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不止一次被预言过政治生命的末日;他,曾不止一次面对突如其来的明枪暗箭、天灾人祸。'他是一位没有父亲的父亲,没有母亲的儿子,一个无土可治的国家的无处可去的领袖,一群没有身份的人的没有自我的象征,一个没有国家的终极人类。'今天,对以色列人而言,他﹣﹣阿拉法特是诅咒和仇恨的化身;对巴勒斯坦人来说,他却代表着永不破灭的建国梦想。造化弄人,历经50余年刀光剑影,年届74岁的阿拉法特,他为之呕心沥血的和平之路还看不到尽头......'火鸟始终是活着的!'1929年8月29日,拉赫曼·阿卜杜 勒·劳夫·阿拉法特·古德瓦·侯赛尼来到 了这个世界。这个名字源自耶路撒冷老城附近的一座山峰,原意为'神与吉祥'。 然而,作为巴勒斯坦的儿子,从那一天起,他的一生就注定将被沸腾的仇恨、 It 腥的敌对以及种族的战争所填满。 随着历史车轮的转动,阿拉法特断成长,逐渐成为一个富有强烈爱国义激情和正义感的青年。1945年,他参加了巴勒斯坦阿拉伯党,组织了'殉教者 阿布·哈立德团体'。为了获得反对英国 当局统治和犹太复国主义急需的武器弹 药,年仅17岁的阿拉法特自告奋勇尝试 从劫匪经常出没的沙漠部落中购买武 器,一时成为巴勒斯坦人心中的英雄。 1957年,从埃及开罗大学工程系毕业后,阿拉法特在科威特开设了自己的建筑承包办事处,经过一段时间的苦心经营,他成了拥有7辆汽车和一座别墅的百万富翁。但优越的物质生活无法排遣阿拉法特心中的苦闷,他魂牵梦系的始终是故乡那座与他同名的小山。不久,他结束了公司,全身心地投入到神圣的复国运动中来。从此,这个世界少了一个富翁阿拉法特,却多了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外交家和游击战士。1959年,阿拉法特与战友阿布·杰哈德等人正式成立了'争取巴勒斯坦解放运动'。这个组织的阿拉伯字母简写为'法塔赫'( FATAH ),在《古兰经》里的意思是'打开胜利之门'。他们相信,巴勒斯坦人必须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通过武装抵抗收复失地,重建家园。 1967年'六日战争'结束后,阿拉伯国家全面溃败,以色列占领了约旦河西岸、加沙走廊、耶路撒冷和戈兰高地。饱受屈辱的阿拉伯人返回家中,他们的部队失败了,他们的自尊破灭了。当时,'法塔赫'只有297名战士,大多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对于它是否有能力单独与以色列对抗,许多人存有疑虑。为此,阿拉法特秘密潜入以色列占领区,用一个多月的时间走遍了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鼓舞巴勒斯坦群众反抗侵略的信心,加强'法塔赫'内部的团结。他们出动巴解组织游击队,悄悄越过约旦边境,沿着约旦河岸发动突袭,到处制造骚动。 年轻时的阿拉法特(图片源自网络) 在约旦的卡尔梅难民营由于经常给'法塔赫'战士提供支援,成为以色列打击的目标。1968年3月21日凌晨,以军出动大量坦克、装甲车,越过约旦河直扑 图片源自网络 卡拉梅难民营。'法塔赫'游击队早有准备,几百名突击队成员和几千名民兵将敌人团团围住。在阿拉法特的指挥下,炸毁以军17辆坦克,击落1架直升机。敌人不甘心失败,组织力量进行反扑,游击队凭借有利地形,一举歼敌400多人,迫使不可一世的以色列军队主动撤退。深谙宣传之道的阿拉法特当然不会放弃这次大好机会,几个小时后,他的声音出现在中东地区各电台的广播频道上,宣布了'法塔赫'勇胜以色列部队的消息。 这次辉煌胜利,使全世界对'法塔赫'刮目相看,也使阿拉法特一战成名。他那张头戴卡菲叶头巾、鼻梁上架着浅色太阳镜、脸上长满胡须的照片,被登在美国《时代》杂志封面和全世界各大媒体上。巴勒斯坦人一下由阿拉伯世界的弃婴,变成阿拉伯人的光荣。阿拉法特在安曼为卡拉梅战役中阵亡的战士,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葬礼,有上万巴勒斯坦人前来参加了这场盛会,他们簇拥着阿拉法特和其他'法塔赫'领袖,高呼着'我们都是游击战士'。3天之内,就有5000名巴勒斯坦人签署同意书,自愿加入游击队。 1969年,阿拉法特当选巴解组织主席,成为巴勒斯坦人民的领袖。 图片源自网络 然而,有能力打败敌人的阿拉法特却无力阻止兄弟阅墙的惨剧一次次上演。随着巴解力量的日益壮大,单在安曼就有7万名武装巴勒斯坦人,数目远远超过约旦全国军队,引起了约旦国王侯赛因的猜忌。1970年9月6日的劫机事件,更使约旦和巴解的矛盾加重。侯赛因最后下定决心解决巴解问题,双方战争全面爆发。这就是著名的'黑九月'事件。第二年7月,元气大伤的巴解全部撤出约旦,阿拉法特不得不寻求在黎巴嫩开辟新的根据地。但是,巴解的到来又引发黎巴嫩国内基督教和穆斯林两大派别的激烈内战,而且由于阿拉法特以黎巴嫩为基地不断袭击以色列,以方决定将其一举铲除。1981年7月,以色列'鹰派' 总理贝京上台后下令轰炸黎南部。第二 年6月,更是大举进攻黎巴嫩,力图彻底 消灭巴解力量,这就是所谓'第五次中东 战争'。为保存实力,阿拉法特决定撤离 黎巴嫩。经联合国斡旋,阿拉法特的1.2 万名战士分15批撤到8个阿拉伯国家, 巴解总部则迁往突尼斯。1983年末,巴 解又在黎巴嫩北部同'法塔赫'反对派和 叙利亚军队发生冲突,再次遭到重创。 换了别人,可能会因挫折而感到沮丧,不过,阿拉法特却把它当做一种挑战。古埃及人创造了火鸟,作为永恒不灭的象征,亚西尔·阿拉法特则视自己为巴勒斯坦人长久以来建国梦想的化身,'他们试过很多次了,想要把我挤垮、除掉,但,火鸟始终是活着的......' 手持橄榄枝的战士战争最终是为了和平。阿拉法特一生做了许多事,其中最伟大、最艰难、最富争议而至今尚未成的,就是选择把他的同胞带上政治解决巴以冲突这条惟一现实的道路。'我是带着橄榄枝来的,也是带着一个自由战士的枪来的,请不要让橄榄枝从我的手中滑落。'上个世纪 90年代对于阿拉法特来说是充满希望 和对话的年代,橄榄枝第一次胜过了枪支。 1988年11月,刚刚当选为巴勒斯坦国第一任总统的阿拉法特宣布接受以色列国的存在。从 1993年1月开始,巴以双方展开了艰苦的谈判。 然而,选择和平就是选择艰难。想在谈判桌上得到战场上 得不到的东西,说服以色列吐出部分已经吞下的果实,难;说服他的阿拉伯兄弟和同胞忍受不公正的现实,也难;消弭对抗了一个世纪的两个民族间彼此仇恨和猜疑的心理,更难。此外,协调好巴勒斯坦阵营内部不同派别的关系,使他们至少不要站在和谈的对立面,也阿拉法特必须要做的。由于没有多实力可供依靠,他只有求助于他的智慧、威望和国际影响,以及人民对他的忠诚。他不知疲倦地穿梭于阿拉伯世界和对中东产生巨大影响的大国之间,利用各方之间的矛盾,耐心细致地说服解释。面对这么多难题,阿拉法特表现出的耐心和毅力是如此之强,善于妥协的技巧是如此之高,'就好像液体因容器不同而随时改变形状一样,似乎有20个不同的阿拉法特存在',以至于获得了'走钢丝的大师'的美誉。 最后,阿拉法特从阿以、巴以力量对比的实际出发,做出了一些非同寻常的让步,冲破了巴以和谈的僵局。首先是在马德里,后来在奥斯陆和白宫。经过历时 7个月的艰苦谈判,最终于1993年8月29日达成了巴勒斯坦首先在加沙和杰里科实现自治的框架协议,即奥斯陆协议。 9月9日,巴以相互承认,双方关系出现了有史以来的重大转变。这时的阿拉法特特开始显得有些衰老,微笑中带有微微的颤抖,但是他还是用他那坚实有力的大手紧紧握着以色列总理拉宾的手,签署了历史性的和平协议。创造和平比制造战争更难,阿拉法特的勇气和魄力赢得了世人的赞许。1994年,一身戎装的他和曾经的敌人拉宾一道接受了诺贝尔和平奖。 血和泪已经够了,历史给了和平一个机会。在阿拉法特和拉宾、佩雷斯的推动下,巴以和平进程缓慢地、艰难地前进。1994年5月12日和13日巴勒斯坦警察部队分别进驻加沙和杰里科;5月18日,以色列军队基本上从上述两地撤走,从而结束了长达27年的占领。7月11日,阿拉法特结束了长期的流亡生活返回加沙。1995年岁末,以色列军队撤离杰宁、纳布卢斯、拉马拉等6座城市。1996年1月20日,巴勒斯坦进行首次选举,阿拉法特以87%的选票当选为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巴勒斯坦自治政府已控制了两岸总面积的42%(其中一半仍是同以色列共同管理),一个国家的雏形已经出现。然而,巴以和平之路仿佛遭到了最恶毒的诅咒,每当和平有了一丝希望之时,总会因为极端事件而跌入难以实现的怪圈之中。1995年11月,一名以色列右翼极端分子 暗杀了拉宾总理,这对阿拉法特个人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也粉碎了和平进程的势头。和拉宾继任者的谈判陷入僵局,暴力冲突愈演愈烈,阿拉法特越来越失去控制其激进派的能力。仇恨、恐怖主义都回来了,武器有了上风,而建立独立国家的希望开始得渺茫起来。 巴勒斯坦的儿子如同与阿拉法特有关的一切事情一样,他的出生也是一团难解的谜。尽管出生证明上记载,他于1929年8月24日出生在开罗,但阿拉法特却坚称自己出生在耶路撒冷,生于一座由13块巨石堆成的宅邸之中。这间屋子连接着哭墙﹣3000年前古犹太王朝存续的最崇敬、最古老的象征;同时也是1200年来教徒神圣标志的建筑物。 按照这种说法,阿拉法特从小就是个充满热情、身负天命的孩子。一个生来就与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古老历史颇有渊源的人,他的一生注定要承载更多。在为谋求民族解放而斗争的岁月里,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不断追杀阿拉法特,他身边的几十人,包括巴解二号人物阿布.杰哈德在内,都先后惨遭毒手。可以说,阿拉法特走到哪里,摩萨德就追到哪里。以色列的飞机像长了眼睛,阿拉法特走到哪里,往往不超过10分钟以色列飞机就飞来轰炸。1982年8月的一个深夜,正在贝鲁特一幢大楼开会的阿拉法特忽然感到危险,立即命令撤离,几分钟后领 图片源自网络 导人们在对面楼内眼睁睁看着刚刚撤离的大楼被以飞机炸成废墟,250人丧生。 1992年4月,阿拉法特结束对苏丹的访问,准备乘飞机前往利比亚萨拉地区,视察巴勒斯坦游击队营地。可刚进入利比亚上空,就遇到一场50年未见的特大沙暴,他的专机在沙暴中坠落沙漠深处,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凭着警觉,甚至是第六感和说不清的巧合,阿拉法特居然在无数次内外陷阱和天灾人祸中安然无恙,连他的对手都不得不感叹,这是一只受到真主庇护的'九命灵猫'。 几十年刀光剑影,每每化险为夷,然而,进入暮年,阿拉法特却面临着政治和生命的又一个低谷。2000年9月28日,时任以色列反对党利库德集团领导人的沙龙登上东耶路撒冷老城圣殿山(巴方称'尊贵禁地'),引发了巴以之间旷日持久的暴力冲突。过去的1000多个日日夜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噩梦般的生活。打开电视,听到的是复仇的呐喊;翻开报纸,映人眼帘是悲痛欲绝的照片。 不断的流血对抗点燃了双方复仇的火焰,而复仇的冲动又使得双方越来越失去理性。人们似乎已经忘记自己真正需要什么,只是宣泄自己的仇恨,宣泄自己的愤怒。冲突给人们带来的不仅是心灵的扭曲,随之而来的是价值取向的变形。与奥斯陆协议签署前后的和谈气氛相比,强硬派势力在双方都占据了上峰。从2001年 12月起,阿拉法特被近在咫尺的以军软禁在拉姆安拉官邸。沙龙发出威胁,只要阿拉法特迈出官邸一步,以色列士兵就将冲进去把他连同其他遭到通缉的巴勒斯坦人全部抓走。曾经马不停蹄穿梭世界各地的阿拉法特,如今连送客都只送到办公楼门口,不敢越雷池一步。 走进位于约旦河西岸城市拉姆安拉的阿拉法特官邸,最深的印象就是残破:长方形的黄色主楼两侧,都已被炸塌,钢筋垂落,碎砖翻露,显得格外狰狞;主楼 旁,则是堆成山包的废墟,覆盖着黄土和水泥残块,好似一个防御工事。为防备官邸周围高楼里以色列狙击手的子弹,阿拉法特办公楼内所有窗户都用沙包堵得严严实实,白天需要开灯,空气净化器也要不停地转动。岁月无情,现年74岁的阿拉法特已不是过去那个充满活力的骁勇斗士,在帕金森氏症和白癜风的折磨下,他的嘴唇不停哆嗦,皮肤上也出现白斑,格外需要阳光。能在两名卫兵'护驾'下,在官邸废墟之间的空地上,在阳光下坐上半小时或一小时,成为阿拉法特难得惬意的时刻。 肉体上的折磨固然痛苦,精神上的折磨更难忍受。对于战士来说,最痛苦的就是失去战斗力;对于政治家而言,最痛苦的就是失去权力。官邸之外,天大地大,却没有了阿拉法特的舞台。40多年的政治生涯中,他从未在一个地方停留过这么长时间。克林顿时代,他曾是访问白宫次数最多的外国元首。而如今,布什总统不但从未与他谋面,反而赞同更换巴勒斯坦领导。今年9月中旬,巴以冲突再爆危机,以色列内阁做出了'原则上'同意驱逐阿拉法特的决定。以色列国防部长莫法兹和另一位内阁部长更扬言采取'进一步行动':暗杀阿拉法特!至此,久历战火的阿拉法特被他的宿敌又一次逼到了命运的墙角。 这,是怎样一个让世界为之动容的场面,身处武装到牙齿的重兵包围之中,在与外界隔绝,枪炮声、爆炸声不时传来的状态下,人们看到一位70多岁老人在烛光中坚定的目光,听到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宁愿当烈士,也没有人可以将我赶走,我会永远留在我的国家和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 阿拉法特的英雄史就是巴勒斯坦的悲壮史,他个人的生命已经同巴勒斯坦的命运紧紧融合在了一起......今昔何昔,愿他一路走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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