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就是初夏了。这里的五月,阳光媚而不妖,和风绵而不腻。 晴子,你有没有,曾盼望过五月的来临?而我是有过的。 在五月的某一天里,走进某一条僻静的小道,任路边茂密的梧桐,把斑斓的光影,随意地洒在身上。人在这光影里游走,如同一条安详的鱼,在溪流里自由地滑行。 你甚至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清冽里,夹杂着点儿蔷薇花还未散去的芬芳。没有人,会拒绝这此时此刻的遗忘。遗忘?你没有听错,是遗忘。 晴子,你能否明白,在五月里,最为动情的剧情,便是忘记自我的映像。人成为疏影的一部分。甚至连疏影,都成为了五月的一部分,在时间的距点上,缓缓地平移着。 也许还有一些光,总爱跳跃着奔跑。它绕过梧桐张开的叶片,抵达了我的双眼。泪水不知不觉就渗了出来。晴子,你有没有试着用手掌遮挡过树下的阳光?如果没有,你可以擎起手臂,遮挽一下。然而,阳光仍然会从你指缝间漏进来,有点青涩,有点娇羞,好似那些如风的回忆,熨烫着你的心灵。 这温柔的光丝,是从太阳出发,历时八分钟才抵达我们的。这本是宇宙间最烈的温度,最快的速度。然而此时此刻,它只是你指缝间漏出来的,最炫的,最轻的年华。在流出的微光里,你应会看见时间流逝的波光。 像这样僻静的小道有很多,我曾经走过,独自一人或者三三两两。如今,小道尤在,却已变得喧嚣。我每天都要经过的街道,有栽种不久的梧桐,虽然还不足以遮天蔽日,但也已经日益茂盛。想必不出几年,也会像西郊的街道那样,亭亭如伞盖。 隔着半幅的道路,遥看路中间的花坛,一列列比火焰还要夺目的石榴花正纷纷从细密浓绿的叶片间挤出头来,争相开放。晴子,石榴花是不是生错了地方,它们不是应该生在某座山林的小径深处,或者是生在某家庭院的墙角下。那么热烈的颜色,又是这么热烈的五月,只是孤零零地站在水泥中央,离山风那么远,离幽静那么长,多么地不合时宜。川流不息的车辆,行色匆匆的人群,不会赞叹它们的炽热与浓烈,真是枉费了如此的五月。 晴子,生命里有两种状态是最为绚丽的,一种是绽放,一种是消亡。这两种状态经常会阶段性存在,但有时候也会同时存在。譬如烟花,譬如瀑布,既是绽放亦是消亡。 我是在五月出生的。五月给了我机会,让我能在这个世间走上那么一遭。但好像我却把这次机会揉得很碎。 五月里的美好不同寻常。晴子,你看—— 翠红剔透的樱桃正挂满枝头,散发着魅惑。由青转黄的麦子进入灌浆,承载了一个民族的半壁辉煌。 我的五月,就像攥在手中的纸张,由于用力过猛,已经破皱不堪。我还能为这里的五月做些什么呢?我顿时手足无措了。 一只青鸟不知什么时候停留在了窗台,不停地歌唱。我想起了李商隐,“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也许,李商隐也经历过当年五月这样的一刻吧。我随手抓起一把麦粒撒落在窗台,引来了更多的青鸟前来探看。 晴子,我想我还是最喜欢五月的,即使只是作为一名观察者,看着这里的五月就时来过,然后去了,不惊扰,不干预。 晴子,你若在五月来找我,而我碰巧不在,请你不要着急着离开。就在门口的梧桐树荫里静静地坐下来,陪上一会儿这些可爱的青鸟,听它们为你唱唱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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