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柳州怎么就成了全国网红旅游城市？一个柳州人的感想(上)

吕杨鹏 2023-06-01 发布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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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首先说明这不是一篇专业的论文，而是一篇个人感想的随笔——但确实酝酿已久，因为今年初以来，柳州街头就出现了肉眼可见的人气热度显著增长势头，从一二月到四五月柳州街头人气繁荣热度持续上升，直到五一假期达到了多年未见的空前盛况，外地人对柳州的赞美游玩视频在网上(尤其b站)络绎不绝更是不断有人“吹爆柳州”以致形成网红奇观，我这个本地人甚至也早已按照外地人游玩柳州后的推荐特意去吃过了几家粉店，如此直观又直接的生活感触当然早已引发我很多感想，也对他人谈论过一些感想，早就想进一步写点看法。

当然我承认这个标题确实太大了，我不打算谈得太深入细致——比如不能指望我就此写出一篇深刻的学术论文；但是我止不住从根本的问题意识去思考现象——我几个月前曾经想只就几个热点写些图文并茂的文字(比如推荐大龙潭公园、谈谈螺蛳粉)，最终我发现自己没有足够动力写这种比较细小的话题，我还是止不住思考整个现象的根本原因这种大的问题。也因为我至今没有看到比较深入的解释，所以我就想来做个解释。

【主要原因】开门见山说：我认为今年以来柳州变成全国网红旅游城市的主要原因——由浅入深说：

1.首先，从官方到商家到民众网络围绕“柳州螺蛳粉”的产业-营销互相联动(2014年发起，2018年前后在海外和大城市开始火，2020年以来逐渐火遍全网)。——这是“柳州旅游吸引力”的最大外显因素。

换句话说：今年这一大波来柳游玩的热潮(至今方兴未艾)的最大动力就是最近数年围绕“柳州螺蛳粉”的成功宣传。

2.疫情葑控解除后+大城市工作内卷忙累之余急于寻找最佳短途游玩地的新中产阶层年轻人们，很快发现了去柳州玩是特别划算的短途游玩选择——近十年发展起来的高铁动车(比如上海到柳州只用10小时以及全国大半地方到柳州都只在十来个小时之内)、有着二三线城市的现代化风景面貌而日常饮食(包括螺蛳粉及其它小吃)却是四五线城市价位，使得越来越多人只用周末两天和相当于他们月收入不到三分之一的预算(参考上海白领工资7千，从沪到柳两日游2千块每人足矣，别急，后面我再给你细算)就能来柳州进行一趟“螺蛳粉朝圣之旅”，顺便慕名拜访拍照一系列网红打卡热点。

(图：柳州大龙潭公园。

我拍摄于2023.2.18.14:48)

3. 柳州自古以来就有很好的山水(与桂林同属喀斯特地貌、同样是山水城市)，我印象中至少1990年代柳州风景就已经很有吸引力，所以对于柳州被当做旅游城市我并不完全意外，只是那时全国提到广西风光更多是想起甲天下的桂林，桂林的风头曾经长期压着柳州，而柳州过去可能更多以工业闻名；最近十多年柳州的路、桥、车站、建筑等基础设施、水质和“紫荆花化”、景区和公园都有很大提升，更充分地发挥出了自然山水城市本身的观光游览优势，再加上严厉治理产生的良好社会治安、散漫悠闲的市井民风、平民质朴的城市性格，这些因素汇合起来吸引了一些回头客以及比较细心的来柳旅行者——他们更细致的观察、推荐，促成了更深层、更持久的“柳州旅游吸引力”。

以上这些列举算不上什么洞见，挺容易理解的。

以下，我想以我这个本地民间观察者的独立思考，着重说说上述列举中的两个最有意思方面：

实体店螺蛳粉的特殊魅力和网络视频up主的巨大影响力；使得柳州成为国内一二线城市新中产们的“高性价比短途游玩地”的几股关键因素。

最后我会以一个本地人的视角再谈一下对于柳州爆红的感想。

一、实体店螺蛳粉的特殊魅力和网络视频up主的巨大影响力

柳州螺蛳粉的火热名气，有三种层面的参与：①2014年以来柳州市zf官方牵头扶持产业发展、品牌宣传的层面，包括一系列产业扶持、螺蛳粉小镇、各种宣传活动；

②袋装螺蛳粉的生产商们相当给力，它们的营销宣传、尤其是出口到海外，直接成为“柳州螺蛳粉名扬海外”这一热点事件(我印象中这是在2018~2020年左右)的主力军；

③然而实际上早在1980年代中期~1990年代前期，柳州的实体店的螺蛳粉就已经很火了——只是当时可能只在南方或广西以内的民间口碑中，当时的媒体远远不如现在这么发达，尤其是互联网都还没在中国出现，但是很多柳州本地人可以证实：现在才开始被外地人知道的一些柳州螺蛳粉老店二三十年来的口味都没变，或者变化很小，所以让许多外地人在2023年赞不绝口的一些螺蛳粉小店早在1990年代就是那个好味道，就已经让本地人赞不绝口了。

更重要的是我相信绝大多数吃过螺蛳粉的人都会承认：实体店现做的螺蛳粉当然要比袋装螺蛳粉好吃，而且显然更新鲜，还更便宜得多。

所以在我看来，“柳州螺蛳粉火爆全网”其实已经有两波，第一波是2018~2020年由柳州政、商界推动的袋装螺蛳粉热潮，第二波是疫情期间2020以来时而葑控、时而放开(如同水闸蓄水放水交替进行一样)促使涌动着各大城市越来越多居家憋疯了的新中产们来柳“螺蛳粉朝圣之旅”，实质是袋装螺蛳粉的影响力与实体店螺蛳粉的吸引力相互推波助澜的消费游玩热潮，于是在去年底葑控彻底解除后、即今年以来赴柳游玩潮流持续大热。

值得注意的是，实体店螺蛳粉似乎并没有削弱袋装螺蛳粉的魅力——后者不仅销量仍在增长而且似乎有很多稳定的客源，这一点让本地人颇感惊讶，因为本地人恐怕很少愿意吃袋装螺蛳粉，比如我现在家里仍有十多包的袋装螺蛳粉可能放了两年了还是懒得弄来吃(毕竟下楼去附近店里吃包括慢慢步行下楼时间在内都比自己煮粉要快，而且更好吃更新鲜)。在很多外地消费者那里，实体店螺蛳粉与袋装螺蛳粉形成了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关系。

很多第一次来柳州的外地人都已经吃过袋装螺蛳粉，或者吃过外地不正宗的螺蛳粉，当他们吃到柳州老实体店的正宗螺蛳粉时往往惊呆了，纷纷感叹比袋装螺蛳粉或比其他流宗螺蛳粉好吃多了，——这种情景画面不断重现，并呈现于互联网，伴随着前仆后继的赴柳游玩者，形成了似乎长盛不衰的网络流量热点。

说到网络流量，b站的美食up主在疫情时代长时间居家上网的新时代年轻人中大放异彩，尤其是在2022年让人濒临崩溃的葑控终于有所松动之后，一些很有影响力的b站up主专程多次跑去柳州嗦粉、制作了极具视觉吸引力的视频（例如：“肉肉大搜索”，他在去年2~11月几次来柳州拍了十几个关于螺蛳粉的视频，几乎每个视频都有200多~300多万的播放量），这些充满诱惑性和鼓动力的视频，导致很多外地网友相互激荡影响的留言：“疫情过后一定要去柳州吃吃！”

我听到过不少柳州本地人尤其是中老年人感叹、迷惑不解为什么今年“突然”有这么多人来柳州，每当我听闻时我就想：那是因为你们从不上b站，从不看这些有全国影响力的美食网红up主是怎么“吹爆柳州实体店螺蛳粉”的🤣🤣🤣

这种美食up主的影响力究竟有多么巨大？我觉得这并不是播放数量多少百万这类数字就能说明的，而是通过其他各种细节，比如——今年2月初我竟然看到一个在b站上的德国人up主亲自去了我家附近不远(步行只要十多分钟)的一个我闻所未闻的螺蛳粉店吃粉时拍的视频，那个点击量只有数万，但差不多同一时间我看到另一个更红得多的up主也亲自去了那家店吃粉并大力推荐，这说明什么？不难想到，肯定是有本地人做了推荐，而且应该是刚刚对外推荐不久，却很快吸引了多个up主去那里“打卡”宣传，想想就知道这就导致出现“扎堆宣传”的效果，互联网大数据的算法、推送机制会迅速不断地层层扩大传播影响。而这一切也是很新的：b站是2020年才开始火起来的(也与疫情葑控-很多人长时间居家有关)，美食up主-相关视频的影响力大增也是最近两年的事。

（至于我上面说的那家粉店究竟好不好吃——我还真的受推荐去吃了——我最后再说，涉及我的踩雷教训和反思）

二、柳州如何成了国内一二线城市的新中产们的“高性价比短途游玩地”

我并没有严格的数据而只是凭着自己从互联网到街头所观察得来的印象和直觉，感觉到今年来柳游玩的外地人主力军应该是国内各大城市的新中产阶层，就是“新中产”这个定义我也不想深究，毕竟此文主题不是社会学专业研究，而是探究来柳州大玩特玩的人群的有限闲暇条件和心态。

最近几个月有一种叫做“特种兵式旅游”的活动方式很惹人注目：意思是说在最短时间内像特种兵执行任务一样马不停蹄打卡拍照，吃喝玩最多的点🤣🤣🤣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的好好笑) 包括住宿都会选最便宜的青旅，或者甚至干脆在火车上/酒店大厅/网吧/麦当劳-KFC等免费公共场所过夜。

这种“特种兵式旅游”可能较多为大学生、收入不高人群所采纳，不排除有些新中产想尝试体验新生活也如此。

我觉得这种旅游方式，正好特别凸显当今都市年轻人旅游的一些特点：闲暇时间很有限，目的高度集中在吃喝玩乐体验最大化、其它方面甚至包括住宿都可以省略。——虽然“特种兵式旅游”确实很夸张，算是极致了，但这些特点确实是普遍的趋向。

也许把月收入7千以上、没有很大房贷和其他债务压力的上海公司职员列为新中产，会有相当多人不服，但是我国经济发展的严重不平衡性，使得这样的收入一旦放到柳州这种貌似三线城市、很多区域的日常饮食物价属于四五线的城市，就已经算是小中产了(我想了想，月入7千~3万都可算是中产阶层)——要知道柳州市区里大把多月收入两三千的人，也正因为相当多市民的收入如此的不高，才压住了很多区域的日常饮食物价（可想而知如果米粉有所涨价，就会有很大社会反响，我记得2010年柳州米粉价格曾经涨了一块钱左右(米粉原料价格似乎只涨了几毛)，当时柳州报纸大版面接连几天重磅报道、民众关注度很高）。

而我前面说过月入7千的人，假设在上海，只用不到三分之一的月入大约2千就足够到柳州两日游，这里就简单算下：

上海到柳州动车700多，往返1400多，住100~200/天就是在市中心景点旁边也可以住很好的酒店(我就看了看飞猪)，就算比较好的200，两天400，打的或坐公交或租电驴、租新能源车(外地人称“宝宝巴士”)都很便宜，两天满打满算也不一定到100，这些交通住宿总共1900左右；两天在柳州以螺蛳粉和小吃为主300块钱会吃到爆炸，实际我看200左右差不多了，我刚搜了搜很多人说柳州玩两天人均吃500、700、800的都有——那可能是新中产们的较高品质标准了(比如月入1~3万的，你们随意)，即使就算吃的费用是200~800之间，全部吃住行总费用也就是2100~2700之间。

——这样一笔钱用于旅游对于月入7千以上的新中产们不就是小ks吗？月入1~3万的人们更是会惊叹柳州物价怎么那么便宜！

对于想来柳州玩的人来说，zf大力投入的铁路技术改造和动车的开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节省时间作用：2015年之后柳州对外陆续开通的动车，使得柳州和全国大半地区都只有十来个小时的距离，还增加了大量可以坐动车直达柳州的城市，——2015年底柳州当地的报纸就这样说道：

「明年(指2016年)调图之后，柳州将与全国15个省会城市（包括直辖市）构筑起“动车生活圈”，最近的首府南宁1个多小时就能到，最远的首都北京也仅需13个小时。而柳州通过动车能直接抵达的城市将增至100个，……耗时4小时左右，从柳州乘动车除了可以到贵州、湖南、广东三省的省会贵阳、长沙、广州外，还能到达27个区内外城市。……柳州人还可以去石家庄、郑州、济南、合肥、南昌、杭州、南京、上海等地，以及沿途经过的大大小小共40个动车城市，未来还有西安、宁波两个新方向，大多数城市的动车行程在5—10个小时左右，只需花上半天时间，柳州人的脚步靠动车就能穿越大半个中国。」

（《“动车时间”改变传统柳州出发半天可走大半中国》，“北部湾在线新媒体”转载自《南国今报》，2015-12-31

https://mp.weixin.qq.com/s/TQXNVZ84q0v6CBYRCDOTLg ）

而且很显然，也正是最近十多年zf基建大幅度翻新了柳州的城市风景面貌，由此来看柳州2023的爆红乃至成为全国网红旅游城市，并非纯属一时噱头，而有多年努力建设的厚积薄发因素——以下举例一些显著凸显柳州市区新风貌的地标式景观及其建成时间：

市区柳江河边树木、建筑和山体的夜景灯光工程和夜晚柳江游船：2008~2009年

柳州火车站：2015扩建，2018初步搞好，2020搞定。

百里柳江景观工程(包括蟠龙山瀑布群)：2007~2008年开始，直到2013年基本完成

马鞍山山顶的玻璃观景平台和山体内部的竖井电梯：2014年一并建成

柳州工业博物馆：2012年；仿古的窑埠古镇：2013年；仿古的文庙2010年。

2012~2016年全市逐步广栽洋紫荆，从而才有了每年四月全城遍开紫荆花的盛况(甚至有些沿江路段、市中心的弯塘路的紫荆花景象我觉得很像日本城市里的盛开樱花的街道)

城中万达：2015年底建成

地王大厦(楼顶可观光市中心，不过我个人觉得景观丰富性不如马鞍山山顶观光)：2014年建成

白沙大桥(2018年)，凤凰岭大桥(2021年)，文昌大桥(2005年)，红光大桥(2004年)。前两座大桥特别有景观性，文昌大桥是使得从市中心去窑埠-工博-城中万达那一带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