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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 华】《桃东烟尘》序

 西岳文化 2023-08-26 发布于陕西


作者/田  华  

许多人在年轻的时候,或因生计的艰难,或因梦想的诱惑,去乡离家告别亲人,去外面闯荡江湖,追寻心中的梦想,一旦进入老境,在外面无论混的多么风生水起,事业多么顺心顺意,在心底深处的那一汪深潭里,都会泛起思念故土、怀念亲人、追溯往事的涟漪。外面的生活条件再美再舒适,也没有老家亲人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也没有老家巷道里那些坑坑洼洼里藏着的故事。在他们心中,故乡再穷再落后,那可是生了自己长了自己的地方,那里有自己童年的乐趣,有无尽的美好记忆,正所谓“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家的草窝窝”是然。有人说这就是乡愁,也有人说这才是中国人独有的情结一一落叶归根。

《桃东烟尘》这本书,写的是一个名叫桃东村的历史人文故事,全书约十三万字多,由“家乡美”“乡贤名人”“童年”“往事”“故乡”“土特产”和“其他”等九个章节71个子目组成。详实记录了农家山村的美丽故事,其文字简练明了,感情真实朴拙,读来朗朗上口,是一本难能可贵的乡愁读物。
说起桃东就不得不说说桃峪。
出县治西行约二十余里,在偏西南方向的秦岭山脚下有一山谷,因其多桃,故名桃峪;峪口两侧的山坡上柏树成林,沿着山坡的跟处,成片成片的竹园,竹竿儿修长,枝叶茂密,青葱得如绿色的纱帐,峪内溪水流出,把峪口的三个自然村落,以三足之势鼎分划开,居谷左者叫桃东村,居于谷右者便是桃西村,从桃西村稍微偏下二三米有一处人烟集聚处,那个村子就是桃下。此乃桃峪东、西、下三村名字的来处。
桃东老村有巷两条,南巷高北巷低,若台阶状东西横陈。山涧流出的小溪傍村流过,清澈可见其底,村民世代傍溪淘米洗菜浣衣;村外的田亩依势垒埝,平整出高高低低若梯形土地,种植着桑蔴稼禾,坝垄上的杮树枣树,静静的如佛一般,每到金秋时节,挂满了累累的甜枣和形似小灯笼的杮子;这里就是桃东,也是本书作者马利的故乡。
马利的家本来就是世代书香,以耕读传家,可是,到了清末民初,家道已显中落;即使如此,这个家虽然算不上多么富裕却也不怎么拮据,用当地话说也是个小滋润日子。
那时候,马利的爷爷杨志廉老人,是本县知名乡绅,与孟均夫、翟临生等人齐名;上世纪二十年代初,创办华阴乐育学校,之后又荣任华阴第一任教育局局长。老人思想开明进步,不墨守陈规,1949年解放后,被人民政府聘用,从事教书育人工作,为新中国建设服务,历任政协委员、人大代表等职务。老人退休之后又被聘为县政协文史资料专委。
迨六、七十年代之后,马利家已是一个有着九口人的大家庭,可那个年代的农村是靠工分吃饭,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父亲又生来身体羸弱,常年靠药维命,这样的一个人多劳力少的家庭,每到年终分配,就成了生产队的欠账户,家境也显得每况愈下。
到了六十年代末的1968年,父亲的身体已大不如以前了,成日的咳嗽,身体明显消瘦,行动也极不方便,后来就卧床不起,终因家境不济无钱医治,不久便撒手人寰。
父亲的去逝,可怜了年迈的爷爷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他们精神上打击可想而知;尤其是可怜了母亲,犹如塌了天一般,夫君的早去,给她留下两个年迈的双亲,膝下还有五个未成人的儿女……那时候,马利也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在这个花季的年代,别人家的孩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书学习,小小年纪的马利,不得辍停学业,用稚嫩的肩膀替可怜的母亲分担起家庭生活的重担。
从《桃东烟尘》一书中,能看到小马利同村里的伯伯叔叔们上山掂檩掮椽砍竹子斫笼柈的身影,也能寻觅到小马利和大人们站在平板货车上,吃力的挥动着铁锹,把一车皮一车皮的煤炭白灰,一锹一锹艰难的卸到月台上……
古云,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远。说的就是人的成长,环境的熏陶很重要。马利从小生活的环境,虽然说不上衣食无忧,养尊处优,但爷爷的儒雅之风,一家人的纯朴善良,在聪明伶俐的小马利身上,已慢慢的得到侵染成为了一种优秀的品质。特别是跟随爷爷的时候多,受爷爷的熏陶影响也多。他身上的这种优秀品性,在年龄还很小时就已显露。
那时候,巷子里的男孩都顽劣淘气,骂仗打架是常事,可小马利从不和人打架,放学时就一个人背着书包匆匆回家,他知道,爷爷奶奶爹爹妈妈在家急等等等着他;星期天或是寒暑假,爷爷就带着他去巷头去场面子上转悠,每遇邻居就给拿出家里的好东西给他,他躲在爷爷身上后,说,不吃,我家里有。每见巷里的邻居,他总是甜甜的叫声“伯伯”或“大婶”,到了春节过年,还给邻居们写春联;深得邻居们喜欢。后来辍学了,生产队干部信得过他,就让他给社员记工分……
桃东这片土地上,不只是给了少年马利太多的苦难,但也给了他以快乐,也磨砺了面对生活直面苦难的意志!
少年时的马利性格温和腼腆,处人处事和善,但也有着男儿血性刚强的另一面。一次从车站卸完车皮,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家,当走进巷口看到自家门前围了许多人,当时他并不知道人们在围观什么,可当他走近时才发现是村中那个有名的无赖人喝喊着他的婆娘和俩个女儿围殴撕打着自己的母亲,这时,小马利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狼,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用他幼小孱弱的身躯保护自己的母亲。当读到这段时你就会和我一样感受到蕴藏在马利身的那股男子汉的雄性本色与力量。
马利对桃东这片土地有着太多的热爱与眷恋,所以,他就把自己对故乡的思念,对亲人的缅怀,对儿时的记忆,像记录卡片一样,统统的编进《桃东烟尘》这本记忆的像册之中。
在这本书里,你可以随着马利的笔触一起去欣赏桃东美丽的环境,一起分享他扛椽掮檩上山斫柈的辛酸,一起去体验上山挖山药、拾地软、攫山韭菜的童年乐趣……
马利做事低调不事张扬,是个的朴朴实实的实在人。
他在萌生写这本书的动机之前,就曾悄悄地透露心思于我。可多年过去不见动静,心想,他该不会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但我从未问过,直到疫情肆虐的第二年夏初,他电话说,已开始动笔写作;到今年的三月初,当他用塑料袋拎着一沓厚厚的《桃东烟尘》样稿,来到我打工的医院门口时,才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之后,马利说,请老伙计帮忙捋一捋再作个序。
接过他递过来的书稿,沉甸甸的,打开,是那种正反面打印了的,估摸足有十多万字的感觉,遂用诧异地目光打量他,不禁愕然,似觉有些陌生……马利在我心中,始终就是个电工,想不到他侍弄起文字来,与那些自诩为“文化人”的并不逊色;从而颠覆了我对他之前的认知。
近年来乡愁作品颇多,各类纸媒刋物上有,而自媒体平台上的乡愁作品更是不胜枚举。
其实,乡愁作品不外乎真实,不外乎与读者产生共鸣共振;乡愁,是人类共有的一种情愫,这种情愫,不分国度不分肤色不分语言,她是深藏于人们内心最深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纵观马利同志《桃东烟尘》一书,就其作品的语言而言,从艺术角度上算不上什么,但平心而论,这部书的语言之直白近乎于素描,没有一点点修辞雕饰,没有一点点娇揉造作,就如同未经打磨的璞玉,浑然然质朴无华,但却句句出自作者所历所为所见以及内心的深处;文字简约以为有声之物。
更令我惊奇的是作者在书中所用之语言文体,既非传统的叙事,如散文记叙文,又非诗歌,从严格意义上说不顺口不押韵,连顺口溜也不是。按邑人的话说,就是那种“四六句”式的句子。
也许有些人看不上这种语言看不起这种文式文体,但我以为作文亦如说话,不论用高声低声,只要把心里的话和想要说的话说出来倒出来也就达到了说话的目的,即如俗语云“话有三说,巧说、妙说和好说”,对马利而言,只要把他家乡的故事写了出来传给后人,他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就无愧于先辈,无愧于生他养他的桃东村;忽然让我兴奋的是,从马利的这种写作中,让我悟出“文无定法”的真谛,只要坚持真实,坚持我写我心,心中有菩提,满眼皆是佛,难道这就是“写作并不神秘”的正确诠释么!
马利无疑是一条汉子。十四、五岁时,父亲就离他而去,生活的重担就压在了他的肩上。他忍受不生活给他带来的重压,以坚强的意志和妈妈一起,送走了爷爷奶奶,又给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分别成了家立了业,也许,这就是马利身上那种愁肠百结的柔情,那就是他那颗纯净善良比金子还光灿的地方!
生活给了他以磨难,也磨砺了他坚强的意志。在之后的工作生活中,他从不认输、不认怂、不认命、不向困难低过头。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他就会铆足了劲去做,倾其全力去践行。哪怕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正像当年他对电工知识的学习一样,高压电器与低压电器的工作原理、交直流电、高低压如何界定、三相异步电动机旋转磁场的转向由什么决定、电气安装技术规范和高、低压线路维护管理,电气设备的使用电压、绝缘阻值、在恶劣环境中使用有什么特殊要求等等,这些专业性较强的知识,硬是通过自己的努力钻研与刻苦学习达到令人信服的水平,让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同志一个个刮目相看。
就说这本书吧,当初有些至交挚友都不怎么看好,有些甚至以为他是“心血一时来潮”(其实,我内心当时就是这么认为的)有些则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更有人说他是吹大气。可当书稿递到我的手上时,我知道他在撰写期间克服了多大的困难,才有了这本书稿的成型,由此,我想到《荀子·劝学》中的那句至理名言,“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这不就是对马利同志这一辈子干事创业和晚年著书弄文的生动写照么。
可当我在手机键盘上为他敲击序文时却犯了难怅,曾多次敲了删,删了再敲,如此反反复复,竟宕时三月有余。原因是他的这部书稿既有如村志家族谱牒的地方,又有乡愁感恩与怀旧情愫,我一时竟吃不准该如何处理,以至于写什么说什么,深不得浅不得的左右为起难来。这就是长时间没有向他交付序文的原因。
文章写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已何尝不也是马利此时此地的心境,一股思念故乡缅怀亲人和落叶归根的情愫在心头撞动……

谨以此文聊酬马利所邀为序之约!

田 华
癸卯岁荷月草于无言斋



田华,陕西华阴籍人,大学文化,自由写作者,著有散文集《含羞草》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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