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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韵大鼓鼓词——大西厢(乙本) 二八的那位俏佳人儿，哎他懒梳妆，崔莺莺得了不大点儿的病，躺在了牙床。躺在了床上，他是半斜半卧，您说这位姑娘，苶呆呆又嘚儿闷悠悠，茶不思、饭不想，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困困劳劳凄凄凉凉，独自一个人儿闷坐香闺低头不语默默无言腰儿瘦损，乜斜着她的杏眼，手儿托着她的腮帮。您要问这位姑娘他得的本是什么样儿的病，忽然间我就想起秀士张郎。 我可想张生，想得我呀一天也吃不下去半碗饭，盼张郎， 两天喝不下去一碗汤。汤不汤来呀哪是奴家我的饭，您瞧饿得我前心贴在了后腔。你们谁见过，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走道儿拄着拐棍儿，这个姑娘，要离了拐棍儿，手儿就得扶墙。强打着我的精神哪走了两步，哎哟可不好了！ 大红缎子绣花儿鞋， 底儿怎么就会当了帮！ 我低言悄语呀就把我的红娘叫，这个小丫环儿就答应了一声，走进了绣房。哟，说是我的姑娘，您老人家喝点儿酒吧？再不然可是用饭？您要是不爱吃烙饼啊，我给您呐做上一碗汤。您要是爱吃酸的，给您呐多多地加上点子醋，要爱吃辣的咱们多切姜。哎哟我的姑娘！ 您要嫌咱们家的厨师傅做的菜不大怎么得味儿，小丫环儿我呀， 挽挽袖子，系上了围裙我下趟厨房。我给姑娘您呐做上一碗甜滋滋儿、辣丝丝儿、酸不叽儿、又不咸又不淡，八宝儿一碗油酥菜，端在了绣房哎哟我的姑娘您呐尝尝。 这位莺莺说啦，你要讲究那些吃的喝的穿的戴的、使的用的玩儿的乐的、捅的摸的引的逗的、瞧的看的耍的笑的，姑娘我全都不爱！我的这个傻丫头！我命你去到西厢，给我聘请那位张郎。说是咱们娘儿们请他呀，一不打饥荒，二不跟他借上一票当，借他的笔墨和砚瓦开个药方。他要问姑娘我得的本是什么样儿的病，可你就跟他说了吧，白天我受了一点儿暑哇，夜晚就着了一点儿凉。那个张生，他要是来，搭着伴儿的走，他要是不来跟他闹遭殃！ 你没气假装带着三分的气儿， 拧着眉瞪着眼哪就鼓着你的小腮帮。要讲究打架，你就跟他先动手，别忘了，先下手的为强啊这个后下手的那个遭殃。砸碎他的砚瓦叫他研也研不得墨，你自管撕了他的三字经儿百家姓儿，大学中庸、五经四书、孟子和告子，礼记还有春呐秋喂，叫他做不了那篇文章。他要想闹场官司那可就对了咱们娘儿们的劲儿，你自管大大方方地打到了公堂。他仗他们家的银子钱又这势力广，嘿！咱们娘儿们儿，那可就说也说不来了吧，讲也讲不起了吧，抖搂抖搂，西北旯旮儿，掉了底儿没有盖儿，短了边儿少了沿儿，缺少什件丢了钥匙，没了锁皮飞了锁簧的破皮箱。在箱子底儿下还有那多少年用不着，湘妃竹裂了杆儿，黑啦咕叽儿的那根儿烟枪。 他要告咱们娘儿们儿厮闹他的学馆哪，是该当怎么一个罪儿，我的小红娘！你就问问他，他到底儿因为什么，半夜三更的三更半夜，溜里溜秋、搭里搭讪、颟里颟顸；不言不语，蔫里蔫干，他跳过咱们娘儿们儿上青下白、磨砖对缝儿对缝儿磨砖，里生外熟挑灰灌浆，雕了花过了梗儿，鹰不落的粉皮花儿墙，他，可为是都是什么勾当啊，这不所为哪一桩，到底儿安的什么歹心肠啊，这不跳花墙就砸了一口缸！ 小红娘听此言哪，他是似笑不笑地我抿着一个嘴儿的那么乐，我说我的姑娘啊，哎哎哎，您到底儿比我们大两岁儿，说出话儿来怎么那么苍。您也不用跟我们说了，小丫环儿我就知道， 您叫我去请张生为的本是那一桩。 要得姑娘病体好除非请了来那张君瑞，大姑奶奶见点儿功效就得请了来的小张郎。我在西厢聘请来了书呆子张老二，我的姑娘您立时好病就离了床，真比大夫还强啊，这不胜似个药方。这么一点儿小事儿可您呐把心宽放，哎哟我小红啊， 管保着你们二人双双对对、对对双双， 拜了花堂入了洞房，你们地久又天长。那时节你们二人要相逢见了面，千万可别忘了奴婢红娘。崔莺莺听此言说你气也就气死了我呀，你这个小蹄子儿呀！一句话你说得奴家我们一个透心儿凉! 我说红娘啊，真不看你早晚的把奴家来侍奉，我就不容分说了吧啊，走上前嘚儿啪啪啪，劈着脸儿地两巴掌！怕打的小红娘慌忙往外走，穿游廊过游廊，不大一会儿到了西厢。人人都说西厢好，果然是幽雅非比寻常。起着脊的门楼儿安着吻兽，两边儿有两溜拴马桩。上马石下马石分为左右，铁丝儿的灯笼挂在中央。西厢门上贴着一副对儿，上一联下一联写得那么真在行。上联写庭有余香，谢草郑兰晏桂树，下联配家元别况，唐诗晋字汉文章。横批写文光射斗四个大字，有一个福字儿贴在中央。红娘迈步往里就走，哟——没留神，差一点儿没碰倒了他们家的影壁墙。石灰裱粉是个扇子面儿，鹤鹿同春画到了中央。影壁前头爬山虎，影壁后头养鱼的缸。茨菇水里头长，荷花茂盛，半阴半阳。红的是石榴花，白的是玉簪棒儿，蓝的是翠雀儿，绿的本是夜来香。直竖竖的青饼子，那个就叫仙人掌，紫的白的二丁香。葵花桂花儿全都开放了，这么一阵儿一阵打着鼻子放清香。在这边儿还有那七个心儿六个瓣儿弯着腰儿呲着嘴儿是一蓬伞儿的晚上香的玉，绿真真的还有两盆子海棠。屏风门上又是一副对儿，这一幅写得倒比大门那一副强。 上联写雨过琴书润，下联配风来翰墨香。 横批也有四个字，广览多读写得在行。 高搭着天棚有多么样儿的凉爽啊，瞧了瞧，有个小书童儿在那儿打扫地当央啊，他那意思透着有点儿忙。小红娘飘飘拜了两拜，哟——书童儿我的哥哥儿哎，您呐一向可安康？你们家的相公，在还是不在呀？这个小书童儿说，嗨，红娘啊你要问他呀，清晨早起吃了点儿点心，喝了碗绿豆汤，他一个人儿的耍烟枪，他就自己个儿在书房。小红娘闻听往里就走，一抬头，瞧见了张君瑞他的大书房。廊檐下，鹦鹉、八哥儿，那么点儿的个小东西儿它会学人话，那个黄雀儿画眉哨得更强。书房门上又是一副对儿，这一副写得倒比那两副还强。上联写春年春月春光好，下联配人德人心人寿长。横批倒有四个大字，金玉满堂贴在了中央。红娘迈步往里就走，哟——这屋里的摆设儿倒比院儿里十个头儿的强！金漆的八仙迎着门儿放，太师的交椅哪是一边儿放了一张。广锡壶，擦得锃亮，迎宾待客洋瓷缸。洋瓷盆摆的是香椽木瓜与佛手，有那名人字画挂满了墙。迎门倒有屏八扇，俱都是水墨丹青画得更强。头一联杜子美游春望景，二一联周茂叔伏日来乘凉；三一联，陶渊明九月把菊花赏，第四联，孟浩然踏雪寻梅在山岗；五一联，尧王下山把舜帝访； 第六联，俞伯牙抚琴访友在船舱； 七一联，周文王夜梦飞熊把西岐上，第八联有孔夫子，带领着三千门徒在两旁：有子路和颜回，冉伯牛、闵子骞，有那孟子告子曾子、子思子夏、子贡与子张，还有个善懂鸟语的公冶长，他们大家伙儿的念文章啊都画到书房。东山墙有个楠硬木的大条案，在上边儿放着好几对儿是那养金鱼儿的缸。八音盒儿上了弦这不叮儿当儿的响， 金钟玉磬薄荷儿香。 西洋的美人儿玻璃镜儿，座钟、挂钟，按时刻造就的怎么那么响叮当。 西山墙一轴画， 达摩老祖过长江。喝！在两旁相衬着又是一副对儿，这一副写得倒比那三副还强。上联写，门迎五经魁，诗书礼易春秋客，下联配，户纳三学士，状元榜眼探花郎。大红的幔帐是半撩半放，见张生坐在床上，晃里晃当，咣里咣当，摇头晃脑，嘚不嘚不嘚不嘚不嘚不嘚不，好像一碗汤啊，他一个人儿的念文章。小红娘，没气假带着三分气儿，得着意儿的啵，您看他拧着眉瞪着眼，咬着牙发着狠儿，鼓着他的小腮帮。这不走上近前啪！拍了一掌，呔!老二呀，反穿着皮袄你嘚儿不用跟我装羊! 我说张生啊，昨儿个，跳花墙的那件事情犯，我们家的太太清晨早起坐楼堂。手里拿着一根无情的棍，拷打莺莺是审问我红娘。我可就说啦，张君瑞既读四书就知礼，哪有个半夜三更窃玉偷香。老太太听说我夸张生你好啦，哈哈！可了不得啦！夫人怒气满了胸膛！赶上前，梆梆梆、咣咣咣，打了我们三巴掌，又给了我们三烟枪。打得我们丫环儿疼难忍，哟——你们做的那些苟且事我一点儿也没藏。我家的太太告下了状，叫我拿你到公堂。至轻了问你一个充军的罪儿，要重一重，我的哥哥儿呀！准保你的脑袋离了脖儿腔，你倒说出气儿入气儿的怎么那么更俐亮。张君瑞，笑脸儿扬，一抬头，上下打量小红娘，他又不高，他也不矮，身上穿的本是褪旧儿的衣裳。再好没有红娘好喂，说话儿柔软是一点儿也不刚。红娘姐，再好没有喂咱们俩人近，哎，咱们俩人好哇，咱们俩人相好总得日久天长。说什么，未朝天子得先拜相，我呀，不过是有什么样儿的鲜桃果品得先给你尝尝。上得学来，上大人孔乙己我手把手儿地写，哎？我没教给你吗？百家姓儿赵钱孙李还有周吴郑王。大学之道你叫我怎么见面？你教我孟子难见梁惠王！张君瑞，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丫环儿说，我们嘚儿不听你的西皮二黄什么叫梆子腔！什么叫五更(经)天明亮，哪个又叫四叔(书)二大娘。哎张生啊！我为你担了多少惊，我为你害了多少怕，我为你呀，把我们这红缎子的绣花儿鞋跑坏了七千六百五十单四双。张君瑞，先前还把红娘叫，到了后来可了不得了，去了个红字净叫娘，红娘啊，红娘啊！娘啊娘啊饶了我吧，情愿意，带领着书童儿我远奔他乡。得了吧嘿！打今儿个我再也不敢跳你们家的粉皮花儿墙！ 小丫环闻听着口啐，呸呸呸！书呆子！ 听个衷肠！我问问你，想当初在跳花墙的胆子你够多么大呀， 啊？ 到如今你成了王胖子的裤腰带稀松平常，打破了枕头你还透着有点儿糠！你怎么那么太窝囊！非是我们太太告下状，我告诉你说吧，我们小姐得了病了，躺在床。我们姑娘，窈窕淑女将你等，你就该君子好逑到那厢。关关雎鸠见了面，在河之洲配鸾凰。小丫环儿逃之夭夭头里走，张君瑞其叶蓁蓁跟慌忙。之子于归到一处，宜其家人儿拜了花堂。到了这一回，张生与那莺莺他们俩见了面，到后来在那十里亭上饯别，哭坏了那位莺莺，这不叹坏了小红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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