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近詩詞譚·汪曾武篇

汪味蓴乃文道希表弟，其詞亦頗得文氏改易，然連篇累牘，滑易粗疏，實不足觀。集中多酬贈、題辭、疊韻之作，葢以其為社交，非以為藝矣。彊邨嘗語陳蒙庵曰：既欲以詞立命，則不可作應酬品，須慎防筆滑。則其矜慎可知矣，衡之汪氏，可謂差以千里。然其可存者乃紀事也，固不在乎文辭，因詞家頗以含蓄為尚，迷離惝恍，絕無此備陳史事之組詞，此汪氏之功也。

詞選：

三姝媚 道希表兄南歸，賦詞贈扇。半塘並書和韻促游海上，以續詩盟。依調奉酬，即和元韻兼寄夔笙、乙盦於京師

離羣情味苦。况春歸愁看，亂紅飛舞。只慰相思，把素紈貽我，徧題名句。洗盡繁華，還細認、墨痕堆絮。誰寫閒愁，絶調姜張，自成千古。

回首江亭聯步。記選韻花間，探芳村路。續夢迷茫，問雪泥鴻爪，酒醒何處。好挂輕帆，偏怕觸、滄江烟霧。且待逢君商略，重尋舊譜。余與道希同爲萍鄉劉宫保金門公之外曾孫。乙未，計偕北上。道希適大考翰詹弟一，超擢侍讀學士。時值甲午之後，直省公車上書言事，爲余點竄奏稿。旋以遇事直諫，見忤西宫。乞假南旋，京朝士大夫賦詩祖餞。途次譜《三姝媚》，寫紈扇寄贈。知交麕集海上，詩盟觴政，期月留連，不減宣南景象。

菩薩蠻庚子八月，紀都中近事五闋。甲辰，續成二十四闋

記從天仗仙班擁。椒房獨冠承恩寵。占盡十分春。依稀楊太真。

琴絲悲忽斷。夢冷關山遠。心事數從頭。卌年如水流。慈禧后侍文宗幸熱河，卒奉梓宫回京，至此已四十年也。

其二

揮來團扇風無力。珠簾飛出雙胡蜨。不敢怨王孫。

背人心暗捫。鏡塵羞照影。霏雪侵霜鬢。東望故鄉愁。月明雲自流。拳匪擾亂京師，兩宫乘輿播遷。后乃深悔徇端王之請也。

其三

悲秋千里思芳草。塵沙撲面長安道。門巷舊烏衣。巢空梁燕飛。

玉關人去遠。消息流光换。不怨薄衾寒。自憐鳩影單。兩宫思董福祥入衛，朝命迅速來京。遇於居庸關，時逾期月矣。

其四

胡塵萬里吹哀角。健兒罷唱從軍樂。門外玉驄驕。可憐人去遥。

杜鵑啼不住。花落春無主。别夢繞鄉關。鄉關何日還。拳匪肇禍，各國聯軍所向皆捷。我軍將帥陣亡，士卒潰散。迨馬玉崐入都，兩宫已出狩矣。

其五

天涯望斷蘼蕪遠。落花飛絮無人管。燕子出重簾。亂紅隨處黏。

去來飛不定。消息無憑準。聞説那鷦鷯。紛紛居舊巢。兩宫悤遽出宫，各國聯軍入宫。德將瓦爾德西佔居儀鸞殿，臣民始知兩宫出狩也。

其六

纓蕤鸞鳳風扶轄。綖裾瞥眼來飄忽。猿臂奮材官。可憐行路難。

居庸關外路。畫角邊城暮。裘帶儘風流。將軍羊杜儔。兩宫乘車至沙河，岑春煊率師迎之，隨扈以西。材官林泰清步行扈從，潰兵亂民來犯者，手刃之。出居庸關，匪徒四出，岑軍護衛，得以平安。

其七

金聲冷敲殘月。章臺走馬新霜滑。不耐五更寒。深宵羅袖單。鬢雲欺翠捲。

眉黛牽愁綰。佳節近重陽。秋風憶帝鄉。兩宫帶星披月，蒙犯霜露，不安寢饋，未具黄卷也。

其八

御蕤鳳輦紛垂飾。小臣羅拜親顔色。細雨灑輕塵。蕭蕭馬入秦。

灞橋風雪裏。懶得尋詩思。菰米强加餐。牙牌傳太官。九月初四日，聖駕幸西安。午前到灞橋，百官跪迎道左。微有風雪，傳膳後始入城。

其九

平林澹漠侵秋色。寒鴉做暝連雲黑。何處望家山。幾回石平嶺關。

呼來寬爾達。仔細龍香撥。染翰墨餘馨。裁紅書御屏。聖駕駐蹕西安，思京綦切。皇上寢宫外立屏風，上以朱箋親書“戩穀”二字黏之。奏事首領太監稱寬爾達，扈從太監數十人，御前給事三五人而已。

其十

金鰲讖起愁如織。驪山相對傷心碧。曲罷散琴絲。悽淒涼凝碧池。

春回長至節。换却生塵襪。惆悵未央宫。樓臺烟雨中。慈聖召見西安知府胡延，曰：“曩在宫廷，即聞讖緯有'西幸西安’之説。出都後一言幸陝，心輒悸之。”時屆萬壽聖節，奉懿旨不許選梨園樂部以進。十一月冬至前二日，北京人至行在，穆宗某妃賫獻履襪數事。慈聖思京益切。

其十一

和戎陡起愁千斛。黄臺瓜蔓傷心局。遠戍唱涼州。淒涼花蕚樓。

彩毫裁鳳藻。感涕興元詔。悶坐獨沈吟。難争歲幣金。兩宫迭召粵督李鴻章水陸兼程入京，與各國議和。幸西安後，譴責肇禍諸臣命下，逮捕英年、趙舒翹，賜死。譴戍端王瀾公於新疆，以近支宗室從議親之條也。是役也，各國索賠款不可勝計。乃下詔罪己，布告天下。

其十二

金吾警漏天遲曙。班聯已報齊鵷鷺。蘭殿月光圓。垂簾裝薄綿。

凍雲催雪到。慣帶秋絨帽。翻羡珥金貂。金門趁早朝。行宫禁衛森嚴，夜無傳籌報更者，門内巡邏數十人，皆岑春煊部下、甘軍，殿上惟神虎營兵四五人。兩宫召見臣工在二重殿東室，門作月圓式，垂棉布簾。皇上冬日猶御絨簷秋帽，秦撫岑春煊請易貂簷，徧覓豐貂不得，以敝貂冪之。

其十三

冰盤進御生萊菔。花紋雕出豐年玉。歲序喜更新。宫中同咬春。

千官丹陛擁。温詔承天寵。驛使正相逢。牛圖一樣工。立春日，宫中以大槃二，各盛生萊菔二條，鑲字爲聯，分呈兩宫，謂之咬春。内監有善鐫字者，刻畫甚精，沿明遺制也。立春先一日迎春，向例由順天府進春牛春山寶座。西安既爲行在，與順天府無異，特選畫工依欽天監頒式進春牛圖。適順天府亦繢圖，由驛馳奏，同日呈進。

其十四

儀鸞殿裏飛灰燼。何時滌淨煩襟悶。舊夢記分明。回頭望玉京。

上陽人白髮。夢冷圓明月。閒坐説開元。深宫五十年。吏部尚書敬信至自北京，召對時，面陳儀鸞殿被焚。慈聖愀然不樂。内監高四年六十八矣，隨扈大臣叩，以故事，自言歷事三朝，兩隨播遷，回憶五十年前圓明園紅氍毹上緑鬢簪花，不知是真是夢。言次悽惋欲絶，無異上陽宫人説天寶遺事也。

其十五

垂肩尺咫黄絲穗。玄冠頂結紅絨綴。百八串牟尼。相逢長歎嘻。

勇盧間詰好。不見辛家料。珍重御爐旁。探來五色囊。庚子除夕，賞賫行在、内廷諸臣。午後謝恩，皇上御便服，小冠頂綴紅絨結，垂肩黄絲穗，長尺有咫。瓜佳相國以數金購朝珠。兩宫見之，問所從來，相國以實對。君臣感喟久之。皇上出宫時攜烟壺。相國囊貯二壺自京攜出者，立以進御。

其十六

汪汪鳳沼波千頃，朱泥寶印鈴符認。供奉萬金多，深宫唤奈何。

鴻嗸飛上下，安得千間廈。雁塔寺中人，欣霑雨露春。慈聖防弊甚嚴。慮糧臺支應局漁利，特召主者，宫中支一錢一米，必以朱泥小印爲信，是以月費不過萬金。印文曰“鳳沼恩波”，慈聖所常佩者。秦中大饑，兩宫命於城關增設粥廠二十餘所，就食饑民恒十餘萬人。又命創設煖廠十餘所。城外雁塔寺齋舍較多，就食者倍於他廠。

其十七

内家裝束偏明靚。薄施朱粉秋波瑩。環珮入宫門。平明朝至尊。

神仙天上伴。拜賜昭陽殿。妙手本天成。丹鉛寫壽星。慶王三女皆年少，隨扈至西安，居宫中，少者但施朱粉，入寢宫問安，恒手持香珠一串。慈聖御筆畫壽星賜之，純用硃筆鈎勒，古趣盎然。

其十八

乞將一滴楊枝水。甘霖下沛天顔喜。紀德樹螭碑。千金太白祠。

莊嚴金粟象。職貢來西藏。臥佛寺和南。飛嵐繞佛龕。兩宫軫念旱災，命侍郎桂春詣太白山乞水，供於宫中，日夕禱祀。不旬日，大霈甘霖。乃發内帑千金修太白祠，命翰林院撰文立碑，頌揚神功。時值西藏貢佛相，兩宫以行在無地供奉，命賫至臥佛寺，設龕以祀之。

其十九

終南山館偏幽靜。悠然好見南山景。汲水種荷華。翩翻叠翠斜。

甘盤思舊學。夢寐石平渠閣。幾暇惜三餘。興懷行祕書。行在惟終南仙館植有花木，皇上寢宫在焉。東有樓，顔曰“悠然見南山”，巡撫畢沅所書也。上於視朝之暇，時往登眺。館池久涸，命汲水灌之。新種荷華，水性過煖，花不能開，惟翠葉翩翻而已。上無書可覽，遣人坊間購石印《三通》《九朝聖訓》《御批通鑑輯覽》等書。

其二十

微香暗逗薰風颺。猗蘭殿裏叨天貺。團扇寫幽姿。瑶臺寄睿思。

復園丹桂好。曾做熏衣料。喜逐笑顔開。黄箋貢蕊來。辛丑四月二十一日，特召撫藩首府入内，賜御繢蘭花扇各一柄，慈聖所賫也。漢中丹桂，以復園所産尤馥郁。結蕊時，采以曝乾，熏衣，經年不散。慈聖偶憶在宫中歲有貢者，即與樞臣言之。西安知府胡延亟揀呈進。

其二十一

三真六草驚奇絶。長安碑碣如林列。拓墨響丁丁。開成唐石經。

臨池尋閣帖。錦贉翻重叠。黄卷付行廚。銀駝載一車。長安碑林多古刻，上命撫臣各拓一本呈覽。惟開成唐石經命精拓數十本，車載以歸，餘選閣帖數種耳。

其二十二

黄楊蒼秀雙蟠樹。八仙庵裏鸞輿駐。古蹟訪名園。莓苔留屐痕。

使臣慵置頓。儉約傳諸郡。煑茗愛山泉。沙鹹感去年。兩宫西安回鑾，道經東城八仙庵，從繼祿之請，憩留片刻。庵院植黄楊二株，蟠鬱蒼秀，數百年物也。東路五州縣行宫皆簡陋。華陰尖營假李氏園，頗宏敞，遂諭飭各州縣不得妄事供張，務從儉約。去秋西幸，沿途井水味鹹，此次命汲山泉以供御茗。按：《唐書》天子巡幸，食宿處謂置頓。元宗西巡，特召御史大夫魏力進爲置頓使。

其二十二

三峯峻削高千仞。明堂遺蹟無人問。游豫憶先皇。六龍曾省方。

銀牌宫樣製。永佩千秋字。夾道萬人遮。嵩呼望翠華。兩宫去秋西幸時，未登華山，迴鑾擬游幸。過華陰，駐蹕山下玉泉院二日，卒以山路險巇未果。院距縣城八里，對院道觀，据志稱即古明堂遺址，正對三峯。攷《華山志》，仁皇帝西巡欲登山，爲風雨所阻。兩宫迴鑾，蹕路左右百姓跪送者，悉製銀牌賞之，文曰“千秋永佩”。

其二十四

無端錦瑟華年换。那堪絲鬢淄塵浣。太液柳棉飛。雙雙燕子歸。

河山還是舊。只有朱顔瘦。往事莫思量。思量枉斷腸。光緒二十六年庚子，京師拳匪難作，兩宫乘輿播遷。余與曹君直同年譜《菩薩蠻》五闋紀其事。後見定興鹿滋軒姻丈，備述出狩迴鑾各事。擇其能入歌謡者，續成二十四闋，寄與君直，不知如何感喟也。甲辰四月望，鶼龕志。

洞仙歌 邯鄲道上，風雪苦人，展蘭若遺照有感

尋常惜别，已萬千悲怨。况是人間去天遠。數從前、隱事説也堪憐，料想得，今夕夜臺腸斷。

遺真猶在抱，顧影悽涼，與我同行偶爲伴。此日過邯鄲、夢也無憑，怎許得、甚時重見。早知道、福薄又緣慳，卻悔不、當初了他心願。

疏影 戊辰春首，連日佳會，夜半言歸，快雪初晴，泥塗澝滑。回憶江亭賞雪，故人早悲宿草。棖觸前塵，爲拈此解

塵街瑩潔。對碧空皓魄，凡念俱絶。怪爾無端，何事深宵，孤輪輾盡殘雪。衝寒一片琉璃影，但隱隱、依稀城闕。那更禁、沁骨清涼，怕聽戌笳聲徹。

還記江亭載酒，爲聯即景句，催碎詩缽。卅載豪情，半世浮名，早已安排銷歇。宣南未許尋鴻爪，只夢想、伊人天末。慣解愁、佳會逢來，况近上元時節。

金縷曲

春去鶯啼苦。渺茫茫、蒼涼百感，此情誰訴。金粉繁華都銷歇，賸有悽風楚雨。愁一片、欲埋何處。鼙鼓聲中枯萬骨，化沙蟲、那止恒河數。任萁豆，自燃煑。

皇媧無術將天補。看分明、陸沈滄海，伊誰悔誤。遼鶴歸來山河改，城郭人民非故。衮父有回國之訊。况鸞鳳、飄零幾許。留得蘭成猶老健，繞迴腸、重續江南賦。滄桑恨，歌金縷。

菩薩蠻

孤城蕞爾彈丸小。秋來翻被東風鬧。妖雨雜蠻煙。淒涼七月天。

陣雲濃似墨。烽火連村黑。弓月暗蘆溝。河湍斷不流。

其二

連朝鋒鏑侵南苑。長蛇封豕驚僄悍。飛雨影如珠。機聲疾復徐。

青年空報國。白骨填溝洫。鶴唳近黄昏。聯翩徧九門。

其三

憑陵城郭張凶燄。耽耽虎視思吞噉。翹首望豐台。漁陽鼙鼓來。

虞機嗟隱伏。一發英鋒觸。藉口背前盟。干戈莫息争。

其四

倒戈棄甲兵慵曳。棘門灞上原兒戲。三輔陷重圍。親隣志願違。

將軍猶結隊。誘敵供刀匕。村落已爲墟。郎坊走鼠狐。

其五

背城借一終虚願。何人賈勇收餘燼。無計補亡羊。中宵走保陽。

驚聞易漢幟。十萬軍心潰。黄寺積倉箱。吁嗟資盜糧。

其六

幡然變計爲戎首。引狼入室疇尸咎。翻覆任譸張。甘心作虎倀。

飲酖消壘塊。聊博胸中快。燕子不知愁。翩翩飛上樓。

其七

登場優孟偏雄傑。重來坐鎮中心熱。衛鶴慣乘軒。路人見肺肝。

依然開幕府。甘與遼東伍。祗爲稻粱謀。遑知後顧憂。

其八

南强北勝將誰屬。貪婪無厭甯知足。囊括展雄圖。癡心欲沼吴。

貔貅屯百萬。豎子軍符綰。越國不知難。長驅擁入關。

采桑子 戊寅七十三初度述懷（選五）

抱氷堂上陳芻見，欲濟蒼生。翻誤蒼生。孤掌難鳴恨未平。佐南皮幕，陳石遺孝廉條陳鼓鑄銅圓，以餘利開織布等廠。文襄集議，余有“各省踵行，日本仿造，圖一時之利，流無窮之毒”等語，卒未采納。

楚材晉用言無補，負笈重瀛。議論縱横。怕聽南蠻鴃舌聲。粵人張蔭桓在總理衙門建議派員出洋游學。奏上，飭各省將軍，督撫議奏。廷寄到鄂，文襄開幕府會議。余與黄仲弢主張滬、漢、津、港四商埠建設學堂，延聘洋員教習。文襄首肯，屬草説帖上政府。樞臣具奏，報可。蔭桓反覆辨論，所議遂不果行。

又

郎官博得頭銜换，名德無差。見《唐書》禮部員外郎崔澹傳。策命交加。曾記中宵始放衙。

蘭臺中尉應嘲笑，憲政編查。法制争誇。備員憲政編查館、内閣、法制院。未許同乘御史車。保送御史未及傳到，武漢事起矣。

又

無端南國人心渙，奮起干戈。摇落山河。連郡跨州烽火多。

九門鶴唳聲聲急，也撼風波。爲斫蛟鼉。天命難回唤奈何。民政大臣桂春募警閉城，謀誅漢人，洩武漢革黨殺滿人之恨。余掌民部機要，知而與汪袞父謁告徐菊人樞相。翌日得旨，以趙秉鈞代之。未及三月，隆裕皇太后被逼下詔遜位矣。

四字令 客游黃歇浦，同萍鄉文道希表兄廷式作

征衫酒澆。香衾夢遙。陽關四叠魂銷。折長亭柳條。

年光易凋。山川自遼。行人白髮飄蕭。過當時板橋。

玉蝴蝶 題冒疚齋羅浮胡蝶圖卷，從屯田體

月朔忽逢仙子，遠來止宿，似卸行裝。錦翅銖衣，旋轉恍舞霓裳。草堂中、吳綃繪影，桂館裏、江筆傳芳。最難忘。去留蹤跡，偏忒匆忙。

堪傷。當年四印，幾人吟詠，共醉壺觴。光緒乙未浴佛日，王半塘給諫恰同盛伯羲、王連生兩祭酒，志伯愚都統、黃仲弢洗馬，沈子培、子封昆仲、李木齋三太史，表兄文道希學士張飲四印齋。太常仙蝶適來，止余座隅，賓主酬唱，歡呼暢飲，夜以繼日。世變滄桑，忽忽已五十七年，思之黯然。夢冷宣南，可憐何處訴衷腸。念雲起、空存翰墨，悵半塘、愁檢縹緗。數星霜。畫圖題句，再譜清商。

陌上花 咫社久經曠課，婁生示以近作，撫今思昔，即用其韻拈成是解

清明到了，斜街花事，鬧紅依舊。半褪新苞，剛是露桃開候。豔陽慣惹嬉春侶，幾輩彩牋題就。看傾城士女，嫩風吹鬢，喑香凝袖。

憶當年勝賞，行窩小住，結伴論文尊酒。滿架朱藤，馥郁隔簾逗。舊居上斜街十年，花木繽紛，藤蘿尤老，時有文字之飲，繪圖紀事。趣園雅集圖還在，何日重逢攜手。故人半已宿草。溯歡場轉燭，前塵如夢，那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