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似乎是普遍性地情感积淀和本体结构,却又恰恰存在于个体对“此在”的主动把握中,在人生奋斗中,在战斗情怀中,在爱情火焰中,在巨大乡愁中,在离伤别恨重,在人世苍凉和孤独中,在自然山水花鸟、风霜雪月或赏心悦目或淡淡哀愁或悲喜双遣的直观感觉中,当然也在艺术对人生滋味的浓缩中。
——李泽厚《华夏美学》
有人说,读李泽厚的书,就像吸食鸦片。
从图书馆借了这本《华夏美学》,本以为是一本介绍中国艺术的书籍,没想到洋洋洒洒300页,作者从远远超出艺术和美学的狭义范畴引申开来,从礼乐、儒学、庄子、屈原、魏晋风度、唐宋禅宗,再到近代西学东渐东西融合,娓娓道来。
表面涵盖了音乐、绘画、诗歌、文学、书法等,全书的精要其实是始终围绕华夏传统哲学2000年的发展脉络,谈的是中国人的审美和中国人的哲学气质,这里的“美学”、“审美”其实已经超越了感官意义的“美”,这已经是哲学意义、历史意义上的重要内涵了。
心理本体的重要内涵是人性情感。他有生物本能,但它之所以成为人性,在于它历史具体地生长、培育、呈现、丰富、发展在人类和个体地人生旅途之中。没有这个历史--人生--旅途,也就没有人性地生成和存在。
这个似乎是普遍性地情感积淀和本体结构,却又恰恰存在于个体对”此在“的主动把握中,在人生奋斗中,在战斗情怀中,在爱情火焰中,在巨大乡愁中,在离伤别恨重,在人世苍凉和孤独中,在自然山水花鸟、风霜雪月或赏心悦目或淡淡哀愁或悲喜双遣的直观感觉中,当然也在艺术对人生滋味的浓缩中。——《华夏美学)
今天的华夏美学,是以儒学为根本,吸收并同化了远古的礼乐、孔孟的人道、庄生的逍遥、屈子的深情和禅宗的形而上的追索、宋明理学的天理、再到明中期的“人欲”,直到近代与西方哲学和美学相交渗透的结果。
2000年以来,不断地勇于接受、吸收、改造、同化外来思想,变成自己的血肉,仍然是儒家哲学和华夏美学的根本精神。
读这样的书,总觉得没有资格去评价什么,只能深深叹服作者学贯中西,博古通今。
读这样的书,很过瘾,比鸦片还过瘾。
这本书不应该只从图书馆借阅,应该买一本精装版,小心翼翼地供在你的书架上。
三个石头 2021.05.25
附:书要归还到图书馆了,太多经典的论述,摘录于此,是为珍藏:
作者渐次论述远古的礼乐、孔孟的人道、庄生的逍遥、屈子的深情和禅宗的形上追索,得出结论:中国哲学、美学和文艺,以至伦理政治等,都是建基于一种心理主义上,这种心理主义,不是某种经验科学的对象,而是以情感为本体的哲学命题。这个本体,不是上帝,不是道德,不是理智,而是情感相融的人性心理。他既“超越”,又内在;既是感性的,又超感性,是为审美的形而上学。
从一开始,中国传统关于审美的意识便不是禁欲主义的。他不但不排斥,而且还包容、肯定、赞赏,这种敢信未生色的快乐,认为这是人情之常另一方面对这种快乐的肯定又不是酒神行的狂放,他不是纵欲主义的。
中国传统的审美,强调节制狂暴的感性,强调感性中的理性,自然性中的社会性。儒家家所谓“发乎情止乎礼”,就来源于此。
古代文献中,关于“礼”的描述从不同方面反映出,“礼”并不是儒家空想的理想制度,而是一个久远的历史系统,自孔子起的儒家正是这一历史传统的继承者、维护者、解释者。
什么是礼:礼不只是礼仪而已,他是由原始巫术而来的宇宙——社会的统一体的各种制度、秩序、规范,其中包括对生死联系着的人的喜怒哀乐的情感心理的规范。
中和--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庸》
音乐、绘画、诗歌:对于凄婉情调,一般不以绝望的哀吟出之,而用一种“半吞半吐”“欲语还休”的态度。西方认为,中国音乐似乎没有充分发挥表情的效力,无论快乐还是悲哀,都没有发挥淋漓尽致。中国传统音乐采用五音,缺乏半音,而半音会带来紧张的情绪。
华夏艺术和美学,是“乐”的传统,是以直接塑造、陶冶、建造人化的情感为基础和目标,而不是以再现自然图景唤起人们的认识,从而引动情感为基础的和目标,所以中国艺术和美学特别着重提炼艺术的形式,而强烈反对各种自然主义。
羊大则美,甘舌为甜——国人的吃货传统,由来已久啊。
乐从和: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庸》
诗言志:
华夏美学的主要矛盾和特征:不是对比西方艺术的表现是否真实,即不是“美”与“真”的问题,而是在情感的形式(艺术)与伦理教化的要求(政治)的矛盾统一的问题,即“美”与“善”的问题。这是以“礼乐传统”为其历史背景的。
孟子以先验的道德主宰、关注人的感性提出人性善
荀子以现实的秩序规范改造人的感性而提出人性恶
道家:提出了“人的自然化”的命题;孔门仁学强调“自然的人化”,既对立又补充。儒家强调约束限制,老庄强调“超越”。
出世vs入世;乐观进取vs消极退避;兼济天下 vs 独善其身;悲歌慷慨 vs 愤世嫉俗;身在江湖 vs 心存魏阙。
庄子的“逍遥游”,是一种绝对自由,它不是儒家那种属伦理又超伦理的乐,而是反伦理和超伦理的乐,是超出所有喜怒哀乐好恶爱憎之上的“天乐”。这个“天乐”,是以“忘”为特点的:忘怀得失,忘己忘物。
最高境界:天人合一,“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
”鱼之乐“论辩:惠子是逻辑的胜利者,庄子却是美学的胜利者。这种不知梦醒、物我、主客而与”道“同一的境地,既非是最高的快乐,也是真正的自由。
楚辞、汉代挽歌、魏晋悲怆诗歌
即使在兴高采烈的欢愉嘉会后,也“续以挽歌”,把原始的礼乐传统提到另一种境地。
是上层贵族和智识者的生存自觉。所谓欢乐中的凄怆,它带有某种领悟的感伤、生存的自我意识和对有限人生的超越要求。
《楚辞》、汉挽歌、《古诗十九首》到魏晋悲怆,环绕这这个体生死的咏叹调,一方面继承了远古礼乐传统和儒家仁学的人性自觉,另方面却把它具体地加深了。
禅与儒、道、屈的同异?
人际(儒)、人格(庄)、情感(屈)、心境(禅)。
儒:强调人际关系,重视静中之动,强调动。”生生不息“,”天行健“等。即使有宇宙、历史、人生和存在意义的表述,但仍然是儒家的襟怀和感伤。
道(庄):
两者有许多想通相似,但又有区别;庄子所树立的理想人格,是能”逍遥游“的真人、神人。禅所强调的却是某种神秘经验性质的心灵体验。庄子实际上仍然执着于生死,禅则以参透生死关自许。审美上,庄要求把个体提到与宇宙并生的人格高度,讲究超越有限的现实事物,重视生,庄以辽阔胜,以拙大胜。而禅视世界、物我均为虚幻,真正的存在只存在于心灵的顿悟中,他不重生,亦不轻生。世上万物既有意义,也无意义,都可以无所谓,所以不强求什么超越,因为超越本身也是荒谬的。
审美上——庄以辽阔胜,以拙大胜;禅以韵味胜,以精巧胜。
例子
禅与屈子:禅更淡泊宁静;屈子有火一般的爱憎,有对生死的执着选择,有强烈的情感操守。
文艺上:禅继承了庄子的格、继承了屈子的情,再加上自己的”悟“。三者糅合一起,把理想人格和炽烈情感放在人生之谜、宇宙目的这样的智慧之光的照耀下,他们本身虽融化,又并不消失,而且以所谓”冲淡“的”有意味的形式“呈现在这里。
淡:禅所追求的正式这种”无特定情感“的最高体验,亦即”淡“的韵味。”无味之味,是为至味“。这个”淡“也是后期中国诗画等艺术领域经常追求的最高艺术境界和审美理想。
有禅意的艺术作品的特色:动中静、实中虚、有中无、色中空。
宋明理学
继禅宗之后丰富了中国传统哲学,这丰富表现在和道德与艺术于一体的人生境界的提出上。
也就是说,文不只是文章诗词歌赋,而是整个人格、整个人生和生活。一切“人可得而见”的“语默动静”,都是文章,都关乎“道”、“理”。也就是说文不只是文艺,而更是人生的艺术,即审美的生活态度、人生境界的韵味。
把宗教变为审美。道德理性与生命感性的天人合一,建构了“属道德又超越道德”、“准审美又超审美”的本体境界。
“人欲尽处,天理流行”。
宋明理学的高潮时期也大体是中国山水画的高潮时期,哲学思辨与艺术趣味的同步。
天人合一:中国的山水画最能体现天人合一,他表达似乎只是人与自然的和谐,但这和谐却不只是乡居生活的亲密写实,而更是一种传达本体存在的人生的境界和形上的韵味,这是与大自然合为一体的人的存在,是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文化的统一。
山水画:这些知识份子面对山水画体会和感叹着自然的永恒、人生之若旅、天地之无垠、世事之无谓,而在重山叠水之间,辽旷平远之际,却又总有草堂半角,溪渡一张,使这审美领会仍然与人事相关。
山水画之妙:对热衷于仕途的积极者来说,他给予闲散的境地和清凉的心情;对悲观遁世的消极者来说,他又给予生命的位置和生活的勇气。——这就是儒道释渗透交融,而仍以儒为主的某种方剂的配置。
人欲,首先是男女之欲。
从哲学上讲:这个倾向反映在王阳明心学的解体过程中,表现为感性的被承认、肯定和强调。
从审美情趣:徐渭、汤显祖、袁宏道、金圣叹、李渔、扬州八怪。。。。。。讲究”心“、”情“、”真“、”性“、”我“,共同呈现对儒家传统教义的脱离和超出。传统的”文以载道“---->”文道分离“。
从技巧形式上:更讲究技巧,创作的笔墨精妙。如绘画的董其昌、徐渭、石涛、扬州八怪,从心灵解放、个性抒发在内容上展示出走向近代的倾向。
近代东西美学两大碰撞
1、20世纪初王国维、蔡元培的理论观念——儒学传统于西方美学相交渗透的结果,非酒神型的礼乐文化、无神论的儒家哲学接收并同化了康德、叔本华的哲学和美学,而提出了新的命题,这一命题是建立在重个体情欲生存的近代基础之上的。
2、20世纪中流行的”美是生活“的理论。——来自(俄国)车尼尔雪夫斯基
它即使”为人生而艺术“、为革命而艺术的理论概括;
又吻合重生命重人生的华夏美学传统。
【总结近代华夏美学的特征】近代一如古代,不断地勇于接受、吸收、改造、同化外来思想,变成自己的血肉,仍然是儒家哲学和华夏美学的根本精神。
心理本体的重要内涵是人性情感。他有生物本能,但它之所以成为人性,在于它历史具体地生长、培育、呈现、丰富、发展在人类和个体地人生旅途之中。
没有这个历史--人生--旅途,也就没有人性地生成和存在。
这个似乎是普遍性地情感积淀和本体结构,却又恰恰存在于个体对”此在“的主动把握中,在人生奋斗中,在战斗情怀中,在爱情火焰中,在巨大乡愁中,在离伤别恨重,在人世苍凉和孤独中,在自然山水花鸟、风霜雪月或赏心悦目或淡淡哀愁或悲喜双遣的直观感觉中,当然也在艺术对人生滋味的浓缩中。
对于儒学为主的华夏文艺--审美的温故,从上古的礼乐、孔孟的人道、庄生的逍遥、屈子的深情和禅宗的形上追索中,再次领略人生之味而吸取新知,愈发向前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