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读珂勒惠支版画：母亲（八首）

环围

一层是母亲

二层是母亲

三层还是母亲

儿女在中间

当贫穷和战争和瘟疫和势利

把她们风干

成为废墟

一层是祖母

二层是祖母

三层还是祖母

2020.04.24

给点吧

在母亲体内

冥冥间

“给点吧”

母亲只好骨瘦如柴

到了母亲体外

万卡或卖火柴的小女孩

“给点吧”

母亲遭遇最大的羞辱

心如刀绞

若干年后

无名街头的流浪汉

“给点吧”

母亲坟上的树

无名地枯干

2020.04.24

抱着

饿死的母亲

没穿鞋子的母亲

盖着裹尸布的母亲

睡在风里的母亲

身体早就冰凉了

幼儿扑上去

她本能地抱住

扣住

怎么也不松开

2020.04.24

一千倍

把儿子的疼扩大一千倍

就是母亲的疼

把儿子的昏迷扩大一千倍

就是母亲的昏迷

母亲愿意死上一千次

只要孩子能活转来

2020.04.24

呜咽

孩子不懂

以为母亲牙疼

或者心疼

或者受人欺负了

哪里知道

是母亲的身世疼

命疼

是母亲在剧疼着

儿女的疼

2020.04.24

原始爱

把现代的爱剥了一千层

她抱着最里层的爱

把世俗的爱过滤一千遍

她抱着留下的爱

她的疼是本能的

她的绝望是本能的

她的爱是

兽类的

甚至昆虫的

2020.04.24

口袋

母亲宿命就是一只口袋

从小

口袋的深处就有一个

果核的梦

当儿子被种在她的口袋里

口袋便一天天变薄

一天天变轻

她生下儿子

一旦有一场灾难或一粒灰尘飞来

她就把儿子裹在口袋里

母亲是一匹布活着

一只口袋活着

2020.04.24

珂勒惠支

称她为雨果吧

或者称她为托尔斯泰

也可以称她为鲁迅

他们的每个字都有体温

每个字里

都分泌着母乳

她的火光

可以照见远天里

绝望的星星

2020.04.24

黄文庆，诗人，现居佛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