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努尔哈赤的后金屡战屡胜，如日中天的时候，一个真正的对手悄然降临。在宦海沉浮中，袁可立以刚正不阿，敢于为民请命著称，是一位清官。袁可立的仕宦生涯就不介绍了，都是文职，地方和中央都任过职。如果仅仅是这样终老，袁可立也就只能以清廉的文官留名史册了。压根不会有人想到，这位书生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际遇，成为明帝国抗金的主力。后金迅猛发展的势头被遏制，努尔哈赤遇到了真正的劲敌。万历皇帝在萨尔浒一战被重锤之后，第二年就去世了。然后泰昌帝在位一个月，也纵欲而死。天启皇帝即位，开启了明朝的末世。之前袁可立因为刚正不阿，触怒皇帝，在万历二十四年革职为民。这再一次说明，我们大中华真的不缺人才，缺的只是甄别和重用人才的体制。到了改朝换代，袁可立终于重新起用，被任命为尚宝司司丞。天启元年，袁可立奉命回河南祭告山陵。此时已经是东北大片土地沦陷于后金的时刻，朝廷除了死守山海关，不知道该如何与之对抗了。袁可立这时拍案而起，祭告山陵回京后，向天启皇帝提出防御后金的七条建议：收残兵、出奇兵、明赏罚、慎防守、实京营、储资粮、破格用人。这时袁可立已经六十岁了，之前从未带兵打过仗，从这几条建议看，除了意气激昂，也都属于纸上谈兵，没什么实操价值。董其昌写的天启皇帝深以为然，其实也可能只是溢美之辞。登莱二州，是山东东部沿海地区，与辽东半岛隔海相望。正常思维下，这个地区与后金的辽东并不接壤，并不是前线。真正的抵抗后金前线，山海关的防务，还是派帝师孙承宗去镇守的。但是由于可以用水军，跨海威慑辽东，并与辽西的山海关、宁远一线，形成对后金的包抄之势，因此确有有识之士，提出在登莱练兵，并以水军攻击辽东的策略。袁可立在登莱巡抚三年，厉兵秣马，用戚继光之法练兵，造战船四千艘，训练出一支五万余人的水军。“划城一面，出纳战舰，黄龙青雀，首尾相接，万橹千帆，簇簇其中。”军容强盛若斯。当时还有一支部队，毛文龙驻扎在皮岛，位置在鸭绿江入海口附近，处于辽东的侧后方一隅。毛文龙当年是自己占据了皮岛，并得到辽东巡抚王化贞的认可。到袁可立接任登莱巡抚后，赐毛文龙尚方宝剑，加官进爵，让他在皮岛设立军镇，牵制后金的侧翼。他小人得志，又恃功自傲，多行不法，早就被文人官员们所厌恶，多有弹劾。后面袁崇焕擅自处死毛文龙，也是明清战争史上的一段著名公案。但毛文龙所据的皮岛，地理位置非常独特，虽然兵力不多，但正好捅在后金的腰眼上，是很好的一枚牵制棋子。满朝文武就没有人能看得上毛文龙，只有袁可立坚决支持毛文龙，可谓独具慧眼。天启三年春，袁可立令登莱水师出海，打响了收复辽东的第一枪。总兵沈有容率领船队，向旅顺进军。这次收复辽南之战，战果显赫。收复了旅顺，连克金州、复州、盖州三卫，收复辽南疆土千余里。后金则“沿海四百余里尽弃之，所余者酉虏千人而已。”这次的作战，毛文龙从皮岛出发，策应登莱水军进攻，也立下赫赫战功。袁可立这次的收复辽南之战，是明清战史上，屈指可数的主动出击并收复大量国土的战役。之后再有大捷，也不过是“宁远大捷”、“宁锦大捷”这样的防守战胜利。
袁可立使努尔哈赤三年间首尾难顾，未能再进兵一步，反而后院起火。可惜袁可立并未能长期驻守登莱，持续给后金制造麻烦。天启朝的党争愈演愈烈，东林党和阉党在朝堂上的倾轧，已近白热化。两党杀红了眼，根本就不顾什么国家大事，非要制对方于死地不可。但在两党眼中，只要不归顺我，那就是敌人，所以袁可立遭到了阉党和东林党的同时攻击。天启四年，阉党势力大张，很多东林党人被迫害。袁可立也被迫辞职罢官，虽然一年后又重新起用，但还是和阉党难以同流，很快又被罢官。袁可立被逐，沈有容也追随袁可立去官，三年后毛文龙被袁崇焕处死，登莱、皮岛这条侧翼战线彻底崩溃了。袁可立的战略眼光，以及取得的战绩，在明帝国抗击后金的战线上，应该是数一数二的。但是他的后世名声却很低，远低于袁崇焕、熊廷弼、洪承畴这些名臣。这主要是满清朝廷，对袁可立非常痛恨，因为自己的祖先被他痛扁到狼狈不堪，他是真正的敌手。所以满清夺取天下之后，大兴文字狱，《明史》中不给袁可立立传，民间与他相关的传记都遭到禁毁。能得到敌人的称赞，固然可以称为英雄，但百年余音仍然吓得敌人哆嗦，更可以称为英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