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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消化科候诊椅上坐着一位苍白憔悴瘦弱不堪的花季女孩，她的手中捏有一张挂号单，她挂的是王大夫的专家号。 女孩环顾四周，茫然的目光飘过几排座位迷离地落在刚刚走过来的一男孩身上。男孩曾和她是小学三年级同学，两年前转学后就再没联系过。医院里难得遇上个熟人，女孩立刻打招呼，男孩也不客气，微笑着走过来坐在女孩旁边的座位上问：“也来看病吗？你怎么了？” 女孩的神色更加黯淡下来，一字一顿地说：“一言难尽啦。” 男孩预感到事情的严重不禁提高了声音：“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女孩这才回答：“我得了厌食症。” 男孩又问：“厌食症是什么病？怎么得的？” “说来话长，”女孩打开了话匣子。“我童年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就是吃饭，我讨厌吃饭，因为爸爸妈妈总是在我不饿时勉强我吃饭，在我吃饱时还逼我吃饭，我逃不过，只好张嘴，一边哭一边吃。爸爸妈妈总是不停地把鸡呀鱼呀还有我叫不出名字的菜呀肉呀往我的碗里夹，我碗里的饭菜便堆成一座小山，我只好像愚公一样每天挖山不止。 由于进食过量，每到开饭时我的胃依然饱涨难受恶心欲吐呀，实在是吃不下呀，可我少吃一点儿他们就急得团团转，又是摸我的脑门热不热又是问我想吃啥。连哄带求带吓唬我只好像吃药一样勉强吃下碗里的饭，爸爸妈妈才算松了口气。可我的胃就更惨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啦。久而久之我的胃就累完了，彻底罢工了，见了食物就恶心，勉强吃下去就呕吐出来，严重时一连几天不能进食，只能靠输营养液活命。医生说我得了厌食症。两年来每年都要住上几次院，平时打针吃药没断过。我常常叹息，我怎么就成了中国的第二个林黛玉？！”女孩说到这早已泣不成声。 男孩显得手足无措，正不知怎样安慰女孩时女孩说：“光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怎么了？” 男孩眨了眨因过度肥胖而显得娇小的眼睛说：“我和你的遭遇一样，只是结局不同。” 女孩听了如入五里雾中：“什么遭遇一样又结局不同，你倒是说清楚呀！” 男孩眉头一皱回忆般地说：“我是在蜜罐里泡大的，爷爷奶奶宠着爸爸妈妈爱着，好吃的都给我留着。每顿有丰盛的饭菜供我享用，平时还有水果蛋糕巧克力信手点来，我的胃就像一个巨大的食品仓库，总是装得满满的。 “你的胃受得了吗？”女孩担心地问。 “曾经和你一样，或涨得要命或痛得难忍，有时胃里的食物翻江倒海地往上涌，我就狠劲地咽唾沫，才没有呕吐出来。经过长期的艰苦磨炼，我的胃才逐渐适应了这超负荷的工作，而且毫无怨言。无论是烧鸡还是烤鸭，不论是火腿还是肥肠，来者不拒，我吃得高兴爸爸妈妈看得更高兴。后来，严重的问题就出现了。”男孩说到这里双目紧闭，大滴的泪珠滚下来。 “什么严重问题？”女孩迫不及待地问，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病痛。 “看不出来吗？我得了肥胖症呗。”男孩拍了拍大腿，“我这腿比我爸的还粗，”又指肚子，“我这肚子比孕妇的还大。我真担心，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像x国那个六百多斤的大胖子一样，只能躺在特制的床上喘粗气，连翻身都需要几个人帮忙呢。我这辈子彻底完了。”男孩说着眼眶里又溢满泪水，他装作撩头发，用手背去擦。 “可你知道我国每年死于厌食症的人是多少万吗？”女孩哽咽着将话题转向自己。 “你知道肥胖是百病之源，是健康的杀手吗？”男孩的眼泪擦也擦不完。 “那你减肥呀！”女孩睁大眼睛说。 “减肥药吃多了，钱也花老鼻子了，可根本不管用。”男孩垂头丧气地说。 “光吃药不行，还得控制饮食。”女孩似乎很在行。 “这我比你懂，可哪控制得了呀，我这被撑大的习惯于胡吃海喝的胃一旦闲下来就饿得头重脚轻走路打晃，眼前一阵阵直发黑呀。” “那可怎么办？”女孩急了。 “立马儿吃鸡腿呗，常常是五六个鸡腿下肚才恢复元气呀。”男孩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一只备用鸡腿大吃大嚼着。 女孩见状说：“你病得真是不轻啊。”话音未落，忽然弯下腰呕吐起来。 男孩不失时机地回敬道：“你病得也好严重啊！”说话间一个鸡腿下肚，又拿出一个啃起来。 女孩好不容易才止住恶心又说：“照你这样减肥还不是越减越肥吗？” “谁说不是呢，减肥药不灵饮食控制不行，只有另辟蹊径了，所以我来就是想请王大夫给我……” “给你开点健胃药？”女孩抢着说。 “当然不是，健胃药还是留给你们这号人吧，我是想请王大夫给我做个胃部分切除术，胃小了吃得少了，减肥目的自然达到了。”男孩真是煞费苦心了。 “你想的美，可你知道吗？胃有着很强的再生功能，切除后还会再生，用不了多久，你还是个大饭桶。”女孩直言不讳。 “这么说我是没救啦？”男孩一脸无奈。 不知是女孩如一个作家忽然来了灵感，还是长期被病痛所困早就有这一思路，女孩说：“也许不是完全彻底没有救，除非——”女孩放慢了语速，“除非在做胃切除的同时再做个胃移植”。 “胃移植？”随着心脏剧烈地跳动，男孩的眼前倏然一亮，那神情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还要高兴不知多少倍。“啊，办法有了。”男孩高声说，并举起双臂。 “什么办法？你倒是快说呀？ 只是……只是怕你不高兴。”男孩吞吞吐吐。 “什么？怕我不高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真是岂有此理。”女孩莫名其妙。 男孩胆大包天地说：“是这样，我想，你的胃厌食，我的胃贪吃，如果把你的胃送我一块做移植……” “你怎么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女孩瞪圆了眼睛。 “不过也不白算计，我的胃也可以给你呀？如果各自献出一部分胃给对方做移植咱俩就都有救啦。”男孩说得有板有眼。 女孩倒吸一口凉气后居然笑了，说，“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或许咱们想得太简单了，还是听听医生的吧。”女孩还是心有余悸。 “83号84号”护士小姐高声喊着。 听到喊声才发现光顾说话了，诊室门前只剩了他们两个人，便一同走进诊室。 王大夫是消化外科专家，曾做过多例胃部手术，使严重的胃病患者奇迹般地恢复健康。近两年来，他领导的科研小组在胃移植方面有了新突破，并成功地做了多次动物试验，即将用于临床时，两位小患者同时到来，怎不令王大夫喜出望外。 有史以来器官移植的最大难题不是技术不是费用，而是寻找供体的艰难。尽管抗排斥因子的问世从根本上解决了移植术后的排斥现象，也因此不再为器官的配型问题而踏破铁鞋，供者只要年龄相仿没有传染病即可，但却仍要为寻找供体而费尽周折，因为很少有哪个健康人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器官捐献出来。这下好了，两位患者各自既是供体又是受体，而且双方都是受益者，这可是古往今来医学史上从未发生过的奇迹。 两位小患者被收住院，在王大夫的关照下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和术前准备。王大夫则抽出大块时间，经过深思熟虑将手术方案写得层次分明语言流畅，看上去更像一篇散文，散文的题目是：两全其美。 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阳光无私地洒满整个病房，男孩和女孩同时上了单架车，一前一后被护士推着，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手术室。医生和护士们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就绪，前来观摩见习的一组医学院大学生已排成一字形站好。手术由两个手术小组完成，女孩由王大夫主刀，男孩的主刀医生是王大夫的老搭档赵大夫。 此手术不是传统的移植手术，也不是微创手术，而是最先进的无创手术。手术中免去了以往的静脉输液，，免去了麻药注射，免去了氧气面罩，……甚至免去了纱布药棉止血……唯一增加的是，两张手术台的上方各悬挂了一面三尺见方的明镜，如果愿意，术者可以从中观察到手术的全过程。为确保患者终生免遭排斥反应的干扰，手术开始前，两位护士小姐给两位小患者每人递上一粒抗排斥因子，并目睹他们服下。 主刀医生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手术刀，手术便开始了。王大夫让医学院的学生靠近一点，然后划开女孩上腹的肌肤切下去，同时讲解着：“我用的是多功能手术刀，它有着极强的止痛止血功能，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术者也不会感到丝毫疼痛，而且没有血液流出。”所有在场的人都被这敢想象不敢奢望的现实惊得目瞪口呆。 女孩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上方悬挂的明镜，那安详的神态仿佛做手术的不是她本人，而她只是一个旁观者。过了好一会，女孩说：“我的半个胃已经切下来了，就送你吧”女孩这才扭了下头，看了男孩一眼。 “谢谢。”男孩说。 一护士小姐端着装有胃的托盘来到男孩的手术台前，赵大夫一会用小尺子上下左右仔细地衡量着托盘里的胃，一会用一只手握住男孩的胃，另一只手用小尺子横竖比划着，寻找最佳切割点，同时讲解道：“尽管男孩的胃大，女孩的胃小，但刀口的周长必须完全相同，才能确保移植的顺利成功。” “我的胃也切下一块了，送你的。”男孩兴奋地说。 “礼尚往来，我也就不客气了。”女孩笑了。 两位护士小姐同时走向前，将装有胃的托盘做了交换。移植开始了。主刀医生用精制的小刷子在胃的切面上均匀地涂上医用黏合剂，一分钟后切面对准切面便牢固地粘在了一起，那真是珠联璧合天衣无缝。经认真检查确认万无一失后，又如此这般地将上腹切口涂上医用黏合剂粘牢。 王大夫边做边讲解：“这种黏合剂与传统的缝合相比，既免去了缝合的麻烦，又避免了拆线的疼痛，而且不会感染不留疤痕。几分钟后，黏合剂被肌体吸收，你就是用放大镜也…..”王大夫说到这里顿了顿，如同一高超的作家将笔锋一转，视线集中在两患者身上，“我就说到这里了，给你们留个意外的惊喜吧。” 手术结束，男孩和女孩回到了各自的病房。女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上衣观察上腹，然而越看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办？上腹平滑如初，哪像刚做过手术的样子？想起王大夫说的话，或许这就是留给我们的意外惊喜吧。 “叮铃铃”手机响了。是男孩的电话：“喂，你发现什么了吗？” 女孩说：“就是用放大镜也寻找不到曾手术过的痕迹，哈哈！” 男孩说：“就是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也不会发现曾手术过的蛛丝马迹，哈哈！”病房里同时传出开心的笑声。 临近中午女孩忽然想起什么拨通了男孩的电话明知故问道：“老实交代，今天上午你一共吃了几个鸡腿呀？” 男孩如实回答：“我一个鸡腿也没吃。” “你可别骗我呀，这么说已在你身上显效了？”女孩的声音。 中午开饭了，护士小姐将一份米饭和一份宫保鸡丁端到刚刚有点儿饿了的女孩面前，女孩自然是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她终于品尝到了饭菜是这样的香甜可口，她边吃边感悟着，饿了的时候再吃饭才是最美好的享受呀！ 两个不幸的人不期而遇，相得益彰，彼此成全。 术后，男孩不再贪吃女孩不再厌食，恢复得异常神速。五个月后复查时女孩好精神，白里透红的脸上神采飞扬，那是对自己的身材满意到了极点才有的表情。男孩短粗肥胖的体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匀称的身材，健美而潇洒。 由于两全其美手术的成功，德高望重的王大夫更是名声大振，电视台杂志社的记者象群跟屁虫常来骚扰，令王大夫应接不暇。要求做两全其美手术的成双成对的患者不时蜂拥而至，令他难以招架。 于是，两全其美手术排满了王大夫的议事日程。…… 两年后，王大夫面对前来做手术的患者说：“随着克隆技术的发展，器官移植已不再需要用人的供体，人们可以像在超市购物一样随便换个器官尝尝鲜” 资料来源：湘西美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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