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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金瓶梅》第二百零三回 潘金莲拼命否认、羞于提及的出身 | 古典名著

 liuhuirong 2023-08-14 发布于湖北

下一章就该写西门庆的死亡,病重到死亡这一阶段写起来不好间断,一通写下去才好,那时也就没有机会再返身回来做些交代

这一篇不进情节,因为前几回也是为了连贯,进展太快,其间发生的几件重要事情没有交代

今天就来交代一下前情

第一件是件喜事,至少对一部分人来说是好事

腊月十六,崔本从扬州回来那一天,西门府收到一份手抄邸报;

这份邸报是因宋巡按一年一度的上奏参本朝廷给的回复

宋巡按的职责就是巡察山东一省各级官吏是否称职,能者上庸者下,又是一年末尾,又是一次官员升降罢黜

西门庆为之说了好话的几名官员纷纷升迁:荆都监升了、雷兵备升了、吴千户升了、胡知府升了

这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那个西门庆并没有为他讲好话的周守备也升了统制

真是'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周守备也有自己的人脉通道,同样不可小觑

吴月娘的哥哥吴千户升为指挥签事,实际上是个管屯;通俗的讲大约就是既负责军队后勤粮草补给、主要是为朝廷征收屯田秋粮夏税的官员,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职权,但每年也有百十两银子的油水

《官场现形记》中有句话:千里做官只为财!

吴千户不用千里,只在家门前做官,又能发财,自然十分得意

吴大舅原本是个穷卫所的千户,经济一向并不宽裕,这一升官自然又要各处打点花费,西门庆也不需他开口,直接给他送了三十两银子、几匹上好京缎过去作为花费

第二件是新做了官的云理守请西门府妻妾赴宴,回来后,吴月娘对西门庆说:

那云二嫂原来也和我一样怀着身子,俺们今日都互敬了酒,说好了若是到时生下一男一女就结成亲家;若都是男儿就一同读书;都是女儿一同针指,成了亲戚也好走动应二嫂做的保证

西门庆听了也是满意

云理守后来果然生下个女儿,虽未换帖,也未送订礼,却也已经是正式婚约

这桩婚约最后成了吴月娘的噩梦,这是如今她不曾料到的

这一次和云理守指腹为婚,和当初官哥儿和乔大户家女儿结亲一样,都是吴月娘自作主张决定的

官哥儿夭折了,亲事泡了汤;后来吴月娘所生的遗腹子孝哥儿十五岁出了家,这桩婚约再次无疾而终

吴月娘的决定全都失败,是她短视平庸的眼光决定了这些结局吗?

我想是的

第三件是潘金莲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有关潘姥姥和她的出身

那日潘姥姥坐轿前来,人是进来了,可轿子钱却没付

潘姥姥叫人传话给潘金莲,让她去付六分银子的轿子钱

潘金莲听了道:我哪有银子?来别人家连轿子钱都不带,还来做什么?

吴月娘道:你支一钱银子,写在账上就是了

金莲道:我不干那样的事账上的银子是交给我买东西的,没说付轿子钱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冷了场,外面轿夫直来催,最后孟玉楼拿出一钱银子才打发走了

回到房中,潘金莲将潘姥姥一阵数落:没有轿子钱谁叫你来的?出这一场丑,倒叫人笑话

潘姥姥道:你又一个钱不给我,我哪有钱?

金莲道:问我要钱?我哪里找钱来给你?现管着府里这账,七个眼睛八个鼻孔看着,我也不支他一分钱,没的叫人轻看

上回因为你回去了,倒叫人家和我大吵一场,你又哪里知道去?只看着我表面光鲜,你知道我这里面受了多少气?

说的潘姥姥呜呜咽咽地哭了,春梅来劝了几句,扶潘姥姥到那屋去了

晚间西门庆来宿在金莲屋里,潘姥姥被打发到李瓶儿那里

潘姥姥见李瓶儿遗像前满满的摆着各式祭品,香烟缭绕,叹道:你娘也值了,是个有福的,这样得你爹供奉着

到如今西门庆依旧不肯稍减对李瓶儿的供奉,时常进来祭奠一番,倒不只是为如意儿而来

说了一回,潘姥姥便问:今日怎么杨姑娘?

如意儿道:前几日杨姑娘没了,几位娘都去祭拜了的

潘姥姥一阵唏嘘,叹了一回又说到李瓶儿身上:你娘是个好人,有仁义的姐儿,我来这屋里从来没当我是外人,热水热茶端给我吃,晚上陪着我说话说到半夜,回去时还要包些东西给我,从来没空过不瞒你们说,我身上这件袄子还是你娘给的

我那正经女儿却好似冤家,半根针也没曾给过我你娘给我什么,她还要骂我说小眼薄皮,爱别人的东西

今日这轿子钱咬死也不肯给还是后面的姐姐拿银子打发走了

你大包的拿着银子,替我付上又能怎么?到屋里又数落我好一通!说没轿子钱,以后不叫我来了

我这次走了,今后也不来了随她去吧,天下有狠心的,没有像这个短命这样狠的

想着你七岁没了老爹,我是怎样守到你现在的?从小教你做针指,送你往于秀才家上女学,学了三年字,你从小就这样聪明伶俐?把个娘呼来喝去的,不正眼瞧一眼?不是我说,她这个样子,不知今后得个什么结果呢!

春梅打发金莲和西门庆睡下,拿了酒菜走来劝道:你老人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俺娘是个争强不肯服弱的性子,如今虽然管着府里的钱账,大把的银子也放在屋里,俺娘正眼也不看,买什么用钱只给俺爹开口要

不比六娘自己有钱,俺娘真没钱,你老人家只说她不肯给你,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姥姥怪她也是错怪了俺娘要是有钱不孝敬你孝敬谁?也不是我护着她,只论个公道

潘姥姥道:我有今天没明天的,不知道哪天死,我怪她做什么!

今日潘金莲的不孝因轿子钱发端,被张竹坡一句一个批语骂的很惨

潘姥姥一心只以为潘金莲是有钱不给她,连轿子钱也不给她付;

哪知金莲最怕的就是当众丢丑,别人的亲戚上门全都是光鲜亮丽,一到她这边就是连轿子钱也拿不出这样的窘事

若是悄悄叫小厮来问金莲要了付给轿夫也就罢了,偏偏当着许多人讲出来,等金莲知道时,满屋人都在议论此事

不说潘姥姥没有考虑金莲的感受,也不说潘金莲如何不理解潘姥姥的感受;这本就是难以理清的事情

潘金莲的无情在书中也不是第一次写出,对潘姥姥的不孝不敬也不是第一次出现

只看看潘姥姥说的那句七岁没了父亲,上了三年女学,又是教针指,又是养她成现在的模样,享了如今这样的福等等...

这些也许都是真的,可她却为何不说九岁时就将她卖给王招宣府的事情呢?为何不说十五岁时又转卖给张大户的事情呢?

潘金莲肯定不是个孝顺儿女,可潘姥姥又是个称职的妈妈吗?

金莲从来没有对潘姥姥将她卖了两次的事情说出来过,但这一定是她心里最深的痛楚,这个童年的痛楚需要用一生去疗愈

《红楼梦》里袭人在家在对着父母兄长说的那番话或许也正是潘金莲的心声:【当日原是你们没饭吃,就剩了我还值几两银子,要不叫你们卖,没有个看着老子娘饿死的理...既卖了,也权当我死了...】

她们心底的切肤之痛是我们无法真切感受的

潘姥姥没提将她卖给王招宣府的事情,林太太却说了

吴月娘带着讥讽的意味道:你还骂王三官儿娘老淫妇,她说你从小儿在她家使唤来

金莲一听,顿时【把脸掣耳朵带脖子都红了】辩解道:发神经了那个老淫妇,谁在她家来?我姨娘在她家隔壁,小时我常到她家花园玩,说我在她家,我认得她是谁?

月娘道:你看你这嘴头子!

吴月娘又一次当着所有妻妾的面故意点出潘金莲最怕人提起的不堪往事,只是为了贬低她

金莲又一次强作辩解,虽然脸红耳赤,骂的十分坚决,却还是底气不足

这个府里一个丫鬟出身的小妾孙雪娥,地位低到尘埃里,无人看得起;

吴月娘点出潘金莲也是个下人出身,潘金莲哪里肯认?

世代为仆是贱籍的一种,与妓女乞丐地位相当;卖身的下人虽然不是几代为奴却也约等于贱籍,这种分类一直到雍正朝才废除

潘金莲一向要强,从不肯让人看轻,但这个出身却不是她可以决定的,很无奈

自从这个月初管了西门府的账,她一分钱也不愿侵占,就连下人们以往虚支的油水也被她堵上

虽然总是守着不少银子,但她自己的确没有钱

在家产几十万两银子的西门府住了七八年,被吴月娘撵出西门府时,她连给自己赎身的一百两银子也没有

骁骑想起一句话:要钱就没脸,要脸就没钱!

潘金莲选的是后者

世上大部分人选的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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