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见曾伯,我眼前一亮,觉得这老头——讲究!
01
我和阿渡曾联络了一个义务支教队给新元村的孩子们上课。上课地点在村部。中午,来接孩子们回家的乡亲们,不分男女,无论老幼,其言行打扮多彰显着农人本色——粗犷随性:拖双拖鞋,挽着裤脚,甩着两条黑胳膊,甚至赤裸着上身挺着一个光肚皮……而曾伯立在一众人中,显得有点曲高和寡:瘦高个,衣着整洁熨帖,戴顶草帽,两条手臂外罩着一双宽松的防晒袖套,袖套白色的棉布底子上飘着一朵朵素雅的蓝色小碎花。又清新又雅致。就如眼前的这老头。何况,他一见人就点头微笑,使人觉得很是。我瞅瞅我的两条黑胳膊,心想,嗯,还是得向老人看齐。
我自己不讲究,但是眼光挺挑剔。杂乱无序,常常让我莫名烦乱。
直到进了曾伯家整洁的小院,坐在他家窗明灶净的大厨房,环视四周,打量着每一件井然有序洁净如初闪着岁月光泽的器物,我的心忽然有了如释重负的向往和归属。这才是家。这才是生活。这就是所谓的细微处见精神吧。一个真正懂生活爱生活的人,才会对俗世万物有慈悲珍爱之心。
盯着堂屋门口张贴着的“三星级美丽庭院”,环视院内外,我们忍不住点头狂赞,曾伯笑着掩饰:“都是老娘(老婆)收拾的。”
又到了做剁辣椒的季节,其时,曾阿姨正在灶屋门口切辣椒,一角明亮的阳光温顺地卧在她脚下,她坐在竹椅上,微低着头,就着竹篾青的筛子,淡然地细细地切着火红的辣椒。时光不欺,就这么随手裁下一幅农家画挂于我们眼前。
02
一看见我们进院,曾阿姨赶紧起身,热情地招呼我们快坐,抱出一个大西瓜,在水龙头下洗净,拿起水果刀,只轻轻一点,瓜应声而开,朱红!沙瓤!水灵!好瓜。且熟得刚刚好!
“自己种的,没啥招待的,吃,都吃完。”二老一再热情招呼。
打过多次照面,我们也算老熟人了。支教队刚进村,曾阿姨看见老师们的住宿条件很是心疼,隔三差五地邀请支教老师去她家洗漱住宿,说,她家房子多,空着没人住,有空调,凉快。支教老师们不忍去打扰,果断拒绝了。曾阿姨也只得作罢。
村民们都热情,送菜好像攀比着进贡一般,有时,整个大办公室摆得遍地开花。曾阿姨也老送菜,她送菜有序且节制,今日两个西瓜,明日三个甜瓜,后天几条丝瓜几个茄子,再后天一把辣椒两把干豆角……老师们事多,年龄小不善理厨,曾阿姨有空也去指导一二。有一天,我无意中,闻见一股亲切又熟悉的香味,这香味勾魂摄魄一般,从鼻腔游向口腔,固执地钻向心里的渴望,是甜面瓜的味道哎!南方怎么会有呢!我只这样一想,口水就四溢而出!顺着香味,扒开袋子果然是甜面瓜,总共三大个,可惜有两个已经稍稍闷坏了,剩下的一个,我担心坏掉浪费了,怂恿着小秦老师,“好吃得很,不信你们快点切开尝尝,”切开一尝,果然不仅喷香,还粉脆甜酥!这瓜是曾阿姨送的。
这个西瓜也一样,鲜甜多汁,我一口气一人吃了大半个。二老看见我爱吃,神情很是满足。
同样的地,为什么曾伯家种的瓜果就格外香甜些呢?
我将原因归结于勤,俗语说人勤地不懒。我们夸二老勤快,曾伯笑着认可,“只有勤劳苦干才会多一点收获。”
其实,真正的秘密,不仅源于勤,还有……
03
另一个原因,我在曾伯家的油茶园里找到了线索。
曾伯家的油茶园,特别的齐整干净,一排排油茶树大小高矮几乎完全一致,就像书法家写的楷书,匀称大方。一粒粒茶果已经一脸青黄、肥嘟嘟地挂满枝头。油茶树下面的地面就像新纳好的被子一样松软洁净。让人不禁想就地打滚。小时候,每逢秋末冬初,天气晴好的午后,奶奶就在院前的槐荫下,一床一床地翻新被子,纳好的被子散发出阳光、棉花、棉布,还有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原先的板结发硬的棉絮魔术般变得蓬松温暖,我们忍不住在新纳好的被子上用打滚释放着年少的好奇和欢喜。
曾伯说,茶园里的地,他们两口子花了三四个月在冬、春各细细深翻了一遍。一是为斩草除根;二是促进茶树根部呼吸,高效吸收阳光雨露及各种营养。
偶尔,一丛油茶旁有几株蓬勃起来的野草,我说,趁天热赶紧锄掉它,中午一晒,草就能干死了。
曾伯笑笑,连连摇头,“要不得,天太热反而不能锄,省得伤了茶树的根,失了元气和水分。”
我听了,不禁点点头。
隔壁的茶园,草盛茶淹。我随口说,现在人懒了,习惯打除草剂。曾伯听了,又笑了,大肆摇头,“除草剂用不得用不得!那东西毒性太重,专家测试过了,除草剂的毒性有13年的潜伏期。那等于慢性中毒,人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一点马虎不得。忙不过来的话,宁可去割……”
我不禁又敬佩地点点头。
阿渡说我们家也种了几棵茶树,平常忙,疏于打理,长得高高矮矮,坐果也不多。
曾伯就告诉阿渡修枝时要“剪内不剪外剪下不剪上。”修剪得好,坐果会多,而且茶树高矮适度,采果很方便。提到这一点,曾伯有点得意,“秋冬,别人家摘茶果要搬着梯子爬上蹲下,我不要,把这园里地面的落叶一扫,干干净净的,茶果熟了落一地,捡就是了。没落的,你看,伸手一够,没有够不到的。”曾伯说着,伸手示意了一下,果然惬意。
我不禁赞叹曾伯学问大。
曾伯笑了,“我都是跟人家学的,种田跟上学读书一样,也是一门学问,也要勤学好问。”
曾伯说,洪塘村原公社党委书记,是个懂果木栽培的专家,只要有空,有不懂的,他就去找老书记坐坐聊聊,学学技术,如,如何修剪花木,何时修剪,何时追肥,追什么肥,病虫害的防治……
曾伯也爱种花。从茶园里回来,他带我们去看他珍藏的花,养在屋后阴凉处,是嫩生生的三角梅。他说,这花好。开起来好看。有280天的花期,就是有点怕晒,怕冷。老人抚摸着植物的叶片,像抚摸着一个孩子的脸。
汪曾祺老人也爱侍弄花,他说,“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的花坐一会。”
一个心有草木之人,一定有一颗草木般质朴柔软的心。
何况,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还这么务实好学,真让人敬佩。
很小的时候读书,书里有一句人人耳熟能详的俚语:“人有两件宝,双手和大脑,双手勤做事,大脑勤思考。”而今,再回味,觉得这俚语真是大有深意啊。
后 记
我们临走,曾伯小心地提了一个请求,他家今年的茶果快成熟了,按坐果情况,估计除了自家食用,将会有六七十斤的结余,看我们能不能帮忙卖一些出去,茶油营养价值虽高,但保质期并不太长,看着好东西浪费,终令人心疼。曾伯诚挚地跟我们承诺,到时山茶油现订现榨,绝对保障质量。往年内销的价格是65元/斤。 读到本文的亲们,如果您恰好需要山茶油,欢迎您提前预订,如帮忙转发本文并集15个赞以上,可优惠至60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