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老薄同志的第一次单飞//薄海岚

老薄同志的第一次单飞

      一

那天与慧的相见，写到了意犹未尽。听说还可以在日照小聚，突然就觉得义无反顾。

这么多年来，囿于家庭中，我是宅得六亲不认，以前他们聚会我都没参与。这次突然就觉得不能落了我这个老大哥。

这就是老薄同志，淡定的时候就像百岁老人，偶尔冲动起来，还会少年心爆棚。

趁着老孙同志不在家里管着，趁着闺女在家可以帮我照顾姥姥；趁着那小子刚刚进入假期，先不急着做他学习的监工和打手；趁着我老年痴呆的程度还没到认不出人的程度，这次得快去掺和掺和……在心里找好了出行的若干理由后，老薄同志果断决定要单飞一次。

追溯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我都没有单独出行的历史。平时出门都是由家人陪同，总是有人接送，上车眼睛一闭，下车眼睛一睁，脑子不需要动一下，就可以到达终点了。

自从家乡有了高铁，出远门时都是闺女领着我，出门就跟在她腚上亦步亦趋，坐车、打车、食宿都由她安排，她上哪我上哪，以至于坐高铁出行了好几次，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进哪里出。

习惯了依赖，习惯了不动脑子的生活，所以这次单飞，虽然只需要坐二十多分钟的高铁，在我心里，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二

跟老妈请了假，说我只出去一个中午，下午就回来，被勉强批准。

让闺女在手机上给买好了来回的车票，听她详细地嘱咐我，该怎么进，怎么出，并提示，重点要注意检票口大屏上写的地标颜色。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讲了半天。

看着我仍然茫然的眼神，她又连比划带分析地具体讲解了一番，我仍然听得一头雾水，连连摇头，最后她只好无奈地说，你如果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走，要多问问工作人员。

九点四十三发车，本来寻思时间比较从容。吃过了早饭，又给家人准备好了午饭，却已经快到九点了。

准备出发。摸手机，找钥匙，还没忘带身份证……谨慎操作中，却突然发现手机快没电了。

电池不好了，充了一夜的电，只顾忙没看着，被儿子一早晨就给玩得要没电了。

她说以前我用过一次就没还她。那会放哪里？万一没电了怎么办？离了手机可是寸步难行的。

“别找了，快晚了！”闺女塞给我一个充电器，“可以在火车上充电的。”

       三

因为这个时刻只有一趟火车，在莒南北站还好办，只需要跟在人群后就可以了。这次上车的收获，就是懂得了有关地标颜色是个什么事了。

待终于坐到了座位上，老薄同志就颇有些沾沾自喜了：这不还也没笨到不透气？

找出了充电器：咦，闺女不是说在火车上可以充电吗？在哪里充？旁边青年看见了，帮我在座位下找到了充电口。

           四

在这里不得不高赞高铁的速度，十分钟到了厉家寨站，再十分钟就到了日照西站，只是手机的电没能充上几个。

日照的高铁站就有些复杂了，出口多，方向不一。不过，现在老薄同志已经很有经验了。

根据经验，只要跟在别人后边走，就能出去了。

看准了那拖着行李箱的人流，跟在后边出了大门，却发现随着到了公交车的候车处。

这边场地很大，都是一排排的长长车厢的公交车，即将驶向本市的不同方向。

这又茫然了。在这边应该没法打车，却又不知道坐几路车出去。

想起闺女嘱咐过，不知道的情况下要多问问工作人员。

因为慧同学被她初中同学抢先接待了，要中午一起管饭，我就根据她发来的位置，去问问公交司机坐哪路车可以到达。

心里计划着，这个时间他们应该都还在上班，我自己默默找到那里，在附近找个书店安静地等着，等着吃饭。

关于中午的吃饭，其他人都觉得蹭饭多有不便，另外，作为意照的土著，这多年一次的相聚，可能是没法接受尽不到东道主之谊的事实。：

只有我觉得可以去蹭饭，因为慧好容易回来一次，分身乏术嘛，还因为我已经是蹭饭专业户了。

除了上次我俩能单独聊天，以前她每次回莒南，我都是在她一众亲友接待的时候，携儿带女地去蹭饭的。

在傻傻的我心里，饭不饭的都稀松，吃什么和在哪里吃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可以见一次。

于是对他们说，我们可以慷慨地去蹭饭的。此言一出，耗子同学高赞老薄正能量：连蹭饭都这么义正言辞。

​

         五

在司机的指导下，终于坐上了K2路公交车。

上得车，问司机可以扫码吗？然后拿起手机，在站立不稳的情况下东找西寻，一边问着在哪里扫码？司机一指：这不是吗？就在眼皮底下都没发现。

扫了码又弹出什么界面，以至于弄了了半天没付上一块钱的款，还被摇晃得头都晕了，在司机有些复杂的眼神下，浑身冒汗，幸亏最后能从包里抠出一个硬币。

坐下后，看到慧微信中问我在哪里，说可以去万平口汇合了。

我说坐了公交，她问是去哪个方向的，我说不是去你说的吃饭的地方吗？

“哈哈，才几点就去吃饭？”一根筋的我被笑。

我不就是坐着高铁专门来蹭饭的吗？

这时候耗子同学要我去他那里汇合，他就要忙完了，说带我一同去，别自己走丢了。

到了站点，就看到了那个一如昔日的少年，双手高举两瓶脉动，等在了那里。他说海边太晒，先带我打车去轩同学办公室。

昔日莽莽撞撞的少年，能有如此体贴，也很难得了。于是，觉得这瓶饮料极有纪念意义。虽然我不爱喝，也小心拿着。

下车时，师傅叫了起来：“饮料还在车上。”我带东西不能释手，一放就忘。就又把它带到了轩的办公室，与一些同学汇合。

相见神态：惊喜。

相见动作：拥抱，凝望。

相见语气：叹息。

聊天主题：追昔抚今。

相对叹息：叹三十年之光速，叹中年人相见之不易。

他们还是觉得去蹭饭多有尴尬，于是，请我去吃海鲜，想再把慧同学勾到这边。

那边大概是比接待中央领导还要隆重热情，她还带着一家人，脱身不得。诸同学觉得这是高看了自己的魅力，颇有些忿忿了。

慧同学也很生气，打电话来嫌我中途变卦不像话。

他们还是坚持，说，去那里吃像什么，就是不能去嘛。

这个当年的大哥，曾经天天觉得自己不错似的，爱训谁就训谁，现在竟然毫无主张，难置一词，傀儡一般，任凭安排。

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不动脑子地被安排。

空手，出门，轩同学提醒说饮料落下了，就又带上了那瓶特别的饮料。

在他们一路的掐掐掐中，到达饭店。

当年的青涩少年，如今被社会的熔炉所炼，显得成熟老练了许多。不断帮叨菜、劝酒、倒水，殷勤备至。

饭毕，去找慧。下了楼，我才发现那瓶有历史意义的饮料，终于被我成功地落下了。

在慧初中同学的办公室里，大家亲热交谈，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愉快的相见。

只是在提到军同学的英年早逝时，都有几分唏嘘与伤感。

也不是谁都能活到自然老去。所以对自己的老去应该心怀感恩，心怀敬畏。

下了楼，轩同学问我外衣呢？是不是落在了办公室里了？这脑子！于是在陪同中又上楼去拿。

这一路的丢三落四，稀里糊涂，傻里傻气，被大家尽收眼里。

多年不遇的一次相见，彻底颠覆了曾经老大哥的光辉形象，不知道她们会觉得我是返老还童了，还是老年痴呆了。

以至于当被送到高铁站的时候，我说这边不好停车，我自己下来，你们直接走行了。竟然被不放心地追问：那你自己知道从哪里上车吗？

我一指候车室，那不是有字吗？

好歹咱也是认识几个汉字的人啊，这竟然也被怀疑。

“那，你慢点啊！”这我就没办法了，高铁就是慢不上来啊。

一路被纷纷嘱咐，要我回到家说一声。

于是，一路的汇报：检票了……已经坐上车了……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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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们在说我是怎么变笨的，羞愧不已。这次相见，老薄同志，他们曾经的大哥，是彻底地暴露出了愚蠢的真实面貌。

刚到小区门口，就看到闺女的微信，问：“快到家了蛮？俺姥姥琼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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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蛮”字让我看出来，她这半天肯定被姥姥念叨得受不了了。

进了门，老人孩子都笑迎过来，就像老薄同志出行了多少时日。

至此，老薄同志的第一次单飞成功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