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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发小“闰土”:暗恋同村寡妇,57岁惨死,遗愿给鲁迅带些青豆

 泰荣林黑皮 2023-06-13 发布于上海

来源:百家号-诸芳尽

在中国长大的孩子,只要念过一些书,想必对“闰土”的名字都不会感到陌生。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

每每重温鲁迅先生的经典小说《故乡》,总会有一种被带回到课堂里的错觉,那个“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的少年,似乎还站在那片沙地上。

图片鲁迅小说《故乡》中的闰土

小说中,鲁迅先生成功塑造了一个“辛苦麻木”的普通农民形象——闰土,并以此揭露了几千年封建社会对贫苦农民精神和肉体上的摧残。

文末那句“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朦胧理想,充满了先生对中华未来的期望。

很多人不曾了解的是,小说中的“闰土”在现实生活中竟然确有其人,而真实的“闰土”并不是“五行缺土”,他的名字叫——章闰水。

据鲁迅的三弟周建人回忆:

“鲁迅在与农村社会的实际接触中,结识了很多的小朋友,并同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同鲁迅最要好的,就要数章闰水了。”

图片周建人(左一)与鲁迅(右一)

然而,现实中章闰水的童年生活,远不是“一轮金黄的圆月”那般诗情画意,长大后的“闰土”更是比小说中要凄惨悲凉。

1877年,章闰水出生在绍兴的一个穷苦农民家庭,因村子靠近曹娥江,人们都称那里为“海边”。而提起他与鲁迅的相识,还要从他的父亲章福庆说起。

章福庆家只有两亩沙地,虽然终年劳苦耕作,但一家人仍不得温饱,为生计所迫,他不得不经常来到鲁迅家做“忙月”。

所谓“忙月”,就是在忙碌季节来帮助料理杂务的短工。

图片绍兴的鲁迅故居

每逢年节或收租晒谷,章福庆就会来鲁迅家帮工,百草园门口原有三间平房,就是他工作和住宿的地方。

章福庆是一个勤劳朴实、心灵手巧的农民,不仅能干各种农活,还有一手精巧的“竹作”手艺。

鲁迅幼年时,常常入神地观看他熟练地操作,提合、花合、编有福禄寿喜字样的考篮……每一样都像精美的工艺品,令鲁迅钦佩不已。

章福庆还有一手很高的晒谷本领,三下五除二,就能让摊平的谷子翻一个面。

每每这时,鲁迅就默默地站在百草园中,兴致勃勃地观察他晒谷的每一个动作。

图片青年时代的鲁迅

有时候,鲁迅也会在章福庆的热情指导下,绕有兴趣地拿起谷耙,示意性地扒几下。

不仅如此,每逢周家值年大祭,章福庆总是有条不紊地合理安排好所有工人的工作,从不出现差错。周家的几个孩子都曾风趣地称他“有大将风度”。

尽管鲁迅是周家的“大少爷”,但他对这位朴实敦厚、一身技艺的贫苦农民十分尊敬,亲切地称他为“庆叔”。

那时候,鲁迅常请求“庆叔”为他做一些竹制玩具,章福庆每次都能满足鲁迅的要求,为他编制一些集市上买不到的精巧的儿童玩具。

图片青年时代的鲁迅

对于这些精巧又别致的玩具,鲁迅常常玩得爱不释手。到了下雪天,章福庆的活就少了,他就教鲁迅装弶捕鸟。

现在想来,“闰土”那捉小鸟雀的本领,未尝不是从他父亲那里学来的。

很多人不知道,章福庆之所以对鲁迅钟爱有加,其实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

在鲁迅出生后不久,他母亲的乳房上长有一个硬块,不能喂奶,便想着为他找一个奶娘。

碰巧章福庆的妻子刚生了一个女儿,奶水很多,就来周家给鲁迅喂奶,这样说来,孩提时代的鲁迅真真是喝着劳动人民的乳汁长大的。

图片鲁迅的母亲鲁瑞

后来的事,便如小说中所描述的那般,鲁迅从章福庆的闲谈中,得知他有一个儿子,名叫闰水,年纪与自己相仿,也是一个一身本领的小能手。

鲁迅十分盼望能见到他,无奈始终没有机会。

1893年除夕,鲁迅的曾祖母去世,那一年春节,周家又轮到九世祖“佩公祭”的值年。

由于“过新年”、“办丧事”、“值年祭”这三件大事赶到了一起,因而那段日子周家人潮攒动、络绎不绝。

为了防止祭器丢失,章福庆在征得鲁迅父亲的同意后,让他的儿子闰水来看管祭器,因此,鲁迅才得以与闰水相识。

图片绍兴鲁迅故居“三味书屋”

此后,便如众所周知的那般,捉鸟雀、叉猹、五色的贝壳、长着青蛙腿一样的跳鱼儿……

闰水这个见多识广的小农民,给鲁迅带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使鲁迅的心灵冲破深院高墙上的四角天空,飞向广阔无垠的海边。

后来,鲁迅在创作小说《故乡》时,几乎是不加修饰地叙写了童年时与闰水的亲密友谊,表达了自己对那段纯真岁月的深深怀念。

那次春节后,闰水便常随他父亲进城来周家运草灰去做肥料,鲁迅也得以和闰水经常见面,但因鲁迅后来去南京读书,两人一度中断了联系。

图片在日本求学时期的鲁迅

再见面时,已是1900年的春节,闰水按例进城来周家拜岁,鲁迅也回到家中过寒假,阔别多年后的再次重逢,两人自然备感亲热。

鲁迅热情地款待了这位童年时的好友,还留闰水在家中多住了几日。

尽管这一切看上去一如从前,但实际上,当时的鲁迅和闰水,真真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那时候,鲁迅在南京已经开始接受维新思想的洗礼,假以时日,他将会成为一个“我以我血荐轩辕”的爱国志士。

图片从日本刚刚回国的鲁迅

而那时的闰水已经成了家,由于是父母一手包办的旧式婚姻,闰水的婚后生活并不幸福,在鲁迅新思想的感染下,闰水也曾向他坦言,自己暗恋着同村的一个寡妇。

他意欲背叛封建礼教,与并不相爱的妻子离婚,和那位寡妇结合,但是慑于舆论的压力和家境的贫困,心里犹豫不决,因而感到十分痛苦。

那年正月初六,鲁迅与闰水同游南门的塔山,他们拾级而上,登临高达七层的应天塔,若不是风大,他们真就登上了塔顶。

图片民国时期的应天塔

鲁迅的热情相待,唤起了闺水对童年时代的美好回忆,使他沉醉在童年时纯洁无私的绵绵情谊之中,暂时抹去了郁结在他心头的苦闷。

然而,当他们转天看到大街上的“测字摊”时,又勾起了闺水对婚姻生活的苦闷,在他看来,自己不幸的婚姻正是命中该有此劫。

于是,闺水怀着占卜吉凶的心理测了字,而测字那人说的都是一些“乾坤阴阳”的谰言噱语,闰水听后神情恍惚,有些垂头丧气。

鲁迅见了觉得十分好笑,说他瘟了,还学着测字那人的口吻来取笑他,使得闰水窘态频出。

图片民国时的“测字摊”

那时候,年轻的鲁迅对这件事只觉得好笑,尚未意识到,压在闰水身上的不光是贫困,还有几千年来封建思想的因袭重担。

正是这种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扭曲了闰水的性格,使这位曾经引导鲁迅冲破狭隘天地的纯真少年,变成了一个一心祈求神灵庇护的愚昧麻木之人。

当鲁迅意识到这一点时,便使他从闰水的“病态”性格中,看到了隐藏在个别现象背后、被掩盖了的社会本质。

于是,在小说《故乡》中 ,便有了这样的话:

“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图片青年时代的鲁迅

“香炉和烛台”莫不是鲁迅有意识地将“测字摊”的生活素材改造加工而来的,如今读来,依然能够感受到先生文字中的那一缕淡淡的哀愁。

1919年12月,鲁迅回到绍兴,收拾行囊,准备携眷北上,定居北京。闰水闻讯后,带着儿子启生进城帮助鲁迅搬家。

当时,谁都不会想到,那几日的重聚,竟是他们的诀别。

惜别之情,再次激起了他们对童年生活的美好回忆;而人间的沧桑巨变,又使他们感到无限的感慨和惆怅。

图片上世纪20年代的绍兴

生活的煎熬,环境的逼迫,使得刚刚步入中年的闰水,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脸色暗黄苍老,眼睛周围被海风吹得又红又肿。

他头戴一顶破毡帽,身穿一件薄棉衣,浑身瑟瑟发抖,双手像寒风中干裂的松树皮,早已没有了当年手拿钢叉、向灌刺去的英俊果敢。

后来,鲁迅听母亲说,闰水还是离了婚,为此章家赔了不少钱财,忍痛卖掉了家中赖以生存的两亩沙地,靠租种的十多亩地来养活全家。

沉重的经济压力,使得闰水的家境每下愈况,穷困潦倒。

图片鲁迅先生

“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却总是吃不够……又不太平……什么地方都要钱,没有规定……收成又坏。”

小说中“闰土”生存上的难以为继,莫不是现实中闰水的真实写照。

那个万恶的旧社会,已经将闰水折磨得像个木偶人,精神上的麻木,又使他把昔日的童年好友,归入了上流社会的“老爷”之中。

环境造成的悲剧,在鲁迅和闰水之间筑起了一堵无形的高墙。

同样,闰水带来的儿子启生,也成了小说中“水生”的原型。

鲁迅借侄儿对启生的思念,抒发了自己的希望:“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来。”

图片鲁迅先生

然而,这世界几时会因为人们的希望而改变?闰水的儿子启生,曾同闰水一样,是个英俊果敢的少年,可这并不能让他摆脱穷困的命运。

长大后的启生,由于染病而无钱医治,终是走了“穷人”的老路,去世时,年仅38岁。

过了几日,鲁迅“以舟二艘奉母偕三弟眷属”离别故乡绍兴,闰水带女儿阿花再次进城,在东昌坊口的张马河为鲁迅送行。

闰水深情地目送着船只慢慢远去,仿佛在看着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中抽离,直到船消失在水天连接处,才带着女儿依依不舍地离开。

图片鲁迅先生青年时期经常出入的东昌坊

这一段,也被鲁迅深情地写进了《故乡》:

“又过了九日,是我们启程的日期。闰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没有同来,却只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管船只。”

后来,闰水曾对自己的几个子女抱怨道:“要不是为你们这班小人拖累,我早跟周家到北京去了。”

是的,无论在物质还是精神上,鲁迅都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稻草,但是,他们仍是分别了,从此各居南北,只能遥相思念。

1930年,绍兴闹旱灾,闰水一家只收了二斗秕谷,灾难的降临又使他想起了鲁迅:“要是周家还在绍兴,我们就不会这样受苦了。”

图片上世纪30年代的绍兴

1934年,闰水患上了“背疽”,卧床不起,因无钱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疮口化脓,烂得足有碗口那样大。

仅过了个把月的时间,病魔就轻易地夺走了他的生命,那一年,闰水57岁。

弥留之际,他仍念念不忘鲁迅,叮嘱子女:“无论如何,想办法给周先生带一点干青豆去,他是好人。”

尽管命运无情地鞭笞着闰水的一生,将一座座看不见的大山重压在他的身上,却仍改变不了他质朴、纯真的心灵。

他没有读过书,不会说文人说的话,一句“他是好人”,已经是他心中人与人之间最高的评价。

图片鲁迅先生

然而,就是这最简单的四个字,却把一个贫苦农民对鲁迅先生最公允的评价表达得淋漓尽致。

令人欣慰的是,鲁迅在《故乡》结尾提出的理想,在经过无数苦难后,终于得以实现。

闰水的儿子章长明和女儿章阿花,在熬过了灾难深重的战争年代后,终在晚年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平静就是幸福。

在章闰水的一众后人中,有一位备受瞩目,他摆脱了章家的贫苦命运,走上了文人学者的道路,他就是章闰水的孙子章贵。

图片章贵

新中国成立后,章贵成为了绍兴知名的现代文学研究者,并担任了绍兴鲁迅纪念馆的副馆长,冥冥之中,替祖辈续上了这一段深深的情谊。

如今,周章两家的后人们,都过上了“迅哥儿”和“闰土”所未经生活过的新的生活。

他们终是携手登上了那年没有登上的“塔顶”,俯瞰到了人生的秀美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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