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已提过,在复兴社「十三太保」中,曾有一位唯一非黄埔出身的人物,那便是刘健群。 如果在不认识他的人看,他那副模样儿——大大的块头,圆圆的秃头,粗粗的颈项,准会说他是十足道地的老粗,最低限度该是一个武人。然而,果真如此以貌取人的话,也准会使你诧异地看走了眼,而失之子羽了。他是一个南人北相的贵州人,与何应钦将军同属于义县的小同乡,其风度气概,颇有点和杨耿光(杰)相仿佛。 他当年在复兴社中,固然也算是一位出类拔萃的风云人物,但比起贺衷寒、曾扩情来,不过伯仲之间而已。谁知时势的沧桑,仕途的演变,竟使他高居着国民政府中第三把交椅——立法院院长的宝座。 刘健群 一、童冠贤下台,刘氏竞选 在行宪后的国民政府组织法中,立法院长对总统是平行的,因此,他对蒋先生在职位上可以分庭抗礼不必称「职」,而在行文的程序上,也可平行互相用「咨」了。其地位之高,在黄埔系健将中,无论文武两途,文的如贺衷寒、袁守谦,武的如桂永清,或荣膺特任,或总结兵符,但比起刘健群「选任」院长的位望来,自然是望尘莫及了。 刘健群之膺选立法院长,主要原因,还是基于「复兴社」这一段深厚的关系。他在民国三十六年行宪大选中,以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的资格,当选为第一届立法委员,迨首任立法院长孙科、副院长吴铁城相继入阁,童冠贤继孙科之后,被选为立法院院长,而他也继吴铁城之后,被选为副院长。但童冠贤在立法院中,没有基本力量,只是一个光杆,登台未久,经不起「 Cc 系」的潘朝英和刘文岛诸人的乱炮几轰,终于被迫辞职下台。刘建群即以副院长的资格,代行院长事。 到了民国三十九年第六届会期中,院长问题,势在必须重选,刘便以副院长兼代行院长事的先天条件,积极活动参加竞选,终于水到渠成而当选了。 二、击败谷正鼎跃登宝座 刘氏正式当选为立法院长,一方面固然由于他在代理院长期中,和立委们之间的感情还不恶,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条件,一方面还是基于「黄埔系」与「青年团」合流的这一派的立委们加予支持,而其所以能获得这一派立委们的支持,则系于他与「黄埔」、「复兴社」、「青年团」的关系,而且曾是其中的核心人物(刘虽非黄埔,但在黄埔服务甚久,其一生事业也就始终没有离开黄埔关系)。当他正式展开竞选活动之初,曾经请示过蒋先生,并要求中央予以提名,蒋先生「好!好!」连声地点了头。他获得这一有力的支持和保证后,于是便展开对立委们的拉票活动,和 CC 的大将谷正鼎正式做拉票的争夺战了,但在立委群中,各人有各人的政治背景与政治环境,对于选票,谁也无法不听团体上的意见,那时立委们就有着四个集团: (一)是 CC 系的「革新俱乐部」; (二)是黄埔系与青年团混合的「新政俱乐部」; (三)是以政学系为主的「民主自由社」; (四)是无党派或无所属的「一四座谈会」。 其中实力最强大的,要算「革新」与「新政」,两者之间,不相上下,刘虽握有「新政」的全部票数,但 CC 系「革新」立委们,为了要支持谷正鼎出选,成为一股巨大的反对力量,恰恰将他抵销了。这使他不得不循着童冠贤所采取的老路,而请出了陈诚和张群来帮忙,以「新政」为主力,联合「民自」和「一四」两部分票,终于将谷正鼎击败,夺得了国民党第三把交椅的宝座。 三、提出辞职内里有文章 然而好景不常,他正式登上立法院长的宝座,还不到一年,却以「健康不佳」,而提出辞职了。后来笔者在台北,曾遇着一位立委朋友追述刘健群氏当时辞职的里因,所谓「健康不佳」也者,只是对外的一套官样文章,其实在的内幕情形,据说是如此的: 也许有很多人会莫名其妙地,以刘院长躯体魁梧、壮而且健的人,为什么竟突然地会因「健康不佳」而辞职?若说是「人不和、政不通」吗?像刘氏那般圆融周到的手腕,而又跨著坚如磐石的「黄埔系」,「青年团」两块垫足石上,何至于在人事上、职务上行不通呢?原来这些都是外间的推测,实际上他是以「浪费公款」,被调查有据,因而被迫辞职的。原来,刘氏自正式当选以后,已把这立法院长当著「选任」的大官了。那时的立法院长除享有公务员中最高的俸给外,按照规定每月还可领用台币一万三千元的特机费,这在当时台湾的生活水准和币值说起来,虽然不算是巨额,却也不是小数了。但由于刘氏夫妇平日用钱,有著大刀阔斧的作风,不仅私人生活豪华,即对于部属的济助,也是毫无吝色的,其入不敷出,自然毫不足奇了。其次,刘自登上院长宝座后,渐渐也不免有些骄矜起来,俨然将那批「民选」委员们当作他的部属看待。再次,他对一般较清苦的委员们平时借支,加以限额,甚至分出等级来。由于这些问题的积怨,一经有人加以煽动,便随时可以爆发出问题来。 四、两条途径任刘氏选择 有人这么说:当 CC 系的领导人物陈果夫逝世后, CC 系的人,顿有群龙无首之感,不得不设法将陈立夫迎回台湾来领导。而陈立夫回台不能赋闲,在当时形势未改变前,蒋先生未必能予以适当的安排,最理想的莫过于出任立法院长,因为陈氏还是现任的立法委员。这些传说无论是否事实,但刘之不自检点,而给人以可乘之机,也就无怪别人要乘机出击了。 当民国四十年九月一次的院会席上,一位姓吴名延环的立法委员,竟充当廖化做起先锋来,提出检讨院长刘健群浪费公款的建议案,并依据规定要求刘氏回避。刘为了法律与体面,不得不退席,而由副院长黄国书主席,吴的提案终于成立了,并决定组织「调查委员会」调查究竟,在选出十五名调查委员中,「新政」这一系统的人,竟占了半数,这可想见刘的手腕为如何。同时,他自己又不惜以院长之尊到处奔走请托,对内求情,对外乞援,谁知到头来,依然是无补于事。经过了三星期的调查稽核,发现了若干大小问题。其中最主要的有如下的几点: (一)刘氏平时限制委员们借支,而他自己却先后挪过两次巨款,一次四万元,一次又七万元(均是台币),虽经偿还,但此巨款挪做何用? (二)立院迁台后,仅有立委五百余人,何以仍按七百余人具领经费? (三)院长月支特机费一万三千元,薪给办公费尚在外,照理足可够用,何以在节余项下呈准当局追加二十四万元之特机费?做何用途?此外,开支不当的事实亦还不少。 刘虽极尽奔走的能事,但在反对方面则暗示解决本案的途径有二: 其一,刘如果知机,能自动辞职,同人等当不再追究; 其二,要不然,只有依法由十分之一的委员连署,召开大会,实行罢免了。 五、由飞黄腾达到栽跟斗 由于上述两项解决途径的咄咄逼人,使到这位平日「多才自负」的刘健群,不得不忍痛牺牲「院长宝座」,而以「健康不佳」自动辞职了。后来,立法院长宝座,仍由 CC 系的大将张道藩继任了。其实,在以往国民政府中,像刘氏所浪费的区区公款的,也不知有多少,甚至大几十百倍的,都不曾发生问题,但刘氏毕竟因此而栽了跟斗。这是台湾的进步?还是刘氏的退步?抑或是人事的倾轧?这只有身当其境的刘氏,才能答复这一疑问。 刘氏之飞黄腾达见重于蒋先生,始于建议将「蓝衣社」改为「力行社」,在改「力行社」一段短短时期中,书记一职,即由刘担任,后来复调任北平军分会的政训处处长、军事委员会的政训处处长,很快地擢升到中央委员。抗战初期,任军事委员会第六部副部长,不久,又奉派为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副厅长(那时第三厅厅长,即中共的郭沫若)。迨至民国二十八年,三民主义青年团成立后,蒋先生又派他以三民主义青年团中央团部的常务干事兼书记,负责综持中央团务,等于当时国民党中央党部的秘书长,其地位之重要,直和国民党的元老派并驾齐驱了。那时,蒋经国还只是江西省支团部干事长、江西省(赣县)第四行政区督察专员,一个是中央要员,一个是外省的中级官,论地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而今呢?却早已时移势易了。 刘在「复兴社十三太保」中,除了不是黄埔出身外,还一点特色: 「十三太保」多是黄埔前期同学,因此,蒋先生对他们爱护特厚,信任独专,用着种种方法去培养他们,只要一有机会便派他们出国留学或考察,以提高他们的事业基础,唯有刘氏始终未喝过洋墨水、镀过金(好像戴笠也是如此),他只在那间古老的贵州法政专门学堂毕业。想不到这么个老大帝国学校出身的人物,居然成为搞青年组织的行家。人之才与不才,又岂是学校教育所能曲限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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