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景

风景

风景是由光对物的反映所显露出来的一种景象。

在多数人的印象里，风景也许是指可供观赏的自然风光或景物，包括那些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

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我们的文艺作品，几乎都把风景与旅游混成一团，以为“最好的风景在路上”，然后开始连篇累牍浓墨重彩，借景抒情、寓情于景，彷佛一定要让人陶醉似的。

哥无心谬谈悖论，但敢说，连日来见到的风景，虽然也“在路上”，却不是你“以为”！

那是小城拆迁后修修补补建起的一条街道，不知是哪一天，街道上出现了一道近乎完美的风景线，啊不，准确地说，是风景点，一个移动的风景点。

每天，几乎是每天，这个移流动的风景点就会准时出现在那条街道上，从西到东，或从东到西，每天，几乎是每天,无论阴晴雨雪。

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朴素优雅的打扮，一手拎着扫把，一手拎着畚箕，畚箕后还有一个不大的兜兜，时而脚步生风，时而逡巡徘徊，她的身影，完全没有老态龙钟的样子，怎么看都与她的年龄不相配，走到哪里都是一处风景，注视率、回头率绝对杠杠的。

说白了，她就是一位扫马路的环卫工，尽管没见她穿过那种司空见惯的环卫服。那条街道长约二百米，每一个角落的垃圾、污物都逃不过银丝老太的眼睛，所到之处，清扫一空，就连那些“门前三包”的店铺门口，也都成了她清扫的范围。

她的行动引来很多路人的注目礼，她的作为引来许多店铺员工的赞叹声，就是哥这样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也忍不住见一回看一回，彷佛撞见了初恋情人。

一天清晨，一位驼背老人艰难地蹬着人力三轮，车上放着一些不起眼的时鲜蔬菜，也许是被城管撵来撵去的没地方落脚叫卖，银丝老太二话不说，就在一处空地上，安顿下驼背老人：“你在这里卖，卖完早点儿回家吧！”

三五位居民看驼背老人的蔬菜新鲜，马上围过去挑拣着购买，巡逻的城管看见了，便以“影响市容”为由前来驱赶，银丝老太上前说：“是我让他在这里卖的，待会卫生我收拾，你们放心好了！”

“大姐，这不干你的事，我们撵了他三条街，整治市容是我们的责任！”城管哥哥很辛苦，底气也很硬，一定要轰走驼背老人，说着就要动手没收人力三轮。

“别介，给姐个老面子，蔬菜我留下，车子和人放行吧！”银丝老太抢先一步，拿出一百元钞票，哄走驼背老人，劝住城管哥哥，疏散买菜的居民——还硬是把“留下”的蔬菜分别送给了大家。

一场风波就这样烟消云散，实现了皆大欢喜的结果。

“大姐，下不为例啊，我们是工作，你这样做我们很没面子的！”这是城管哥哥临走时，甩给银丝老太的话。

面子是别人给的，天知道城管哥哥损失了什么，银丝老太得到了什么。

一天下午放学时，一个小学生横穿马路，被一辆崭新的宝马轿车剐倒在地，女司机从车窗探头看了看，骂了声“没教养，活该”，轿车就一溜烟地跑远了。

不知伤到哪里了，小学生躺在马路上哭起来，一时惊动不少路人远远地围观、议论、指指点点的，碰巧银丝老太走过来，急忙上前一把抱起孩子，一路小跑送进了附近的医院……

据说，银丝老太为这次救人壮举付出了三百多元诊疗费、检查费、医药费，换来了孩子家长不明就里的一顿指责和一些街坊邻居背后的嗤笑。

为什么？借用城管哥哥的话说“这不干你的事”啊！银丝老太的职责不就是扫扫马路吗？时下人人都知道不是人人都能救的，即使救了也不落不上好，银丝老太偏偏引火烧身，究竟为什么那样做？

从一些知情居民的口风里，哥得知银丝老太是一位退休职工，工资虽然不多，儿女们却支持她做乐意做的事情。带着一大堆不解和疑问，哥终于瞅到了向银丝老太讨教的机会。

“大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风景，怎么了？”

风景，好名字，走到哪里都是风景！

“干环卫工多长时间了？”羡慕之下，哥接着问道。

“环卫工？呵呵，别高抬姐了，姐得是环卫工啊？姐是环卫志愿者，不拿工资的那种。”她说得很惬意、很轻松，也很幽默。

这样说更让哥肃然起敬了：每天那么忙忙碌碌，那么辛辛苦苦，还一个铜板儿不挣，这么大年龄了，图个什么呀？

“呵呵，还图什么，你傻呀？就图这街上干干净净，就图乡亲们少一点烦心事，多一个能帮的人；老少爷们每天看不一样的风景，就一定有不一样的心情，姐这块棺材瓤子还不就值了？”

看不一样的风景，有不一样的心情，银丝老太奉献的好风景，换来人们不一样的好心情，这境界，完全颠覆了哥思想认知的那把尺子！

“是这样子吗？”想到银丝老太受到的奚落和误会，哥还是迷惑了。

“哪这样子呀？姐什么要求都没有，只为走好自己晚年的路，留下一点快乐的风景。”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点儿垃圾，起身走了。“呵呵呵，你呀，该干嘛就干嘛吧，姐要去干活了！”

哥敢说，这样让人“快乐的风景”，你那里，也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