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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和王维,洒向人间的花雨满天

 新用户5832uSSh 2023-08-01 发布于江苏

1064年,凤翔。苏轼在东塔夜观王维壁画,残灯影下,恍惚觉得画上僧人踽踽欲动,徘徊观摩,久久不能离去。这一刻,王维跨过三百多年,和苏轼在禅宗中相逢。

苏轼和王维出身不同:王维是贵族家庭,苏轼出生时家境已没落。但他们又如此相同:他们都怀才不遇、他们都擅长诗文,他们都擅长画画,他们都热爱山水,他们都与佛有因缘。

他们的心理成长,都是从儒家的积极入世开始:年轻时豪侠仗义,梦想走一条修身、齐家、治国的人生之路。

苏轼父亲苏洵诗词造诣深厚,母亲亦是书香门第。他从小就爱和母亲一起读历史故事。有一次,母子两人读《后汉书.范滂传》:范滂正直清廉,登车揽辔,有澄清天下之志。而后被小人陷害,从容赴死。范母与滂诀别,滂劝其不要悲伤。范母说:“儿今日能与李膺、杜密齐名,死亦何恨。儿既得令名,复求寿考,何可得兼!”读罢,苏轼就问母亲:“儿若要做范滂,你许我吗?”母亲凛然答曰:“你能做范滂,难道我就不能做范母吗!”苏轼21岁考中进士,深得宋神宗器重,直称是宰相之才。他所到之处,修堤、祈雨、上书朝廷拨款等等,尽己所能,为老百姓做实事。

王维的祖父王胄是朝廷乐官,父亲擅长诗文,母亲擅长画画、信佛。所以王维从小就有艺术家气质,23岁考中进士,在宫廷负责皇家音乐舞蹈的排练。早年一些诗歌也是写得意气风发,如《少年行》其三:“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诗中的豪侠之气、建功立业之志跃然纸上。

中年后,经历了仕途的起与落,他们的认知都逐渐发生变化。而思想的彻底洗礼,都是从面对死亡开始。在乌台诗狱案中,苏轼差点被小人置于死地,太皇太后曹氏和王安石弟弟王安礼为其说情,宋神宗本也无意杀他,总算是死里逃生。在安史之乱中,王维没有逃出去,被安禄山捉住,并被迫出任伪职。安禄山失败,王维被抓进监狱判死刑,所幸被弟弟解救。

从此,他们胸怀豁达,名利淡泊,诗词中,便都有了空和静。

苏轼的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表达了摒弃我执以抽离的心态去保持清明的禅意;“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领悟到了生命只是偶然、来去皆无踪影的真谛;“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及至到来无一事,庐山烟雨浙江潮”,更是道出人的思想成长过程要经历的三个阶段: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

王维的诗:“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描述了山谷溪涧之处辛夷花自开自落、不为生而喜、不为灭而悲的一种生命倔强和通透;“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亦道出了万物无常、随遇而安、自在自足、飘然如云的人生哲理和应有的洒脱态度。

看透了官场险恶、饱经沧桑的他们,都喜欢寄情于自然万物。苏轼每到一个地方,都去游山玩水,在他眼里,草木皆有灵,都能慰藉他受伤的心灵,都能给他宁静的心绪和生命的启迪:“苟非我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王维购买了辋川别业,隐居其中,在他眼里松涛竹风和明月清风皆成一首诗、都是一幅画:“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他们并不一味消极避世。有用武之地时则尽己所能为国家为人民做事,被贬时则用心经营自己。苏轼被流放在惠州时,仍然酿酒、种药材施予别人苏轼在惠州,种药材,酿酒,只因“病者得药,吾为之体轻;饮者困于酒,吾为之酣适”。王维遭遇被贬后又受到张九龄赏识,积极入世,急切想为朝廷效力:“贱子跪自陈,可为帐下不?感激有公议,曲私非所求。”

他们自幼都好画。苏轼自许:“平生好诗仍好画”。王维曾言:“夙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苏轼在《书摩诘蓝田烟雨图》中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他仰慕王维的画,认为王维的画与他气血相通,如相知心。

他们都与佛有缘。苏轼最常去寺庙与禅师探讨;王维经常外出游历,与一些道士、高僧过从甚密。佛陀的教义旨在正觉而解脱,须从意识的净化过程与冥思的层层上升中觉悟。而人生的丰富阅历和重重苦难,都是一场精神洗礼和净化过程,涅槃之后,将会以神性的、清明的、超觉的眼睛去观看众生。从此:“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从此:“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苏轼和王维,是洒向人间的花雨满天。他们的诗是美的陶冶,他们的画在艺术殿堂上熠熠发光,他们在落魄中不自弃给生命以启迪,他们文章中的禅机让我们沉思并持正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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