竹、盘子里的杏子、柑橘。杏子的甜会飘过来。阳台上晾着衣服，摆着三角梅、蝴蝶兰、扶桑、跳舞兰、石斛、月季。开花的开花，绿的绿，紫的红的，透过文竹繁茂的枝叶看过去，还极好看呢。 2023年5月15日星期一凌晨3: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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