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由作者拍摄并提供本号分享 死不瞑目的母亲 作者:节节高 家琪的妈妈年轻时候就是街道主任,她聪明能干,工作起来认真负责,风风火火。因为有文化,操着一口北京腔,那种好听的声音相比当地的方言土腔先就让人高看一等,她人又漂亮,能说会道,街道大小事情都由她跑来跑去联络。 五十年代,全国统一安排部署电力部门抽调人员支援青岛,家琪妈妈跟随着丈夫从北京调动到青岛。 离开了自己熟悉的生活环境,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带着四个孩子,离开了自己娘家亲人,家琪的妈妈对丈夫好大埋怨。好在丈夫脾气很好,一切都是顺应着她,知道妻子为了他付出的一切,心里觉得实在是委屈她了。在家里面,大事小情也都是她说了算。 在新的地方生活,四个女儿慢慢长大,家琪妈妈在街道办事处工作,那个年代工作非常不好找,即便有单位需要人,大都是在街道办事处招人,在她就是“近水楼台”的事情,有个去“国棉厂”的工作她就让大女儿去了,二女儿也随即去了“交际处”工作(类似市级接待单位)。 家琪的妈妈也有偏心,她喜欢大女儿,本来打算让二女儿家琪去“国棉厂”,只因为那里工资高,她妈妈便转手让大女儿去了,家琪嫌“交际处”工资不高,又换了几个单位。 家琪说过她妈妈个性强势,厉害着呢!得理不饶人,即便没有理也要强词夺理。总嫌爸爸没有本事,爸爸也不和她争执,由着她、让着她,孩子们也不敢不顺从,包括爸爸都是看着她的眼色行事,她在家里可是说一不二的。 家琪爸爸去世时候,唯有家琪知晓理解并同情爸爸内心不为人知的酸楚,她伏在爸爸面前说:爸爸我知道您的心,她擦去了爸爸眼角最后的泪水…… 家琪的对象是妈妈千挑百选的,两人已经登记了,妈妈又托人打听说男方家有海外关系(那是个奇葩的年代),坚决让家琪和他拉倒,如果不听话,将来有家琪的好看。执拗的家琪同样坚决地拒绝了妈妈的意见,她感觉已经和人家登记,再反悔就是离婚!这个名声她可不愿意! 当然,没有听从母亲安排,她的婚礼也是仓促寒酸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家琪生了两个孩子,她妈妈真是一个指头的忙也没有帮过她。 家琪人很孝顺,心地善良,夫妻俩感情很好。自己做了母亲,知道了一个母亲在儿女身上的“爱之深”,原谅了母亲当年的行径,依然按时去看望她,带一些她喜欢的东西,家琪妈妈内心很触动,说:“我二姑娘最好了…… 老三前些日子来过一次,在另一个房间里也不知道找什么,好长时间再也没有回来过,别看她闷不出声,心眼可不少呢!” 家琪妈妈和家琪商量家里的房子如果她去世了,就让四个孩子平均分。家琪说让在外地的姐姐回来吧,你和她作伴住在一起多好!姐姐的老伴也早去世了,她的孩子们自己都有家。家琪妈妈听了很高兴,马上给姐姐打电话,姐姐也同意,说收拾收拾就来。 八十年代青岛的几个国棉厂在一片“砸锭”声中(大家都以为是要纺织品以及机械设备更新呢,“砸锭”以后再也没有了下文),工厂纷纷停产,工人们都在“待岗”—— 其实是下岗。 当初家琪的姐姐感觉自己真倒霉,非常不愿意去外地,现在想幸亏单位迁址去了外地,好歹混到了退休。 家琪的妈妈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望眼欲穿地盼着大女儿的到来。 大女儿终于来了,带着她在外地养的狗狗。 母女俩在一起也算其乐融融,尽管有时候两人也相看两厌,互不相让。 有一天,家琪的妈妈忽然发现房产证上的户主怎么变成了三女儿?!她又气又急,手哆嗦着给三女儿打电话,那边不接,再打、再打还是不接,她又气又急地天旋地转晕乎了老半天。 她想不明白自己一辈子心高气盛,聪明睿智,竟然被自己的女儿瞒天过海地欺骗了!真是应了俗语:玩鹰的却让鹰叨瞎了眼。 这口恶气堵在胸口,家琪的妈妈就和大女儿说叨,大女儿却说:“我才不相信呢,你不同意,老三哪里能换成自己的名字。你啊,就是老糊涂了,答应了给她,你转身就忘了!” 大女儿说的也在理…… 二女儿家琪也说:“老三不接电话,知道你可能反悔了,多少日子不来看你,她心里明白,当初她把你说糊涂了,一切听从了她,一旦换成她的名字,她当然放心了!能不见你就不见你,你也知道她有心眼。你不是说过她曾经回来到另一间屋里找东西吗?你想一想那天你们俩都说了些什么事情?” 家琪的妈妈陷入了沉思,她可能在回忆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 即便是近九十岁的人,有的人你让她回忆一些年轻时代的事情,她可以像打了鸡血一样即刻兴奋起来,头头是道清晰得很,让她说说昨天的事情,她立马蔫儿了,就像理乱麻一样语无伦次,颠三倒四。 总而言之,家琪的妈妈本心是不愿意只给三女儿一人,愿意四个孩子平均分。 家琪背地里和姐姐说:“咱妈年轻的时候从来不吃哑巴亏,现在叫老三查吧了,(耍弄)她心里是很窝囊,又是自己的孩子,又怕人家笑话。咱妈就是老了,像没有牙的病老虎一样,这件事放在她年轻的时候,能不能暴跳如雷把老三给撕巴了?” 姐姐说:“能!不过老三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她也不敢!” 这个老三,心里明明白白,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是娘家人的电话一律不接。 家琪的妈妈被耍弄得怨怒羞愤气懵了,始终郁闷忿恨不已,恹恹地病在了床上。又羞于呈文见官司,正是“偷的锣儿敲不得”。 家琪的妈妈没有什么基础病,她像一座老朽的宅子,其中的顶梁柱若有闪失,轰然垮塌只是一瞬间的事。 在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回光返照,用力睁开无神的空荡的浑浊的眼睛,含混不清地说“让她来…… 说说清楚” …… 家琪的妈妈去世了,走的时候三女儿始终也没有来。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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