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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演员张博:「表演」是人生的游乐场,灵魂的聚集地

 在有意无意之间 2023-08-23 发布于辽宁

细节都是你的武器,挖得越深,演得越瓷实,各个角色呈现出的差异感就会越明显。当角色的魅力被放大,剧抛脸就成了。

在热闹的暑期档,演员张博接连奉上《冰雪尖刀连》《有盼头》《正好遇见你》三部作品:他站在历史的长河里致敬英烈,又在现代都市的语境下诉说生活的模样。

或许是涉猎的作品足够多,在某个刹那,张博会忽然发现,原来角色之间早已相互呼应,相互映射的搭建起他的表演生涯。

“《冰雪尖刀连》梅生在长津湖打的这场仗,我曾在拍《逐梦蓝天》时作为空军在天上打过。而我拍《大道薪火》的时候,所饰演的周总理让秦天在天上多飞了两圈。受伤以后,秦天成为了设计战斗机的总工程师,他毕生的梦想是研究出运-20,在《冰雪尖刀连》的片头,就是运-20载着志愿军将士的遗骸归国。”拍过的人物故事以这种方式形成一场历史事件的闭环,他将这个理解为“天命所归”。

出道多年,他演绎了形形色色的角色,都获得了观众的好评,透过这些多变的人物身份,让大家看到并认可了他的可塑性和表演实力。

01

《冰雪尖刀连》:突破我的天花板

致敬志愿军战士的《冰雪尖刀连》描绘了钢七连的爬冰卧雪,浴血奋战的故事,而其中的指导员梅生,因为身上自带的强烈反差感,成为了七连里格外独特的一道风景线。他是父亲、是丈夫、是高材生,更是战士。他会精致、会内疚、会倾听,更会大义赴死。

与以往军人形象不同,在这部剧中梅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复旦大学生,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知识分子的儒雅和从容。总穿着干净的棉布白衬衫,在离家的火车上会一丝不苟的整理好衣服,会和妻子以诗词道情长…而这样一个讲究的精致上海人,最后到了冰天雪地里,竟变成了一个留着胡子的糙汉,“这是很残酷的表现方法,我们给他定性为战斗型指导员,当他到战场上,再精致的东西也会全部碎掉,这种反差会让观众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而人物形象上的颠覆,视觉上的冲击,让人物变得丰满、立体、残酷又真实。”

初登场的梅生是复员回家的军人,和妻女重逢在被轰炸的防空洞中,虽未言语,但眼神里已经道尽多少年里积攒的情绪,热烈又疏离,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一般。

明明可以选择过上安稳的日子,却在听到美军进攻朝鲜后,在妻女熟睡的夜晚,义无反顾地拿起行囊回到军队。张博说,在梅生的心里,小家之上是一个大家。虽然深爱着妻子女儿,但梅生心里盛满的不仅仅是柴米油盐的稀松日常,更是个人在国家之下的命运起伏。某种意义上来说,七连是梅生的家,是他的归宿,也是他的宿命。

“他说过一句话:'这场仗我们不打,我们的下一辈儿就要打。’舍小家为大家是那一代许多人的缩影。”

而作为指导员,梅生和伍千里一起撑起七连。但他更像是连里的大家长,在新兵面前,会掷地有声的传达七连的精神:在七连,没有活着的英雄;战士因误踩地雷命悬一线时,他冷静机智的指挥隐蔽,还教战士用英文呼救,高材生的身份瞬间展现;而当伍万里因为战友的牺牲心生内疚想要寻死时,他会在大伙面前严厉却耐心的质问万里道:他们能替你去死,你就不能替他们去活吗?

“七连这个大家,梅生像个妈妈,家里面锅碗瓢盆交响曲,有家的独特气质,有家庭生死与共的荣耀感。”梅生相比于其他志愿军,他的存在像水一样,润物无声,渗透进每个人的身体中,“其实每个人都是梅生的一面镜子,折射出他人性中的多种侧面。”

在开拍之前,本就是历史发烧友的张博会找来相关纪录片进一步加深了解,光是看史料都能让他感动的热泪盈眶,“看到冰雕连里一位士兵写的绝笔诗,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意志才会让他们在快被冻死了还要写诗明志。”深深触动于这些历史英雄崇高的信念感,张博表示自己很难用一个词语去界定梅生,在拍摄时也和导演坦言:这个戏我不想“演”。

剧组奔赴白山实景拍摄,零下几十度的天气和到大腿根深的厚雪,手上的冻疮和拔凉的身体都是真切的反映,刻意地设计表演倒显得些许突兀。“这部戏已经非常沉浸式了,在冰天雪地里,你感受到多少就表现出来多少,所以这次我更想返璞归真。”

正是坚定了这部戏要“天然去雕饰”,张博便决意为了戏豁出去。他在海拔1800米左右的雪地里急行,也耐住了连续的大夜戏,白天跑行军炸点,晚上拍打仗场面。怀着对志愿军最高的敬意,哪怕跑步跑的心脏疼,他也不叫停。在大年初一的时候跑炸点,甚至被炸点崩到两次眼睛,这些他都扛下来了。

“第一次被崩的时候还好,洗了一个小时。第二次被崩到的时候,只感觉到眼睛受到了一次重击,别人跟我说话我都听不见,脑子里也是蒙的。”那是他唯一的一次过年没有回家,一来是不想让家人担心,二来也不愿耽误拍摄进程,在辗转多家医院治疗后,张博顶着擦了激素的肿大的眼睛带伤完成了接下来的拍摄。

张博身上这股死磕的劲头和高希希导演对细节极度苛刻的性格不谋而和,“和高希希导演再度合作,导演对细节要求控制的特别精准,他最讨厌拿腔拿调的表演,越还原历史原貌,越沉浸式表演,他越喜欢。”他说被风吹的一张嘴都是血腥味,在雪地里走到走不动,饿的难受都是剧组里的常事。为了极度还原真实性,很多跳悬崖,踩冰窟窿的场面都放弃用CG特效完成,决定实地拍摄。

“对我而言,这部戏算得上是天花板。我觉得在我身体、心灵、肉体上都到达了极致。”但他从不后悔当初选择这部作品,“在接这部戏之前我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担心自己拿不下来。开拍了之后发现状况超乎想象,但真的对我来说是一次很有意义的体验。”

张博在东北的大雪里用对表演的坚守和热爱博出了一把超越极限的表演呈现,也以最切身的感受和沉浸式的输出塑造了可歌可泣的英雄梅生。

02

《有盼头》:我的另一面

从近代战争剧里的军人转换到现代轻喜剧里的都市爸爸,对于张博来说,或许只需要一部剧。当他的历史剧、正剧形象早已深深嵌入观众的内心时,他又以《有盼头》里找到救赎重拾新生的文艺大叔形象重塑了大家的认知,让观众看到了他令人惊喜的另外一面。

剧中的左飞,有着艺术家的不修边幅,微长的头发和雅痞的着装是在保有生活质感的同时又浅浅深深地映出了生活对他的打击和摧残。作为一个早早失去妻子的单亲爸爸,他在爱人离世的痛苦里不能自拔,而一个文艺敏感的设计师大叔,有着艺术人的独特的脆弱和波动。他时常看着女儿会不知所措,总会责问自己为什么把生活变成这样一团糟,于是就有了家里那间上锁的房门象征着他不愿提及的心结和伤痕。

对我来说,更难演的是现代戏,因为它就是我们生活当中发生的事情,”在他眼中,现代戏更能直观地检验出表演有没有受到观众认可,“生活剧要是演假了,观众就不相信,所以需要通过自己对生活的提炼融入进表演,来和观众进行直接对话,让他们产生共情和共鸣。

迁就女儿不停的换管家,头发任由女儿扎小花的奶爸在百依百顺的背后是对女儿的愧疚和无措。在观众以为文艺爸爸是左飞的注解时,看到他酗酒,自虐的样子才明白,左飞的另一面是如此的千疮百孔。

面对林小盼对教育方式的质疑,他眼神颤抖,但仍面无表情的甩掉电话,全是在生活漩涡放弃挣扎的样子。而在一连串的“军训式”改变体验后,解开心结的左飞,将散乱的头发扎成小辫,会学着亲自下厨给自己爱着的人,带着希望走进了人生的花海中。哪怕遇到资金危机,也从没有想过利用王诺图的告白为自己解困,只希望通过双手双脚的努力赢得那份尊严。

力求还原生活的本心让他在揣摩人物情绪时会加入很多思考。“左飞是一个有点偏执又有些孤僻,社会责任、社会压力、家庭压力给他的种种促成了他这么一个人。”于张博的理解,左飞这样丰富且多面的人物是不能只靠单方面的呈现完成的,他需要更立体的支撑。

“刚开始左飞的设定没有朋友,这条线是我和导演讨论建议加进来的,”他指的是左飞的好友高江阳,“观众需要一个第三人称视角从侧面了解左飞内心的难受,江阳作为哥们就是他的一个发泄口。”

正是因为有对角色由此及彼的换位思考,剧中多了神来之笔。当左飞酗酒时,江阳会恨铁不成钢的劝阻,也在帮助左飞打开心结的路上给予了最坚定的支持。“有了江阳以第三人称来看左飞的转变。无论是对林小盼和左飞的看法,还是对左飞妻子去世的看法,他更像是代表观众的立场,更立体的展现出左飞的内心和变化。”

在现代剧里出演单亲爸爸,对于没有孩子张博来说着实是个挑战,而消化好这个人物的最终要义来自于他对生活里人和事物的观察与积累。

“我身边有像左飞这样不知道如何当好一个父亲的朋友,在表演中会嫁接一些好朋友的案例。”他说自己总是乐于抓一些有特点的原型,作为创作的土壤。“从原型身上生根发芽,再配合剧本和自己的表演风格,从而形成了一个有个人特色的体系。”

《有盼头》实现的不仅仅是一次题材、造型上的突破,更是他角色谱系的一次扩充。“我希望让很多看我古装戏、年代戏的朋友,在看到左飞这个时尚幽默的爸爸时能眼前一亮。让观众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张博。”而在此之外,他更想通过这部剧为当下的年轻人带来一些能量,“很多年轻人不敢面对生活给予的种种压力,这部戏想传达的是要找到自己的救赎感,生活就会变得很美好。”

03

细节是武器

能自然的融入进各种时代背景的人物中离不开张博长期的、广泛的积累。也正因此,他才能将不论古代亦或近现代的角色以更传神的表演,把有距离感的故事拉到观众身前。

“每次拍戏一定是要大量的学习储备相关背景知识。要去了解大的时代背景,那个时代背景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信仰是什么样子,那个年代的烟火气是什么样的,政治气味又是如何,你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弄清楚,才能进去人物里生活。”

他以《大浦东》举例,“上海过春节是怎么过的,那个年代他们是中午结婚还是晚上结婚,是包饺子还是吃蛋饺,细节都是你的武器,让你更加丰满的诠释一个角色。”他一直信奉的一条是演员拼到最后拼的是文化底蕴。“活到老学到老,成为一个杂家,什么都懂,演起戏来才不费劲。”

换个角度理解,就是对万事万物都充满好奇和热情,这种性格也反射到了张博的表演类型上。他从来都不愿意复制自己,对于被评价为“剧抛脸”,他认为这是一种认可,“说明我不是老演一种戏,不千篇一律。”

古装、战争、现代各种题材广泛的涉猎,他从不打算延续一条戏路走到头,“演员很需要新鲜感,我会在不同角色上挑战自己,获得新鲜感,从而激发创作的欲望。”他将每一个风格各异的角色尽数吸收,不断向下掘取,“挖得越深,演得越瓷实,各个角色呈现出的差异感就会越明显。”他说,当角色的魅力被放大,剧抛脸就成了,而自己希望观众记住角色而非本人。

回顾张博历来的作品,每一步都走的扎扎实实。他说自己对演戏从不将就,选择出演的根本就是剧本要有土壤,能给自己带来刺激,能给观众带来反馈。“要是拍了自己都不乐意看的剧,其实是在浪费生命。”

于是每每他的出品都能获得观众的好评。暑期接连上的三部剧《有盼头》《正好遇见你》《冰雪尖刀连》不论是收视还是评价上都名列前茅。从文艺大叔,到斯文教授,再到英雄的热血指导员,不久之后还有全新演绎的周总理...“各种人物都体验一遍,不断给观众带来新东西,感觉自己就没白干。”他说已然走过帝王的一生、军人的一生,未来最想尝试一把刑侦题材。

站在40岁的路口,是一次生命阶段的全新开始。张博固然有过时间从指缝中溜走的惊觉,但怀揣着的始终是不变的初心。他对自己的事业和生活感到满意。称自己为“幸福的人”,演到自己想演的角色,哪怕过程很辛苦,也总归是甜的。

“我爱演戏,也喜欢这个行业,它对于我来说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会给我带来特别多快乐、激发我无限的想象力。通过角色能抒发自己很多情感,能宣泄掉你很多不敢做的事儿。”某种意义上,他已经将表演变为人生的游乐场、灵魂的聚集地。

和张博深入交流的一个多小时里,能充分的感觉到他对表演的不竭的激情,那是在谈到作品时的神采飞扬,也是表达时的妙语连珠。这足以让人信服,他是真的热爱每一个角色。因为只有真的拿过自己的真心换表演时的真情,才能在话里话外悉数登场的角色中,给听者重现那些与角色同频共振的时刻。

很难用一个词贴切形容张博。他是睡前要听着历史小故事睡觉的发烧友,也是热衷于说唱、摇滚的乐迷。简单朴素的生活并没有被他演员的身份硬扯出太多皱褶。他说自己下戏之后总是爱和发小谈天说地,听哥们倒倒苦水,谈谈上班生娃的日常。不愿脚离地的他,身体里似乎住着一个个大灵魂小灵魂,彼此和谐的共生,为观众带来了一个百变的演员,也为枯燥生活送去了一抹别样的彩色。

他信奉“我若盛开,清风自来”。“我就是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演戏,人活得自在舒服最重要。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除了努力之外,可能需要几分运气,但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

碰到机遇有能力顺势而为,用扎实的储备和积极的心态合力构建出一个正向的磁场,“好的角色自然会找到你。”

张博的理想生活简单却宏大,但正因此,他才能安然地走进人潮里却不被隐去,反而成了拥有“第三只眼”的观察家,以最低调的着色吸纳世间的色彩,最终借此勾勒出他每一个角色中的人物弧光。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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