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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之外 | 《夏至》

 我是一瀛 2023-06-22 发布于北京

《夏 至》

▲ 一瀛

与女友讨论张爱玲的《小团圆》。有些细节非常惊悚,比如她流产把未出世的婴儿从马桶冲走。她写与邵之雍沁入灵魂的爱,写邵之雍在爱中无法持之以恒,花心得像个扑腾的飞蛾。她写她的母亲,遥望的母亲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忽闪忽灭。写她的父亲不爱她,世界不爱她。如果搭她的脉,大概是弦脉吧。弦脉是一种持久的紧张,一种阴寒,一种闭阻。能如此冷静甚至是冰冷而平淡写人世间巨大的悲喜,非一般的功力不能达到。我觉得《小团圆》是张爱玲的巅峰之作。
张爱玲也是我心中女作家的丰碑,还有萧红,门罗,老舍、契诃夫、安徒生。我喜欢的作家少之又少,当然还有挚爱的顾城。若是论散家,我也喜欢蒋勋。里尔克也挺好。宗萨的书也振聋发聩。萧红有一种天生的慈悲,她见自己,也见众生。
我喜欢的作家都无一例外的有灵气,同时拥有一种神力,她抓其神,画其魂。写作是他们最精深的修行。
作家不太有隐私。当生命设置成你是一个作家,紧接喜好、秘密、情绪,以及所有细微的感受都将在作品中公之于世。你把自己敞开于世间,这是旷世勇敢。
这几天疲累,夏至日熬煮一锅热汤,有干姜、炮附子、红枣、当归以及羊肉。明火熬煮两个小时。当归几乎敖化。香的微甜的汤,喝下浑身出汗,看见寒气随之推出。一年有夏至与冬至两日,喝同样的汤。借助天地大势,推陈出新。
喝下热汤,陷入长时间的睡眠。上半年一直在写作状态,耗心耗神。身体有了能量,陷入不可抑止的眠睡之中,作深层修复。
讨论各自的不圆满。我讲感觉到自己所缺的那部分,恰恰是老天善护。那是个勾子,缺的部分,单就是这个缺,是保护,是细水长流。圆满才可怕,在世间圆满意味着离开。我想起治病时,比如治气滞为大局的病人,在大剂量的去气滞的药上,加上生地(甚至是熟地)、炙甘草、白芍,既是补充能量,同时又是那个拖住的勾子,是那个粘腻的,反向拉住去气滞的。这个动作可以护着人体去慢慢破气滞,气滞破太快,有危险的。讲这个时,脑海忽然出来画面。
准备周六的讲课。这一课讲古中医的画面感。思考以什么医案拉开帷幕。要带大家走向何处。能否另辟蹊径,而不违背医圣之理法。忽然想起《西游记》孙悟空给唐僧画了一个圈,要在圈内。我心里也有一个圈。在划定的圈内,做感性而深入尝试。在某些重要的事情上,我有顽固的执着。找到精微之处,另辟蹊径。背后是一个大的灵魂。
手头在写一个绘本。其实是一系列的绘本。明年是一个新的十年的开始。他讲,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在某些事情,你异于常人的自律与孜孜以求,从来不需要外在的催促与逼迫。
出门在肯德基写作。回家路上,看见一位七十来岁的奶奶停在墩角处。只见她放下手中菜篮,腾空的双手往下脱裤子。很快,底下热滚的液体汇成一条溪流。紧缩的眉头骤然松弛。她立马拉上裤子,抓着菜篮三步匡作两步朝前走。上衣被卷进裤腰里。身后的溪流继续往前冲,冲出三尺远,渐渐冲不动,静止在那里。
迎面一辆旧式自行车上绷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他身后悬空的小脚特别引人注目。是老太太的一双小脚。老太太颤颤巍巍侧坐,双手环状紧紧拴在儿子腰上,满脸的惶恐。
老太太们都走远了。
黄昏暗下去,不久黎明升起。
有谁愿意知道,黄昏与黎明之间,其实还隔着一段长长的黑暗。
患失忆症觉得是一个好题材,切开人性,与柔软的神经。在《家庭医生养成记》里想写这样一个家庭。如果有一天拍摄《家庭医生养成记》的话,它像是一个公路片,是一个社会的小小的切片。
写作这件事,于我,完全是命运的安排。过了四十岁,我的人生态度是随顺命运的安排而走,但又不是命运的俘虏。这中间有细微的平衡,正是修行的功夫所在,我清楚地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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