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0月,胡志明特地举行了庆祝会,宴请陈赓、罗贵波、韦国清等中国军事顾问团。 期间武元甲等军官轮番上阵,拿着酒杯向陈赓大将发起“冲锋”。陈赓大将则是气定神闲,纷纷举杯回应。 与军官的“粗人”礼仪不同,作为文化人,胡志明表达感谢的行为,则是文雅得多。 胡志明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句诗:乱石山中高士卧,茂密林里英雄来。 这是越南对陈赓的最高致意。 陈赓感慨万千,毕竟他刚来这里时,可没有现在的鲜花掌声,反而充斥着越军将领对中国军事顾问团的猜疑。 在援越初期,特别是顾问团指导打仗之前,陈赓除了自己的正确主张难以得到贯彻外,他还要花时间和精力,给武元甲等越军高级将领“科普”军事知识。 然而,纵使有陈赓这样的好老师,越军仍旧学得磕磕碰碰,而且在实战“考试”中,差点把陈赓给气走。 【一】陈赓的烂摊子:惨淡的越军盟友事情要从1950年7月说起,陈赓吻别了小女儿后,前往昆明火车站乘坐火车。 此时,陈赓的小女儿才出生不到3个月,纵使千万不舍,也不得不离开昆明。与陈赓同行的,还有他的老部下们。 陈赓这群部下,都是猛人。不仅有第119团团长田大邦,还有第40师副师长王砚泉和“滇桂、黔边区纵队”参谋长黄景文等人。 其中,兵团机要处副处长刘师祥年仅28岁,他跟陈赓一样,同样面临着分离。 原本,刘师祥打算在这个月,和同一个处的女机要员张瑞云结婚,结果中央下达命令,不得不先“翘”了婚礼,跟随陈赓踏上火车。 ▲中国军事顾问团 陈庚等人的任务,便是响应胡志明的请求,前往越南境内,帮助越共游击队抗击法军。陈赓等人信心满满,毕竟对手在10年前是以绥靖和举白旗闻名世界的。 7月25日,顾问团迈过边境清水河,7月27日抵达越共指挥部所在地。 事前,陈赓就对越共环境有所耳闻,然而直到现场才知道,罗贵波描述的越共“惨状”,原来这么真实。 早在1950年3月,罗贵波进入越南侦察。从他的回忆录里,可以看出越共当时的惨烈环境:
这是军事“差生”越南的第一“差”:各种物资奇缺,武器装备差。 ▲北越士兵 作为越军的第一任中国老师,罗贵波有了应对之法。 他向越方提出:
面对这种送装备的氪金行为,越军提出想要将越军主力送到中国的云桂两地培训,并由中国提供相应的武器弹药、医疗物资和通信器材。 越方化身“甲方”,又提出了“亿点”要求:希望能够在1950年内,让中国提供6个师约10万人的武器装备。 鉴于当时国际共运需要,党中央领导人一致认为:新中国可以在物资上尽量满足越南的要求,并派遣陈赓等顾问团援助越南。 ▲陈赓(右二)与胡志明(左二) 然而,到达一线的陈赓依旧很惊讶,他发现胡志明所在的越共中央,只是山林里的一栋小竹屋。 陈赓一问原因,原来此时的越共,已经完全丢失了所有城镇据点。山林之外,全都是法军的地盘,而且还在不时扫荡围剿越共。 越共领导人们之所以住竹屋,也是因为法军的制空权,法国殖民军的空军会瞅准地上的建筑物扔炸弹。 越共指挥官中,唯武器制胜论的思想非常浓郁,非常怕飞机。而竹屋隐蔽性高,挨炸的可能性较低。 在通过与武元甲等越军将领的交谈中,陈赓还敏锐地意识到越军另一个关键弱点。 出于保家卫国的崇高理想,越军的斗志非常高昂。而且指战员文化水平并不低,大部分蹲过学堂,也相当熟悉西方军事思想,对于一些理论,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这是基于越南的历史原因造成的。 可因为越南长时间被法国殖民,越南人普遍受到西方思想的影响较多,其中便包括了西方军事思想,这种思想在越共指战员中尤为深厚。 所以从越法战争爆发开始,他们和法军采取了相同战略:围绕城镇据点打架。 ▲50年代越南法军 作为同行,越共并没有从中共成长史里学到什么,也没有复盘我党的战斗经验,反而依旧坚守城市中心论的作战思维。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只要有人在,何愁不能攻下城镇? 越南人估计没看过毛主席的文章,就算有看,也不过脑,丝毫没意识到理论必须要与实践相结合。 越军还有一个致命弱点:部队行动力很差,还喜欢谎报军情。军队上下没有吃苦精神,稍微碰到点挫折就直接摆烂。 这是军事“差生”越南的第二“差”:军队素质差,战略不过关,唯武器制胜论。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但在越南这里完全不成立。越南犹如一个叛逆的差生,全程给陈赓等人惹麻烦。 【二】越军的迷之自信:“作死”打高平陈赓打算先扭转他们的战略思想:从城镇据点为中心,改为歼灭法军有生力量。 刚开始,越军的下一步军事行动是攻打高平。 胡志明,武元甲等人给出的理由是: 目前,越共手头能用到的机动部队,大概是20000人左右,而且现在已经集结在高平附近。而高平的法国守军人数大概是在2000人左右,完全可以攻下高平。 越军以人数论胜败,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武元甲 这个军事行动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毕竟《孙子兵法》也云过:
越军是法国守军的10倍,这一路“润”过去看似有理论依据。看样子,越军虽然深受西方军事思想熏陶,但指战员也是能背得出来中国兵法的。 然而,光有理论能打胜仗吗?陈赓有点无语,他看着地图,很快得出结论: 越军想死就打高平。 越军的攻打高平计划,乍一看确实没什么问题,但乍两看,却是漏洞百出。 首先,高平被法军修成了一个铁王八,而且地理位置极其刁钻:一面靠山,三面环水,沿河还修筑了不少防御工事,各种交叉火力互相配合,攻坚难度很大。 在陈赓眼中,越军表面“自信”,可他们本来就只有20000人马,居然还敢在高平这个点玩梭哈,不怕一战直接输光本钱? 除非越军人均海王,能够快速过河逼进堡垒,而且还人手一块美队的盾牌抵挡枪林弹雨,否则只有超人才能一举拿下高平。 由此可见,越军打架前,没怎么侦察仔细,更没研究过地图。 最后陈赓觉得,还是要实地考察一下高平具体情况,他派出得力干将吴效闵前往高平侦查。 很快,吴效闵就回电五个字:高平不好打。 ▲吴效闵 武元甲等人急了,表示既然来都来了,不干一架怎么行。在此之前,武元甲也派了7万民工冒雨抢修道路,为的就是运送弹药装备到高平越军前线那里。 此外,越军似乎是把“打高平”三个字写在脸上,他们调遣部队的动静太大,搞得法军是个人都知道越军想在高平动手,所以已经向高平增派了援军,其数量足足有三个营! 也就是说,现在高平的守军,远不止2000人。 从这可以看出,越军太过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丝毫没有看到战争是动态变化的,你在变,对手也在变,玩的就是针锋相对。 陈赓经过左右权衡,觉得东溪比较好拿下,他将想法告诉了武元甲等人。 【三】讲了4小时,就讲了围点打援越军干部一头雾水,直接表示: 直接打高平不就可以打通边界吗?为什么要转去打东溪?
既然最终都要拿下高平,为何不直接攻打高平?
又要打东溪,又要打援军,我们没有连续作战经验,体力又不好,恐怕坚持不下来。 陈赓笑道:
越军干部脑袋里依旧是一半雾水一半浆糊。纵观全场,也就只有武元甲听明白了什么叫“围点打援”。 陈赓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级别的“军事差生”,若换成是国内解放军,就算是一线基层士兵,一提“围点打援”,都不用指战员解释,自己就能打。 陈赓很无奈,但只能继续解释他的作战思路。 陈赓把一个个思路掰开,进一步讲细,让“围点打援”四个字成为越军将领的思想钢印。 等到越军将领明白后,陈赓这堂足有4个小时“围点打援”的课程才宣告结束。 ▲中国军事顾问团与胡志明武元甲合影 武元甲听完后,表示:
此外,陈赓还就越军目前存在的缺陷提出批评,包括武元甲等高级将领。 当然,陈赓提出的批评都是中肯客观的,不过他依旧有点担心武元甲等人会闹情绪,以致于在日记中还特地提了一嘴:
结果,在当晚12点,武元甲真的来打“埋伏”了。 ▲武元甲 【四】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当晚12点,劳累了一天的陈赓刚躺在床上,便遭到了武元甲的电话“夜袭”。 一听到电话,陈赓吓得赶紧坐了起来,还以为法军不讲武德搞偷袭。 结果摸起话筒,里面传来武元甲兴奋异常的声音:
武元甲言外之意就是,希望陈赓再多教他几招本领…… 陈赓这才明白,这武元甲估计是拿自己当菩提祖师,他效仿孙猴子半夜学艺,要自己传授兵法的“七十二变”! 幸亏陈赓没有起床气,如果换做别人,半夜被叫起来上课,不当场爆炸才怪。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这起码说明越军至少是听得下去的。 电话过后,武元甲来到陈赓身边,直言自己相比起陈赓,简直就只是个团长的水平,亲自像向他讨教。 陈赓也不吝赐教,当晚他们又聊了很多。 只是,越军接下来的实战,又让陈赓大跌眼镜…… 毕竟越军思想刚进步,还抵不过习惯的力量。东溪之战爆发后,越军行军速度依旧极其拖拉,而且在围攻东溪时,曾因为看到法国飞机而成建制撤退。 此外,在第二次组织进攻时,越军又罔顾陈赓下达的四面包围命令,反倒采取集中突破的战法进攻东溪据点,在法军面前玩起“排队枪毙”,因此蒙受了巨大损失。 越军好不容易攻占东溪后,在执行围点打援计划中,又因后勤问题擅自脱队去中越边境运送粮食,还差点贻误战机。 结果,在这场统称为“边界战役”的行动中,越军的脑回路屡次颠覆正常人的想象,幸而有陈赓等中国军事顾问团的督战下,越军才勉强战胜了法军。 边界战役的胜利结束,同时也给越共带来深远的影响。 在陈庚等人抵达越南初期,越军内部普遍认为中国军事顾问团是一群“土顾问”,并不能在战场上起到多大作用。 好在陈赓等人并不计较,还根据中国革命经验,推广我党“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军事思想,指导越南革命战争,才取得越军的首次胜利。 在胜利后,越共高层便对陈庚等人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根本性变化。以胡志明为代表的越共高层,他们公开宣称:
▲胡志明 援越战争,对越南带来的后续影响是深远的,多方面的。 此后,越共一直学习苏联和中国的经验思想,他们更侧重“要特别注意学习中国的经验”,因为“最适合越南的环境和水平。” 越共不仅在军事上汲取新中国的军事战略,还在内政上也参照我国进行国内改革。 他们根据“国共内战解放军新式整军运动”和“土地革命”的成果,先后在越南内部开展“新式整军运动”和越南式土地改革,为越南后面军队和经济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可以说,越南后续的发展道路,从某种程度上,几乎是以陈赓为首的中国军事顾问团所主导的“边界战役”决定的。 编辑 | 陆左 虢洛西 参考资料: 1.《中国援越抗法政策再探讨》,牛军 2.《越南独立战争中的中国军事顾问团》,《钟山风雨》2016年4期 3.《现代中越关系资料选编》 ,郭明、罗方明、李白茵 4.《援越抗法斗争中的韦国清同志》,于华辰 5.《罗贵波纪念文集》,中央文献出版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