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表 哥 与 表 弟 作者：黄自德
龙光宗父母亲退休前，一个在市教委，一个在市财政局。龙光宗考大学、读大学，毕业后到中学任教，再后来调市教委，一切都顺顺当当，曾经的同学、邻居都羨慕不已。 端午节前夕，龙光宗乡下表弟提着两袋粽子、盐鸭蛋来看他。表弟把礼物放在进客厅的木地板上，开始环顾宽大的客厅。南墙上有一幅《雄鹰图》。图中一只雄鹰伸展着大得出奇的翅膀。 表弟站在门旁的鞋架前，迟迟没移动脚步，眼睛望着墙上那只鹰。 “不脱鞋，不脱鞋！”表哥看到表弟的窘态，急忙牵手将他引进客厅。 表弟明里是来走亲戚，实则是想找表哥帮忙。吃过午饭，表嫂收拾完碗筷，笑着说有事先走，让兄弟俩多聊聊。 客厅里只剩下表哥与表弟。表弟这才说让表哥帮忙为他的崽在城里找个“好一点的饭碗”这件事。 “什么学历？”表哥随即问。 “高中毕业。”表弟说。 “为什么不读大学？” 表弟笑道：“我初中还没拿证，他能读完高中已经不错了，大学不是那么容易读的！” “现在读大学不难呀，不少三线城市还有大学。我们单位干部职工子弟没有不读大学的，读名牌大学的好些个，有的大学毕业后还出国留学。”表哥摇了摇头，“高中文凭太低了，太低了！” 表弟歉疚地说：“我没本事，耽误了他。” 表哥责怪表弟：“读书这事怎么能耽误？再怎么也应该让子女读大学呀！读了大学可以考公务员，每年录取那么多公务员，'铁饭碗’多好。有了大学文凭也可以去考事业编，工作稳定，比如象我，先当教师，再进市教委。大学文凭在手，再不行也可以进公司。现在公司多，到处都是！大公司的职员西装革履，干一些年当个部门主管什么的，前途也不错。我没想明白，培养子女这样的大事上你怎么能这么做？” 表弟好象不懂大学文凭的重要，没把表哥的话当回事，低着头不知想什么？过了一阵他才答道：“读大学当然好，当年我也想读大学，但是我有那个条件吗？穷得叮咚响。即便到了崽女这一代，周围也没有几个能读大学的，端'铁饭碗’更少见！” “事在人为，不是也有跳出农门，一步登天的吗？人家能做到，你们怎么做不到？他们不也是农村的？”表哥继续追问，问得理直气壮。 表弟好象被戳到痛处，有些恼火，一时还说不出来，后来才说：“不能比，比不得，那要本事，我没那个本事！” “高中文凭要在我们这里找份好工作，这个忙我帮不了。”表哥没做解释。 停了一阵，表哥见表弟脸色不好，为缓和气氛，说道：“依我看，在家务农也是不错的选择。现在农村发展得很快，有的已经超过了城市。” “乡里年轻人哪个不想进城？”表弟淡淡地说，“现在乡里种田的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那人呢？” “进城了，到镇上去了！” “农村天地多大！非要进城做什么？”表哥很不理解，“是人才哪里都会成功。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你们可以搞养殖呀，搞养殖致富的多的是，媒体上经常有报道。你们还可以搞农副产品深加工呀，打造出特色品牌，不仅自己致富还可以带动乡邻共同致富。再不行，你们可以买车跑运输。没钱买车可以申请低息贷款，赚了钱再还……” 表弟不说话，表哥说个不停。 表哥兴致很高，又开导表弟：“你们还可以办农家乐。如今农家乐火得不得了。今年'三八节’，我们单位女职工去郊区农家乐搞活动，城里人玩得笑呵呵，办农家乐的忙着数钱。如今致富的门路多得是，就看你们想不想致富。” 表哥把他掌握的农村致富例子不厌其烦地举了一个又一个。 表弟看着表兄，叹了口气，说：“你说的好是好，我也想，但是没技术，没门路，加上地方偏僻，信息少，实在是难，而脑壳发热搞个项目吃哑巴亏的不是没有，我这个条件经不起失败。还有……” 表哥打断表弟的话：“怕失败就不敢去闯怎么行？我不也是闯出来的？没当过老师，没当过机关干部，不都干得蛮好吗？”他走到《雄鹰图》前，感慨地说：“要象这只雄鹰一样，展开翅膀，飞翔于天地间……” 表弟有些不耐烦，打断表哥的话：“你尽讲些不实在、不着边际的东西，有屁用！要象这只鹰？这样的鹰世上有吗？它的翅膀大得不对头！再说，天上飞的也不可能都是鹰……”他很生气，气得噎住了，咽了口口水后，才说：“这样吧，你帮不了我的人忙，能不能帮我的钱忙？我谋划好久的一个项目，要一笔资金，你借我几万块钱。我写借条，到期还钱，不会赖账！” “没技术可以去学，没钱可以去赚，不是我拿不出几万块钱，而是你不能丢了自强自立这个根本！”表哥很认真，“再说，因借钱而伤感情的例子不少，这事要慎重，我一个人也作不了主，还有你表嫂哩！” “表哥……你……”表弟没说下去。 客厅里静得很。表哥想:表弟也是四十多的人了，还一点也不开窍。表弟想：他什么都轻巧得很，如果也是和我一样的乡里人试试！ 既没帮他的崽找个“好一点的饭碗”，又不肯借钱，还有什么可想的？表弟起身告辞。 “怎么就走？这么远跑来，过了节再走不迟嘛！好些年没见面了，我们俩兄弟再讲讲话嘛！”表哥挽留道。 “家里还有事。”表弟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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