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对人的命运冷漠的结果,是人对诗的冷漠。诗跟知识者的关系基本上处在各干各的、各说各话的状态之中。但一种说法被强调到绝对时,就立即走向了自身的反面。 面对当下诗歌忧患意识和批判精神的缺失,当代诗歌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贫乏、单一、乏善可陈。时代之声仿佛只是叫喊声、口号声,机械的隆隆声盖过了诗歌的声音,“繁荣的困境”,虽也曾以微薄之力试图扭转,但力薄人微,一个人的演说无法改变整个诗坛趋之若鹜的时尚。不求时尚,不想做纯形式的俘虏,而坚持直面存在的个性写作是需要坚持坚守的。言为止、形式建构有其合理性,但如只剩下“炫技型”写作,人们要在诗中读到牵动人心的东西已愈来愈困难了。帕斯说:技巧是对真诚的考验,不幸的是我们技巧有余,真诚不足,诗歌从此开始了一只翅膀的飞翔,它的触地身亡是迟早的事。 如何观照弱势群体的生存状况,对诗人们来说不应当是一个新课题。天生诗人,本来应该是强者的诤友、弱者的卫士、苦难者的慈航,才华和品质从来从内部影响一个人。我希望自己的诗歌能由表及里地去窥视弱者的内心世界,能有“人话”,真诚的慈悲从来不是给予,而是站在同一壕沟,不是物质,而是精神上的惺惺相惜,星月同天,你还好吗? 生活在远方,让自己从日常的、职业的盛装脱胎下来,肯定是化繁为简的选择。 诗人的一生,总是生于羽毛,而困于翅膀。优秀的诗人总是带着饥饿的灵魂之马不停地转场。因为不甘,也因为他不愿意重复自己。钧瓷之神在窑变,入窑一色出窑万彩。 没有哪片土地像西藏保持着起源、发端和重新开启的时间,它的空间是如此无限敞开,又如此密封;它向一切感官敞开自身,而其符号意义又秘而不宣。 高原笼罩在这无边的静谧之下,但我的心是否也一如高原这般静谧、透明。 只有在凌空蹈虚(无史实根据的虚构)的自然力前,隐蔽和敞开、黑暗和澄明、辽远和封闭、孤独与胸怀、呼喊与哑默永远以其存在的本质、以更高的对立统一深深地震撼着灵魂。 对我而言,西藏,也是我寻取真经的《西游记》,构成了生命的原乡和精神意义上的本源归附。 自然、边地、神性,很容易让我回复到童年期的生活、经验、纯真、原在,由此形成了诗歌风格和语言上的真挚、朴素和透明的底色。 回到词与物的关系,面对的事物变了,眼光以及使用的词语甚至技艺也会发生变化。 能够用简单的意象来表达最细致的情感、最深刻的思想的诗人才是大诗人,最普通的语言在诗歌的万花筒里,有无数种组合方式,但最穿透人心的神奇的美可能只有一种,所以写诗之难就是在不确定性间寻找确定性,从无数的道路中找到唯一的道路。而且每一个词都有细微的声色,词与词的组合都有一定内在的逻辑关系,句与句之间就像楼梯的台阶,如塞得过满或天马横空,都会影响整体的有序的美,更别说摘取诗歌的桂冠。行云流水地抒发心灵,是需要剔除诗歌的一切繁复表达手法,尽可能让它清晰和透明起来。 文学是人学,好的文学应当眼里有人,心里有爱,离开了对人的关注与关心,文学就丧失了它根本的意义。文学关注心灵,这是文学的天职。诗人热爱生活,生活才会热爱诗人。说出生活里的光和盐,就是说出生命里的爱和疼痛。而生命中有多少疼痛,诗歌就会让它有多少感恩。 诗歌要揭示本质,更要彰显精神。 仁慈必须通过受难与怜悯来传递。爱没有亲疏,恨没有永远,所以信仰犹如磐石。 静修冥想和充满神秘体验才能等来内心启明。高天厚土,打开了无限的空间,让我融入更深邃的神秘,抵达更无言的沉默。而诗歌则要我苦苦地唤起这沉默的言说,让西藏的意象符号具有直达心灵的隐秘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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