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悲歌 前传 孝文帝的烦恼

第二部《敕勒悲歌》已经在写了，不过正剧写作难度较大，先写一篇前传暖暖场，顺便让各位看官对《敕勒悲歌》的时代背景有所了解。

本文讲的，是北魏孝文帝元宏的故事。

元宏，本名拓跋宏，北魏帝国第七任皇帝，也是北魏20帝中唯一光荣入选高中历史课本的皇帝。

咱们汉人对孝文帝的评价一直很高，对他的汉化改革赞不绝口，具体内容放到正传里讲，先聊聊孝文帝的家事，属于八卦狗血文。

拓跋宏是北魏献文帝拓跋弘的儿子——如果是音频节目就头大了，因为他们爷俩的名字发音完全相同，好尴尬。为了方便叙述，我们就叫拓跋宏为元宏吧，当然，元宏是他后来自己改的。

献文帝拓跋弘十三岁的时候喜当爹，生下了元宏。

根据北魏“子立母死”的传统，元宏成为太子，亲妈立即被处死，小元宏就由奶奶冯太后抚养。

冯太后毒死了干儿子献文帝拓跋弘，5岁的元宏登基，冯太后临朝听政，这些事在前文《祸水红颜》里有讲，就不重复了。

小皇帝元宏渐渐长大，娶了第一个媳妇林氏。林氏温良恭俭，德容俱佳，和元宏感情很好，很快就为元宏生了个大胖小子元恂，一家人欢天喜地的时候，林氏就被赐死了。

子立母死嘛，谁叫元恂被立为太子呢？再说，死后追封为皇后，将来太子登基，还能追封太后，也算不亏。

可悲催的是，这个太子元恂因为反对元宏的汉化改革，被亲爹活活打死了，唉，家庭暴力果然要不得。

于是，死后追封的皇后林氏就被废为庶人，不，是废为庶鬼，你说冤不冤？

大权在握的冯太后为了巩固娘家的权势富贵，将自己亲弟弟冯熙的四个女儿陆陆续续塞给了元宏做老婆。

什么？你说按辈分她们是元宏的姑姑？我劝大家不要太较真，皇帝的家事就这么任性。

这冯家的四朵金花虽然各有名字，但为了方便记忆，按照她们在家的排行，就叫她们冯二妞、三妞、四妞、五妞吧。

二妞和四妞先入宫，结果四妞入宫没多久就离奇暴毙了！从后来的剧情发展看，冯二妞的嫌疑是比较大的，不过没有证据，我不敢乱说，小说家大可尽情发挥。

二妞长得极美，元宏对她十分宠爱，一时间六宫粉黛无颜色，二妞专宠后宫。

可惜没过两年，二妞得了皮肤病，为防传染，只得送回家中隔离治疗。

冯太后一看，两个侄女一死一病，这可不行，后宫不能没有我娘家人呀！就命冯三妞、五妞顶替，也进了宫。

没过多久，冯太后去世，孝文帝元宏亲政。大臣们劝皇帝册立皇后，冯三妞就当上了皇后，正应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老话。五妞则被封为昭仪。

但元宏却是个念旧的男人，对居家隔离的冯二妞念念不忘。等听说二妞经过医治，病已痊愈，大喜过望，又把二妞接回了宫中，也封为昭仪。

三个女人一台戏，此时冯三妞是皇后，冯二妞、五妞是左右昭仪，这好戏就唱起来了。

冯二妞对妹妹当皇后那是相当不爽。我是姐姐，又比你先入宫，不管是先来后到还是长幼有序，都应该是我当皇后才对。

于是根本不把三妞放在眼里，她身为昭仪，见到皇后妹妹也不行礼，傲慢蔑视之情，溢于言表。

对元宏则百般邀宠，花样百出，元宏对她的宠爱超过了回家养病之前。

三妞比较老实，对姐姐的无礼和挑衅束手无策，就经常向皇帝发牢骚。

但元宏却认为家人礼仪应该排在品级礼仪之上，他自己在会见叔叔齐王元简时，都是以家人礼仪相待，不让元简向他行臣子之礼，虽然他对这个叔叔十分讨厌。

三妞天天说二妞不好，本就惹得元宏不高兴。二妞趁机百般构陷，枕头风的水平比三妞高了不知道多少，终于，元宏废了三妞的皇后之位，让她去瑶光寺出家当了尼姑，改立二妞为皇后。

昭仪自以年长，且前入宫掖，素见待念，轻后而不率妾礼。规为内主，谮构百端，寻废后为庶人，终于瑶光佛寺。——《北史·卷十三·列传第一》

按理说，二妞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应该心满意足了吧？

可惜，元宏是个工作狂，史书称他“躬总大政，钦明稽古，雄才大略，经纬天地”，为了心中的宏图大业，长期加班不回家，不是开会就是出差，绝对的劳模。

而三妞独守空房，寂寞难耐，就和宫里的一个执事宦官好上了。

这个宦官叫高菩萨。那个时代佛教极为昌盛，很多人取名字，都是从佛经里面挑选，什么“菩提”、“菩萨”、“金刚”、“般若”、“伽罗”、“文殊”等等。

这个高菩萨以前是个医生，就是为冯二妞治好皮肤病的那位。这样看来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放到现在搞个专家门诊，或者直播带货一定赚得盆满钵满。

高菩萨跟二妞在治病时就好上了，二妞当了皇后很寂寞，就把这位菩萨弄进了宫。当然，进宫时的外科手术肯定是做了手脚的，否则岂不是白折腾。

二妞和高菩萨在宫里瞎搞，人尽皆知，唯独瞒着皇帝元宏。后来元宏在外征战病倒了，二妞更是恋奸情热、欲令智昏，索性放飞自我，和高菩萨公开颠鸾倒凤。

别看二妞对自己的妹妹相当敌视，但对自己的弟弟冯夙却百依百顺。

冯夙看上了元宏的妹妹，年轻守寡的彭城公主，托姐姐二妞向元宏提出求婚，元宏同意了，但是彭城公主不喜欢冯夙，坚决不答应。

二妞一看，你这小贱蹄子，我弟弟看上你是给你面子，你这不是给脸不要脸吗？就准备以皇后的身份强迫公主同意。

彭城公主也是个小暴脾气，你这嫂子道德败坏，人尽可夫，瞒着我哥哥做下这些丑事，居然有脸来管我？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秘密带着侍女和仆从乘轻车，冒大雨，夜出洛阳城，赶赴前线来找皇帝哥哥。

见到元宏，彭城公主把皇后嫂子和高菩萨的事竹筒倒豆子，全说给元宏听了。元宏一时如遭霹雳，被雷得外焦里嫩，半晌无言。

但元宏还抱有一丝幻想，不会是妹妹为了反抗这门婚事，瞎编乱造，中伤皇后吧？且容朕慢慢调查，就把彭城公主藏在了军中。

后求婚于孝文，许之。公主志不愿，后欲强之，公主密与侍婢及僮从十余人，乘轻车，冒霖雨，赴悬瓠，奉谒孝文，言后与菩萨乱状。帝闻，因骇愕，未之信，而秘匿之。——《北史·卷十三·列传第一》

这边冯二妞不见了彭城公主，顿时慌了手脚，这死贱蹄子难道跑去找他哥了？万一她把自己的事抖落出来可大事不妙。于是跟自己的母亲常氏密谋，找了个神婆，欲行巫蛊之术，祈祷元宏病重不治，早日归天。

还向神婆许诺，一旦皇帝驾崩，自己肯定会像姑姑冯太后那样临朝听政，到时候赏赐大大滴！神婆觉得富贵险中求，就在宫里作起法来，对外则宣称是为元宏祈福禳灾。

与母常氏求托女巫，祷厌孝文疾不起；一旦得如文明太后辅少主称命者，赏报不赀。又取三牲，宫中祆祠，假言祈福，专为左道。

元宏因为战事僵持，又惦记着彭城公主说的事情，干脆返回洛阳，第一时间把高菩萨和冯三妞的心腹太监总管双蒙抓到含温殿。

这两人一见皇帝，立时吓尿，一五一十供认不讳，这下可把元宏气了个半死，急召皇后冯二妞来见。

二妞奉旨来到含温殿，元宏命人搜身，只要发现皇后身怀利刃，立即处死。好在二妞还真没这个胆量，没搜到兵器。

冯二妞磕头哭泣，元宏就让她坐了，不过坐的位置离元宏至少六、七块80X80的地砖那么远。

后顿首泣谢，乃赐坐东楹，去御筵二丈余。

元宏把高菩萨叫出来，当面对质。又对二妞说：“你这八婆在使什么妖术，赶紧招来！”

冯二妞却坚持要让左右退下，她只说给元宏一个人听。元宏也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就让左右退下，只留了贴身侍卫白整一人。

冯二妞见白整不走，还是不肯说。元宏就用棉布塞住白整的耳朵，然后用很小的声音叫了三遍：“小白——，小白——，小白——。”白整都听不见，这才叫冯二妞说话。

因为搞得这么神秘，别人也就不知道二妞到底说了啥，想想当时元宏的样子，也挺搞笑的。

孝文乃以绵坚塞整耳，自小语再三呼整，无所应，乃令后言。事隐，人莫知之。

半晌后，元宏命人传自己的两个弟弟彭城王元勰、北海王元详入宫，二王听说皇后也在，不便进殿，元宏就对他们说：“二妞以前是你们的嫂子，不过现在已经是路人了，只管进来！”

二王入殿，元宏指着二妞说：“这个老娘们想用刀扎在我的肋上，你们可以仔细盘问她，不要有顾虑！”

又说：“不过她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冯家的女子我已经废了一个（指冯三妞），不能再废了，就把她幽禁在宫中，她但凡有一点廉耻之心，也必会自尽。你们可不要以为我对她还有余情！”

高 祖乃唤彭城、北海二王令入坐，言：“昔是汝嫂，今便他人，但入勿避。”又曰： “此老妪欲白刃插我肋上，可穷问本未，勿有所难。”又云：“冯家女不能复相废逐，且使在宫中空坐，有心乃能自死，汝等勿谓吾犹有情也。”

自此，冯二妞被限制在宫内监视居住。但二妞并不气馁，依然端着皇后的架子，迫于她多年威势，后宫嫔妃宫人依然对她畏惧如故。

有时元宏派宦官来传话问事，二妞总是跳脚大骂：“我是天子的老婆，有话应该当面说，干什么要你传来传去！”

元宏知道了，对二妞更加厌恶，就把丈母娘常氏叫进宫来，把二妞疯疯癫癫的情况告诉她。常氏就去二妞那，狠狠打了她一百多下。

“我天子妇，当面对，岂令汝传也！”帝怒，敕后母常入，示与后状，常挞之百余乃止。

后来，元宏病势越来越重，召见彭城王元勰，对他说：“二妞那个贱人背德无礼，自绝于天，我死之后，你去让她自尽！不过还是按照皇后礼仪安葬，不要让太皇太后的家门蒙羞。”

元宏驾崩后，北海王元详去向二妞宣读皇帝遗诏，白整则捧着鹤顶红让二妞吃。二妞一边跑一边大叫：“陛下哪里有杀我的心思，明明就是你们这几个王要害我！”

白整可不客气，追上去一把抓住二妞头发，捏住她的下巴把鹤顶红硬灌了下去，二妞也就死了。

死后谥号为“幽”，和后来那个把北魏祸害得亡国的胡太后谥号“灵”一样，都是最差的谥号。

那么孝文帝元宏后来的皇帝宣武帝元恪是谁生的呢？

原来，还是冯三妞当皇后的时候，孝文帝娶了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名叫高照容。

高照容是渤海脩县人，和本书《敕勒悲歌》的男一号高欢同志是同乡，应该也是同族的远亲。

据说高姑娘小时候常做一个梦，就是梦到自己站在房间里，阳光从窗外照进，小姑娘觉得很热，就走来走去躲避阳光，可是不管躲到哪里，那阳光都追着她照。

这个梦一连做了好多天，高姑娘就告诉父亲，父亲请教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这是大富大贵的征兆呀！过去有人梦月入怀，都生了天子，何况你这女儿是日照，肯定会生下帝王！”

后来高姑娘嫁给了元宏，生下了元恪。本来这个时候太子元恂还没被亲爹打死，所以高姑娘安安心心的当他的贵人，等着元恂继位，元恪少不了封个王爷，她就是皇太妃。

这职业规划本来很理想，什么“将来会生下帝王”的谶言早就忘记了。没想到太子元恂花样作死，又是反对汉化，又是酝酿谋反，事情败露，被元宏亲手干掉了。

这下喜从天降或者说祸从天降，元恪被立为了太子，高姑娘立即暴毙而亡。

有人说是已经晋位皇后的冯二妞把高贵人毒死的，不管是不是吧，即使不是，估计也逃不过“子立母死”的祖制。

故事讲完，再发点感慨。

孝文帝元宏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很高，少数民族帝王里面就数他和康熙皇帝评价最高。

但是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四个方面来看，似乎有点过了：

首先元宏的个人品德不错，心向儒学，注重节俭，没有不良嗜好，“修身”这项指标可以打90分；

其次，家庭生活乌烟瘴气、一盆浆糊，老婆管不住，儿子没教好，“齐家”这项指标严重不及格，只能打50分；

再次，在位期间注重民间疾苦，积极推行汉化改革，任劳任怨，鞠躬尽瘁，作为皇帝，在主观态度上是很杰出的。但实际效果就很难说了，在位期间吏治败坏，各地叛乱和起义此起彼伏。所以“治国”这项指标勉强打个75分吧；

最后，“平天下”这块，怎么说呢？对南齐的战争，既有邓城大捷，也有涡阳惨败，没有什么很值得称道的决定性胜利，打分只能打个60分吧。

平均下来，元宏选手综合得分68.75分，并不是很突出。

再看他推行汉化改革之后，仅仅35年，北魏灭亡。相对商鞅变法后秦灭六国，杨炎两税法改革后129年灭亡，王安石变法后58年北宋灭亡，张居正改革后107年明朝灭亡，都要短。

仅仅比王莽改制后18年新朝灭亡要长一些。

我们常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说得好不如做得好，历史课本上评价这么高的孝文帝改革，为什么国祚却这么短呢？

那就让笔者的《敕勒悲歌》带您一探究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