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史庆友 母亲去世早,那年,我12岁;两个弟弟,一个7岁,一个5岁。父亲既当爹又当妈,把我们拉扯大。 父亲既要孝敬爷爷,又要照顾我们——五条光棍的生活,其艰辛程度可想而知。 在那个物资还不丰富的年代,童年的冬天非常冷,因为我们穿得太单薄。那时候,买什么都得用票,一个人一年发21.5尺布票,2斤棉花票。为了不让我挨冻,父亲连续多日通霄地给皮匠出苦力——铲皮子。第二天,他眼窝凹陷,眼球布满血丝。为的只是让皮匠用边角余料给我做一副羊皮套袖。我在冬天从没冻过手。 虽然家里没有女人,但父亲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哥仨穿得干净、体面。父亲有一双大手,在呛人的煤油灯下,曾为我和弟弟补过鞋。那双大手,拿起针线来不知道有多别扭,也不知道被扎过多少次,直到我们睡着了,他还在忙碌。日子久了,那双大手也练得灵巧了。父亲的心比针都细。 平时,父亲同我们说话都是慢声慢语的,好多的时候,我都觉得像“妈妈”。听邻居讲,父亲曾说过,没妈的孩子心焦,要是总和他们大喊大叫,会吓着孩子。 在当时,屯子里没有谁家的孩子靠读书出息过,更没出过大学生。村民对读书的认识不高,好多家庭的孩子都早早失学了。虽然自己没进过学堂,父亲却非常支持我读书。母亲去世后,曾有乡亲劝父亲,让我辍学,帮衬一下家。父亲对邻居说:“我这辈子没上过学,是睁眼瞎,可不能让孩子们像我一样。我不但要供他们上学,还要他们上大学,砸锅卖铁都得供。” 父亲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那时候,好多同学会因家长不给钱买笔、买本哭鼻子。我从没有过,只要我的学习用品用没了,父亲都会及时给我钱——父亲利用给生产队放牛、放羊的机会,刨药材、捡羊毛,卖钱供我念书。父亲的小箱子里,总有我学习用的钱。 父亲打过我一次。那天,学校要求每人带十斤柴禾,引炉子用。放学后,我与同学们一起玩打尜,就把这事给忘了。第二天上学时,才想起来。 我是班长,如果不带头带柴禾,会让老师和同学们伤心、耻笑;但我又不好意思从家的柴禾垛上拿,因为老师要求同学自己捡;更何况,父亲打柴禾的时候,不知道扎过多少回手,柴禾把他的背都压驼了,我怎么忍心? 我在院门口徘徊,眼看就要迟到了,最后一狠心,就偷了邻居家的柴禾。这事儿被邻居发现后,告诉了父亲。父亲一听就生气了,拿起柴禾堆旁的耙子,照着我的屁股狠狠地打了一下。 我吓哭了——父亲从来没有和我们大吼过,更何况是打我。 听到我的哭声,父亲愣了一下,随即把我拉到身边,对我说:“没有柴禾,可以先用咱自己家的;过后你再去打;怎么可以偷邻居家的呢?咱家咋穷,也不能去抢、去偷,知道了吗?” 我默默地点头,并牢记在心里。之后,父亲又带着我,到上山打了柴禾,还给了邻居…… 那是父亲唯一一次打我。父亲的那一耙子和当时的话语,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在父亲精心呵护和支持下,我成了屯里的第一名大学生。那时候,父亲的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容。 天有不测风云。父亲70岁时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父亲,我多想让您再打我一耙子,再听听您的教诲。 几番梦回,“子欲孝而亲不待”的悲凉充斥着我的心。父亲节到了,天国里的父亲,您可安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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