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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乡地处鲁中西部，汶河南岸。 少年时代，我在那个小小乡村里经受着一轮又一轮如期而至的季节的洗礼。尤其是到了夏季，有三种特有的香气，不但使我感受到一个新的季节来临，而且还能在我的心底激起阵阵诗意的涟漪，那就是艾香、麦香和荷香。 农历五月初五，是端午佳节，我们这里的风俗是吃煮鸡蛋，家家户户外门、屋门插艾草（据传说，艾草有驱蚊辟邪的功能），后来也吃粽子。而艾是北方一野地里常见植物，叶子和菊花的叶子差不多，但它有一种中草药香味，那便是艾香。有时，妈妈会将艾和鸡蛋一起煮，这煮鸡蛋便有了一种艾香味！而故乡氤氲在这奇特香味里，说不清是夏季带来了这清香，还是这清香引来了夏季，闻到这味道，就会让人想起故乡的夏天，辛勤贫困但却美丽的夏天！ 这艾香，不仅给了我味道上的享受，还在我的心底激起一种莫名兴奋。我热爱属于我的那一轮轮炎热季节，机器喧响，布谷声声，父辈们开始抢收抢种，格外忙碌，我们也不轻松。可是，这种古老甚至带着某种原始色彩的平凡乡间耕作，却使我感受到了几分热烈和几分辛苦，以及少年所特有的夏日洒脱。 夏日来临，在“布谷，布谷”的声声啼唤中，故乡四野的麦子即将成熟，小满以后，麦香成为初夏的一道浓艳风景。 清晨，被阵阵清脆鸟鸣唤醒后，走出村庄，就会立马闻到麦子的清香。此时此刻,扯下一两穗麦子，两手聚拢轻轻揉搓，轻轻吹去麦芒和一些杂碎，那青青的麦粒放在嘴里一嚼，一种清香和汁水充盈的感觉悄然涌入口中，那儿时的记忆全都重新来过一遍。 那时，也是初夏时光，一颗刚刚开花的楝子树在麦田里与紫苏地里稻草人互相挤眉弄眼，而疯跑了好长时间的我们，一群打游飞的孩子肚子咕咕直叫，于是就扯下一些麦穗揉搓起来，放在嘴里，大快朵颐。饱餐一顿后，各自回家! 下午，夕阳照耀着村庄和麦田，风吹过来，让五月的乡村，变得宁静而温馨，有一种遇到邻家大嫂的感觉，而阵阵麦香，竟成为记忆里的永恒！ 而端午前后，正是麦子成熟的季节，而这时布谷鸟的叫声也变成了“阿公阿婆，割麦插禾”“你吃么呀，我吃馍馍”“光光哆嗦，你吃么呀”“布谷布谷”。而地里的麦子已变得金灿灿的，那一望无际的金黄麦浪和丰收在望的景象，让忙碌了半年的村民看到了希望，仿佛把一切辛劳都忘却到爪哇国里去了，那等待着收割的麦香，再次勾引出小孩子肚里的馋虫。而等麦子收割完毕，用新打下的麦子包的饺子、烙的油饼更是那时一年吃不到几次的美味。那童年的麦香，至今还让人久久难忘！ 如果说有一种丽质天成的花能代表夏天，那非荷花莫属。 忙完麦，地里的玉米还没长出来，村庄内外，唯有高大杨树，婆娑梧桐树和蓊蓊郁郁的槐树青枝绿叶地装点了夏日乡村风景。 而在漫漫躁热和喧嚣蝉鸣所带来的无奈和烦絮心态里，村中三个幽静池塘里，不知从何时起，那茂密的荷叶间便挖出了一只只紧握的拳头，青翠如碧玉。过了几天，拳头慢慢松开，颜色也由绿变白或变红，最后完全绽放。“亭亭风露拥川坻，天放娇娆岂自知？一舸超然他日事，故应将尔当西施。” 刚刚怒放的荷花像一张俏丽脱俗的笑脸，仿佛下凡的仙女刚刚出浴，让人禁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置身仙境！ 而凑近一看，只见它们神态各异，有热情奔放，不加掩饰的，有羞羞答答，半遮半掩的。时而三五成群，争奇斗艳，时而独立水面，自命高洁。也有的像凝神远眺，气宇轩昂；有的冰清玉洁，仿佛凛然不容侵犯；还有的艳若桃李，如浓妆艳抹的佳人…… 一阵清风吹拂过来，但见那摇曳的花枝，或如仙女玉步轻移，轻舒翠袖；或如梵间行云流水，卓绝天籁；或如玉树临风，禁不住让人心旷神怡！ 其实，那每一朵荷花上都有六七个莲瓣，都是洁白而半透明的（红莲花颜色有多种，其中有粉红、火红、玫瑰红。我见过一种，花瓣下半部分是白色的，上面颜色是血红色的。但是那种血红在花瓣上一缕一缕的，好像人的血管那么细密），那高出水面三四十公分的样子，用亭亭玉立、娇艳欲滴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尤其是夏风轻轻吹过的时候，更是风姿绰约，颇有一种丽质天成的婉约风韵。 底部莲蓬碧绿碧绿的，圆润可爱；遍布莲蓬上的莲蕊金黄金黄的，那香气浓郁扑鼻，与特有的香远益清的雅致意境，让人顿时忘记是在炎热夏日，而身在世外仙境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时，旁边那叶叶相遮的荷叶，尖尖小荷和上面戏耍的蜻蜓，着实让人进入那“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妙然诗境。 然而更让人心仪的还是荷花和荷叶所散发出的迷人清香，它有别于春天梧桐花那浓烈之香和丁香花带来的馥郁之香，也不同于八月桂花那醇厚之香，那是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超凡脱俗之清香，无怪乎宋朝周敦颐写下《爱莲说》这一千古名篇。而唐代温庭筠的《莲花》诗，更是对荷花的香别有一种描摹： 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苹。 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 母亲这时会采下一些荷花，洒上些微糖或盐，然后用调好的搁了一个鸡蛋的稀薄面糊，放在油锅里炸一下，而炸制的荷花，那个香，就甭提了。 有时，也会摘下几张荷叶，洗净，然后放在锅里，加入适量大米、冰糖、核桃，为我们煮荷叶粥，那份清香，让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如果说，北方的夏天也别有一种风情的话，这一切，总是与这应时应景的夏日三香有关。@原文刊载于第360期《游子》杂志 作者简介：商长江，男.1969年生。山东省宁阳县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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