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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续)│第九十三回 芸哥儿义探狱神庙 刘姥姥三进荣国府

 江南二小姐 2023-06-02 发布于四川

      话说自打贾政、贾琏、凤姐、宝玉被带走后,那贾芸就四处打听他们的下落。这日晌午过后,醉金刚倪二回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来到贾芸家道:“芸二爷,你托的事我帮你打听到了。那边的政老爷和琏二爷关押在那没打听到,倒是那琏二奶奶和宝二爷听说昨儿转到了狱神庙羁押。我有个朋友王短腿的在那里头当差,你可以托他给你引路,看能不能去探视一下。不是我说,那荣国府当日发达时,也没见你沾他们多少光,倒是那赖大家、林之孝家、周瑞家、吴登新家那些靠着主子捞了不少好处,暗地里富得流油,如今也没见他们帮忙,倒是躲得远远的。我就说我没白交你这个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吱一声,我倪二就看重你的仗义。”说着,拍了拍贾芸的肩膀,就摇摇晃晃的走了。贾芸听说后,立即兴冲冲的跑到王夫人那里去报告。

      王夫人听了,先是激动了一下,马上叹息道:“芸哥儿,难为你还一直记挂着你宝二叔他们,我何尝不想去看视他们,只是现如今家里已快揭不开锅,上那去找银子去找门路看他们?就是见了又能怎样呢?现既知他们的下落,我这心里也放下一点了。只是不知老爷和你琏二叔怎样了。”贾芸也叹了口气,搓着双手想了一下道:“太太莫急,我再想别的办法罢,再怎么我也要见宝叔和婶子一面。”说完就告辞而去了。刚走出西角门,只见小红提着一个包袱,抹着泪正上马车,那平儿带着巧姐儿正向他挥着手。原本林之孝一家也放出去了,那小红执意留下,不愿随父母回家去,想不要月例留在这里也不行了,这才不得不打点收拾回家,林之孝家的叫了一辆马车过来接他。

      小红回头向平儿和巧姐挥手告别,忽见贾芸从里面出来,待要和他说话,无奈他娘坐在车上不停的催他,也只得和家芸远远的对视一下而去。荣国府一败落,大家都各自顾着,林之孝家的生怕节外生枝,一听说遣散他们就催着林之孝和女儿收拾走人,倒是林之孝老实,当得知贾母去世后就主动跑来帮忙,小红想起凤姐平日对他的器重,也一再不忍离去。贾芸见小红离去时不舍的眼神,心里不禁怦然一动。

      贾芸打听着来到林之孝家门口,躲在一边守着。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方见林之孝家的出门去了。贾芸这才去敲门,开门的正是小红。贾芸和小红约好第二天去探望凤姐和宝玉。之后,贾芸又赶紧去找醉金刚倪二。倪二带他来到王短腿家。那王短腿不在家,他的老婆听说这事时,倒是十分热心,马上给他们上茶,并去准备晚饭。一直等到天黑,王短腿才回来,他又到街上去买了一些酒肉回来,和倪二、贾芸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说探狱的事。王短腿貌虽粗鄙,性却豪爽。他老婆在一旁替他们斟酒上菜,也插嘴说他明日也要和贾芸他们一起去探狱。贾芸见王短腿的老婆相貌清丽,又听说他也要去探狱,心下正狐疑,却听王短腿道:“你要去就去罢,我知道你以前伏侍过那公子哥几年。虽然因为打碎一杯茶惊动了他们家老太太和太太,被撵出来配了我,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还没忘了本主。”原来,王短腿的老婆,正是当年因一杯枫露茶而被撵逐的茜雪。

      话说那日贾芸带着小红和茜雪,一起买了一些吃食和用品来到狱神庙。那林之孝家的防女儿像防贼一样的,不想让他再和贾家有何瓜葛。小红只得将自己藏在家里的所有体积约十两银子和自己的首饰悄悄带了出来,和贾芸会合后,又一起来到王短腿家,与王短腿和茜雪一起来到狱神庙。贾芸给了王短腿一些银两上下打点,一起来先来到羁押女犯的那边看凤姐。当狱役打开女牢外门时,透过栅栏,只见十余个披头散发的女犯或躺或坐在只铺了一些草的地上。里面放有两个马桶,浊臭扑鼻而来。小红忍不住哭叫了一声:“二奶奶——”

      那凤姐正斜靠在墙角,突然听到小红的声音,方抬起头,看见了贾芸、小红、茜雪三人,于是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栅栏口子。贾芸也叫了一声:“婶子——”三人一起跪下。那凤姐面黄皮瘦,嘴唇苍白并裂开了几道口子,见他们跪下,立即滚出泪来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跪什么?”三人方擦泪起身。凤姐问了一些家里的情况,当得知老太太去世时,凤姐忍不住哭出声来。问及巧姐的情况,小红说:“姐儿在家由平姑娘带着,好好的,就是想你。”凤姐忍不出又泪如雨下。小红劝他保重身体,那怕是为了巧姐儿,案子终究会了结放他们出来的。

      贾芸也道:“听说羁押在这里的罪行都不重,迟早会放出来的。”说着,就递了一些点心和日用品给凤姐。不一会儿,狱役来催促说时间到了,不要再磨叽了。三人方依依不舍拜别凤姐。凤姐嘱咐道:“待会儿见了宝玉,千万不要和他说老太太和林姑娘的事。”说罢,自己又跪下请求道:“请你们一定要替我照看好巧姐儿——”三人回头见凤姐跪在那里,想要转身,无奈狱役吆喝催赶着。

      来至男牢,里面更脏乱,更臭气熏天。贾芸叫了一声:“宝二叔——”小红和茜雪也哭喊了一声:“宝二爷——”那宝玉听到后,方从地上起来,立即来到栅栏边,热泪满面道:“怎么是你们三人来了?”又从里面伸出手抓住茜雪道:“你怎么也来了?那年都怪我喝了酒,错发了脾气,惊动了老太太和太太,牵连了你。”小红和茜雪见宝玉清瘦苍白,蓬头垢面,都忍不住哭起来。茜雪道:“二爷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们还不知道?那事也是李奶奶引起的,惹得老太太生气了,太太不撵我走难不成真撵李奶奶走?”宝玉道:“你走后我也打听了一阵,竟不知你到那去了。”茜雪道:“林大娘着人把我配给了他。他待我挺好的。”说着指了指身边穿着狱卒制服的王短腿。那王短腿冲宝玉嘿嘿笑了笑。

      宝玉又抓住小红的手道:“你可知道林姑娘怎么样了?老太太和太太身子怎样?”小红听后,抽泣得更厉害了。还是贾芸擦掉泪道:“老太太和太太身子都还好,就是挂念宝叔。林姑娘还是病着,前儿老太太还让侄儿去请太医来给他诊脉呢。”贾芸说着,又悄悄扯了一下小红的衣袖。小红方渐渐止住哭道:“老太太不放心林姑娘一个人住在园子里,前些日子已让他搬出园子和他一起住着呢。”宝玉泪流满面的抓住小红的手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林妹妹,你替我转告他,我还活着,让他等着我。活着,大家一起活,死了,大家一起化成灰化成烟。”小红哽咽着点头答应了,茜雪亦哽咽不语。贾芸又将剩下的东西递给宝玉,却不料有两三个男犯突然涌上来抢了去。王短腿呵斥了一下,他们这才又还给宝玉。这时,外面的狱卒进来催促了,大家方含泪告别了宝玉。宝玉对小红喊道:“小红——,一定要记得告诉林妹妹我还活着,让他等着我——”

      话说那王仁带着儿子千里迢迢来投靠贾府,本想仗着王夫人和凤姐的威势,吃香喝辣,不料遇上这里也被抄检了。眼看在这里的伙食一天不如一天,顿顿清汤寡水,还遭人白眼,心里好不窝火,但又没法。这天王仁到外面晃荡,遇到一个人牙子在那里买一个丫头,那丫头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哭哭啼啼的,他的爹娘收下银子就狠心转身关门去了。王仁心里活动了下,遂上前和那人牙子攀谈起来。

      次日,王仁早早起来收拾了一下,遂带着儿子,提着包袱来到王夫人房间跪下道:“姑妈,侄儿以前不肖,身在福中不知福,以至于一事无成,白白败了好些家业。今叔叔被革职抄检了,侄儿本欲来投靠姑妈,不料这里也遭了祸。眼看姑妈现撑着这个家也艰难,因此侄儿也不想再赖在这里给您添堵,想带着孩儿回金陵老家。好歹那里还有一些房舍和祭祀的田亩,侄儿回去定痛改前非,好好整理家业,将王家的香火延续下去。”说完,又叩了叩头。王夫人见他这样,心里一怔,但见他言辞恳切,也就沉吟了一下同意了。王仁仍跪在地上道:“侄儿还有一个主意,现今妹子和妹夫也被官府拿走了,指不定那天才能回来。侄儿想妹子一辈子争强好胜,之前在这里当家,也得罪了不少人。现今看着巧姐儿整日想他爹妈,哭哭啼啼的,侄儿想不如让他跟着我回金陵老家,一则让孩子散散心,二则也略尽我这个做舅舅的绵薄之情。这一路上就算讨口要饭,我也要先顾着他。等妹夫妹子回来,侄儿再将他送回来。”

      王夫人道:“这孩子从小身子单薄,就没离开过这个家,他愿意么?再说这一路山高水远,万一有个闪失,将来我怎么向琏儿和凤丫头交代?再者巧姐儿到底算那边大太太的孙女,这事我也做不了主。”王仁见王夫人犹疑不定,便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子,足有十两,又叩头道:“这是侄儿之前从家里带来尚未用完的,想来这一路回去省着点也够使了。”王夫人见了,又是一惊,便不好再说什么。遂让玉钏儿去叫平儿带着巧姐儿过来。那巧姐儿今年刚九岁,因之前常听母亲给他讲金陵如何繁华有趣,今听说舅舅要带他去金陵,觉得好奇,又因和表哥王志一处玩过一些日子,彼此很投缘,也就怯怯的点头同意了。倒是平儿不放心,不愿让带走巧姐。王夫人道:“要不你们带着姐儿到大太太那边去问问罢。”那王仁遂同平儿一起来到邢夫人处,邢夫人瞟了他们一眼,将脸转向一边,不冷不热道:“这事由那边太太做主就行了,又何必来问我。他娘眼里一直就没有我这个婆婆,一心一意攀那边的高枝。现既是你这个亲娘舅要带外甥女走,我这个挂名的祖母又如何拦得住?何况现今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强留下来养活他,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罢,横竖若有个三长两短不要寻我的不是就罢了。”平儿又只得和王仁带着巧姐儿回到王夫人处。王夫人道:“也罢,你就带走罢。一路小心着点,到了好歹来个信。”说完,遂让玉钏儿进房取出一支簪子,那还是当日抄检时插在头上,未被那群强盗官兵卷走的唯一的一支,王夫人将簪子拿给王仁,叮咛他务必照顾好巧姐儿。那平儿心里纵有十二分不放心,但见到此情况,也就不好多说,亦回房取出了自己仅剩的一只镯子和一对耳环,送给王仁,让他一定要确保巧姐儿平平安安。打点收拾好行李送别王仁父子及巧姐儿时,王夫人和平儿都忍不住落泪。那平儿更像生离死别一般,心如刀绞。

眼看家里就快揭不开锅,剩下的家人也有主动离开的,也有王夫人硬着心肠打发走的,连焦大也叹着气流着老泪离开了,自个儿抱着一床破棉絮和一张破席子找了一个破庙栖身,白天就在外面乞讨。家里就只剩下了了王夫人、赵姨娘、周姨娘、平儿、麝月和彩明六人,平儿和麝月负责烧火做饭洒扫浆洗,彩明负责买菜守门跑腿使唤等。赵姨娘见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终日只和周姨娘一起做点针线活,让彩明拿到外面去卖,以补贴家用。就是这样,日子还是难以维持,多亏薛姨妈不时接济,但薛家现在也十分艰难,朝不保夕。

      一日,刘姥姥突然带着十二岁的板儿来到荣国府。彩明领着他们来到王夫人房里,那板儿背上背着一筐瓜果蔬菜,彩明帮他放下。刘姥姥一见王夫人就拉着板儿跪下道:“给姑太太请安。”王夫人赶紧扶起刘姥姥,亲自给他看座,又让彩明去让麝月来上茶。刘姥姥含泪道:“昨儿晚上我听我女婿进城回来说府上遭了殃,我这心里好不焦心,一夜没睡好,今儿一大早就带着板儿赶来了。”王夫人道:“多亏您老还记挂着。”说完,也忍不住眼圈红了。

      正说着,只见王仁的儿子王志跑进来,一头跪在地上哭道:“姑太太,我爹把巧姐儿卖了。您快想法子去救他罢。”说完,王志倒在了地上。王夫人让彩明赶紧把王志扶起来,又让麝月去端了一碗米汤来灌他。王志方渐渐醒过来,遂把他爹和一个人牙子将巧姐儿卖到了瓜州的一个青楼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说他也是趁他爹喝酒后睡着了偷跑回来的,又不识路,一路打听着回京的路乞讨着跑回来。

     王夫人听了,如五雷轰顶。刘姥姥亦伤心的哭起来。很快平儿闻讯也过来了,也只顾着抽泣不止。王夫人一时急的手脚无措,就派彩明去把贾芸找来。贾芸赶到得知此事以后,也很着急的说:“不瞒太太,孙儿昨儿想法子去狱神庙看了婶子和宝叔,今正要来回太太呢,因又忙外头的一桩小买卖,故还没得空。刚从外面回来,正往这边赶,就碰上了彩明。”王夫人、刘姥姥、平儿等又急着问凤姐和宝玉怎样,贾芸就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刘姥姥道:“好哥儿,你好歹领我去瞧瞧姑奶奶和宝哥儿一眼,然后一起想法子去救巧哥儿。”贾芸叹了口气道:“昨儿为去看婶子和宝叔,已颇费了些周折。那地方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得有银子开路。眼下,还是救妹子要紧。可是到那去找银子赎人?”王夫人也知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一时间也一筹莫展。原有的亲戚故交,要么也败落了,要么唯恐躲之不及,现这一家子吃饭,都常靠薛家接济,对薛家也再难张口了。现今之下,惟有李纨还有些积蓄。自从遭遇家变,李纨自提出单独过伙后,渐渐的对王夫人的晨昏定省也省略了。前些日子,李纨来请安时,王夫人略微对他道了一些艰难,说想要筹备一点银子去打听一下老爷宝玉他们究竟怎么了,李纨也没搭话。只说现今他和素云、碧月每晚做针线到深夜,做好后就拿到外面去卖来换点油米,兰哥儿也在夜以继日的发奋读书。王夫人明知道他这是托词,也不好说什么。

      王夫人沉吟着,平儿和麝月也只能在一旁抹泪,干着急。最后,还是刘姥姥道:“我今儿出门,也带了几两银子。哥儿还是先带我去见见姑奶奶和宝哥儿罢。我想巧哥儿还这么小,那青楼一时也不会把他怎么着。我见了姑奶奶后回去,就是倾家荡产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把巧哥儿救回来。”那贾芸见刘姥姥如此坚持,就请王夫人示下。王夫人流泪道:“难为姥姥如此热心,就依了他老人家罢。知道凤丫头和宝玉还活着,我这心也颇踏实了一些,也不忍相见。你去后,缓缓的给你婶子说这事,至于家里现在的情况,能瞒就瞒,就说都好好的,让他们不要悬念。”贾芸答应着。平儿和麝月心里自然也是想要去探狱的,但没有王夫人的示下,也不好开口。王夫人深知,一则人去多了动静太大,也得多费银两;二则见了面亦是徒添伤悲,彼此更加悬念,倒不如不见的好。那刘姥姥听说连巧哥儿都被卖了,心里如何不着急,但他更急着想要先见一见凤姐。王夫人念他难得一片古道热肠,也就挥手让贾芸赶紧领着刘姥姥去。

      话说刘姥姥随着贾芸来到狱神庙,颤颤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包,从里面倒出几两银子和一把碎钱,交给贾芸。贾芸已来过一次,深知这里羁押的都不是重犯,指不定花个千儿八百的议罪银通通路也能保释出来,因此进去探视只要花点银子也不是难事。所以就轻车熟路的带着刘姥姥和板儿先来到了凤姐的牢房。那牢门一打开,刘姥姥就拉着板儿跪下哭道:“姑奶奶——,我来看你了——”那凤姐因一直放心不下巧姐儿,所以尽管身子虚弱,牢饭发霉,也咬着牙想要活下去。自上次贾芸和小红、茜雪来探视后,凤姐求生之心更切,心里盼望着早日出去,好好理家置业,既为自己前半生赎罪,也不负一生的抱负。此刻恍惚中听出了刘姥姥的声音,凤姐起身抬头一看,果然是刘姥姥!

      凤姐急忙走到栅栏前,伸出手隔栏扶起刘姥姥。当听说巧姐儿居然被自己的亲兄长王仁卖到青楼时,凤姐顿感万箭穿心!他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的请求贾芸和刘姥姥务必替他救出巧姐儿,说自己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辈辈代代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他们。刘姥姥和贾芸都赶紧伸手进去扶凤姐,可是凤姐怎么也不肯起来。刘姥姥和贾芸也只得一起跪下,对凤姐起誓保证,说无论如何也会去救出巧姐,让凤姐安心保住自己的性命。刘姥姥还道:“姑奶奶就放心罢,还记得当年我替巧哥儿取名时说的话吗,以后凡事都从这个'巧’字上去,这孩子自然会福大命大,逢凶化吉。”

       告别凤姐,贾芸又领着刘姥姥和板儿来到宝玉的牢房。狱役还未打开牢门时,刘姥姥就哭喊着:“宝哥儿——,宝哥儿——”待到打开牢门,宝玉已闻声扑到了栅栏前。得知巧姐儿被卖,宝玉长吁短叹,泪流满面。左思右想,宝玉抓住贾芸的手道:“我想,现如今能拿出钱救巧姐儿的只有珠大嫂子了。当日发送我和凤姐姐到这里来时,贾雨村宣读旨意就说,咱们家只有大嫂子和兰儿名下的所有财产都没动,要不你去找找大嫂子借一些?”贾芸摇头叹气道:“不瞒二叔,自打老爷和你们去后,我就四处凑银子,想要打听你们的下落,也去稻香村敲过门,珠大婶子打发兰兄弟出来道“皇恩浩荡,圣上明旨要保全我们孤儿寡母,彰显天朝尚节风化,我们又岂敢违旨?再说现如今,我们母子亦是节衣缩食,自身难保’,各人有个人的造化,朝廷自有纲纪,又岂是人力瞎折腾可为?”宝玉听后,更加嗟叹不已,又道:“兰儿说出这样的话,这都是他念书念胡涂了。上次你要凑银子打听我们的事,他们母子怕担干系,不愿出钱也是为了自保。这次不一样,救巧姐儿脱离火坑,我想大嫂子和兰儿断无推脱之词,不可能袖手旁观。你好歹还是再去走一趟罢。光靠刘姥姥一个庄户人家恐怕也是力不从心。”贾芸道:“宝叔既这样说,侄儿那就再去走一趟罢。”刘姥姥听得一知半解,道:“宝哥儿说的就是那个和你们一样住在园子里的那个像女菩萨一样面善和气的大嫂子?我看他倒是个好人,当日和姑奶奶也是说说笑笑的妯娌,怎么会说变就变呢?”宝玉听了,跪下泣道:“姥姥,你今天能来看我和凤姐姐,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现你又说要倾家荡产救巧姐儿,你的大恩大德,无以回报,请受宝玉一拜。”说完,就含泪向刘姥姥磕头。

      刘姥姥忙伸手进去拉宝玉起来,亦含泪道:“不瞒哥儿,当年姑太太和姑奶奶打发我的那些银子,拿回去后也置了好几亩地,这连年收成好,家里现在也好过了,再也不用打饥荒了。就上次你在园子里送给我的那个茶碗,没想到我女婿拿到城里的古董行,竟也卖了好些银,就用做了本钱,闲时他也做点小买卖。现家里越过越好了。我们家能有今天,都是府上的恩德,那巧哥儿又是我替他取的名,长得又是那个样,我就是回去把地卖了,拼上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把巧哥儿救出来。”宝玉又问了贾芸老太太和林姑娘可好,贾芸只得道:“都好着呢,听我说你和琏二婶子都还好,他们都盼着你们能快点回去呢。”刘姥姥听宝玉问及老太太,正哭着要说话,被贾芸扯了扯袖子。刘刘姥姥会意,止住了自己。宝玉听贾芸说老太太和林姑娘都盼着他回家,心中甚是期盼。

     告别宝玉,贾芸领着刘姥姥和板儿出来。贾芸问了刘姥姥家的地址,说如果明天他没去乡下找他,那就证明没筹到银子,只有凭刘姥姥自己所能了。刘姥姥点了点头道:“这世道人心,说变就变。我今儿来,原本也先到了那周瑞家,那周嫂子见了我翻脸比翻书还快,还劝我快回乡下去,不要管府上的闲事。哥儿年纪轻轻能这样重情重义,也算是好的了。姑太太那府上,只有靠哥儿照应着了。我也不过只凭我的所有去救巧哥儿罢。”说完,方互相道辞而去。

      刘姥姥回至家后,就和女儿、女婿详说了贾府的事。那狗儿一边感叹风水轮流转,连贾家也败落了,一边任凭刘姥姥倒腾家中现有的财货,又将家里置办的最肥沃的那几亩地典当给当地的大户,借了一百两银子,加上七拼八凑,并变卖了当日从荣国府带回来的舍不得用舍不得穿的布料衣服等,共凑了两百两银子。在家等了贾芸一天不见人,第三天早晨,刘姥姥就带着板儿雇了一辆破车,到瓜州去寻巧姐儿了。

      从京城到瓜州大约百余里的路程,刘姥姥和板儿到达瓜州的江边时,已经天黑了。就在渡口边随便找了一家破旅馆住下。次日一早,和板儿起来,结了房钱,就到街上买了几块烧饼,又用水壶向店家要了一些水,就赶着渡江而去。进了瓜州城后,就沿江边那条街的青楼挨着去打听巧姐的下落。好在那王志大概描述了一下那青楼的位置和说了一下那青楼名叫“醉红楼”,板儿记性好,这两年也在乡村私塾那里念书,识得一些字,因此也就很快寻到了那里。因时间还是早上,正有一些嫖客从里面整理着衣衫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晃悠悠的出来,浓妆艳抹的青楼老鸨带着几个妖艳的女子在那里满脸堆笑的送着客人,欢迎他们下次再来光顾。土里土气的刘姥姥和板儿这样冒冒失失的往里闯,站在门边守门的两个小厮首先就把他们挡住了。刘姥姥扑通一声跪下道:“求求哥儿行行好,让我们进去找个人,一个前些天才卖到这里的小姑娘。”那小厮见刘姥姥年岁太高,也不好怎么样,就让他起来,并轰他走。刘姥姥一边作揖,一边给了他们一点碎银。小厮让他们站到一边去候着,其中一个小厮就进门去向老鸨禀报,老鸨让他领着他们从后院侧门进去等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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