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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回 陈文帝病逝与齐太上皇杀侄 公元565年四月二十四（丙子），齐世祖高湛将皇位禅让给太子高纬。 七月初一（辛巳），日食。陈文帝派都督程灵洗从鄱阳的另一条道路出击周迪，打败了他。周迪和麾下十来人逃窜到山洞里。日子久了，跟从他的人逐渐受不了。后来周迪派人潜出山洞，到临川去买鱼鲑。结果这人被临川太守骆牙捉了，并命令他去将周迪捉来，将功赎罪。骆牙派心腹勇士跟随他进山。那人引诱周迪出来打猎，勇士们伏在小路旁边，等他出来后把他杀了。七月初六（丙戌），周迪的首级被送到了建康。 八月二十九（己卯），陈文帝封皇子陈伯固为新安王，陈伯恭为晋安王，陈伯仁为庐陵王，陈伯义为江夏王。十二月初七（乙卯），陈文帝封皇子陈伯礼为武陵王。 翌年即公元566年二月二十九（丙子），南陈大赦，改元为天康。三月初二（己卯），陈文帝任命他弟弟安成王陈顼为尚书令。 三月底，陈文帝感到身体不适。他命令尚书仆射到仲举和五兵尚书孔奂共同决定朝廷和内阁的政事。孔奂是孔琇之的曾孙。陈文帝接着病情转危，孔奂和到仲举与司空、尚书令、扬州刺史安成王陈顼和吏部尚书袁枢以及中书舍人刘师知，进宫侍奉他的医药。袁枢是袁君正的儿子。太子陈伯宗十分软弱，陈文帝担心他不能守住皇位，便跟陈顼说：我想遵照太伯的往事（周文王的伯父，将王位让给弟弟即文王的父亲季历）。陈顼拜伏在地，哭着坚决推辞。陈文帝又跟到仲举和孔奂等人说：如今三方鼎峙，天下的事情繁重，必须要有一位年长的君王才行。朕想就近模仿晋成帝（临死前遗诏将皇位传给弟弟晋康帝），就远效法殷朝法则（意指盘庚将王位传给他弟弟小辛，而小辛又传给他弟弟小乙，才有后来的武丁中兴）。爱卿等应当遵照朕的这番意思办理。孔奂流着眼泪说：陛下御膳调养得不好，所以才生病。痊愈康复不会太久。皇太子身体很好，也越来越有仁德。安成王尊为陛下的亲弟，足以成为辅佐成王的周旦。如果陛下真有废立的意思，臣等尽管愚昧，但实在不敢奉诏。陈文帝说：古人遗留下来的忠诚与正直，重新体现在爱卿身上了。因此任命孔奂为太子詹事。 四月二十七（癸酉），陈文帝病逝，终年四十六岁。 陈文帝陈蒨字子华，是陈武帝陈霸先兄长陈道谭的长子。他少年时就沉重聪敏，既有见识，又有肚量。他容仪俊美，留意经史，举止风雅，即使在匆忙之间也总是遵守礼法。陈霸先非常喜欢他，经常称赞他说：这孩儿是我们宗族的英秀。侯景之乱时，很多乡里人都依山伴湖地趁乱抢掠，而他只是保卫家门，从不趁乱打劫。当时形势日益混乱，陈蒨因而到临安避乱。当陈霸先兴举义兵时，侯景派人收捕了他和陈霸先的儿子陈昌。陈蒨袖子里藏了一把小刀，打算趁去见侯景时刺杀了他，但后来并没有机会。陈霸先大军包围石头城时，侯景曾数次打算杀了他。陈文帝以后的事情，前面基本都已讲过，这里就不赘述了。 陈文帝从小就经历过艰难，很了解民间的疾苦。他明察秋毫，勤俭节约。每次外间有急事，把奏报的文书投掷在宫门前时，他总要马上取来看，并加以分析判断。他还敕令那些传送急报到殿里的人，必须把急报文书摔在石阶上，造成响声。他说：这样，我即使睡了，也会惊醒过来。 陈文帝死后，太子陈伯宗即位，宣布大赦。五月初三（己卯），他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五月十四（庚寅），朝廷任命安成王陈顼为骠骑大将军、司徒、录尚书、负责朝廷内外军事的都督。五月二十一（丁酉），朝廷任命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度为司空，吏部尚书袁枢为左仆射，吴兴太守沈钦为右仆射，御史中丞徐陵为吏部尚书。 徐陵觉得自从梁末以来，官员的选拔和授人多数都很随便，便写了封书信给朝廷大臣们，说：梁元帝（萧绎）承继了侯景之乱留下的荒诞局面，王太尉（王琳）接受了荆州之祸带来的衰败现状，这才导致了今天官吏制度的混乱糟杂。永定（陈武帝的年号）年间，圣朝刚刚创立，朝廷的白银难得，但授命的黄札却好搞，所以暂且用官阶取代钱绢用以赏赐有功人员。这就导致了员外和常侍比比皆是，咨议和参军到处可见。朝廷的规章制度难道就应该这样吗！如今朝廷已经趋于正常，衣冠礼乐也都日益完善，却怎能继续以前的做法？这样不但不合常理，也让人失望！大家无不赞同他的看法。 六月二十一（丙寅），朝廷将文皇帝安葬在永宁陵，庙号世祖。七月二十二（丁酉），南陈皇帝陈伯宗立妃子王氏为皇后。 十月十七（庚申），南陈皇帝到太庙祭祀。十一月初二（乙亥），北周派使臣来建康吊唁陈文帝。 南朝的事暂且放下，回到北朝。去年即公元565年七月初十（庚寅），周武帝宇文邕来到秦州；并于八月二十六（丙子）回长安。 十月初二（辛亥），北周将函谷关的关城当作通洛防，并任命金州刺史贺若敦为中州刺史，镇守函谷。 贺若敦仗恃才气，十分高傲。他看到自己的同辈都成为大将军，就他自己还不是，再加上当年在湘州时，只有他全军安全返回，便以为自己应当受到奖赏，但后来居然得了个官场除名的处分，因此对朝廷的使者口出怨言。晋公宇文护得悉后很生气，征他回来，竟然逼他自杀。贺若敦临死前跟他儿子贺若弼说：我的志向在于平定江南，今天这一愿望无法实现。你一定必须完成我的遗志。我因为口舌获罪而死，你今后说话时不能不深思。于是用锥子将贺若弼的舌头刺出血来，用以警诫他。 十一月初五（癸未），北齐太上皇高湛来到邺都。高湛还是长广王时，多次被他兄长齐显祖高洋捶打，因此经常怀恨在心。齐显祖每次见到祖珽，总是称呼他为贼，所以祖珽也很怨恨他。并且他要向太上皇献媚，便劝太上皇道：文宣性格狂暴，怎能称得上文？他又不是创业的君主，又如何称得上祖？如果文宣为祖，陛下万岁后又应当如何称呼？太上皇同意了他的意见。十一月十一（己丑），他改谥献武皇帝（即他父亲高欢）为神武皇帝，庙号高祖；改谥献明皇后为武明皇后；然后命令有司部门重新评议文宣（即高洋）的谥号。 十二月十四（壬戌），齐太上皇来到晋阳。十二月二十二（庚午），北齐改谥文宣皇帝为景烈皇帝，庙号威宗。 公元566年正月初一（己卯），日食。正月初五（癸未），北周大赦，改元天和。 正月十三（辛卯），齐后主高纬到圜丘祭祀，并于两天后到太庙祭祀。正月十八（丙申），北齐任命吏部尚书尉瑾为右仆射。 正月二十一（己亥），周武帝到皇家藉田耕作，并于次日派小载师杜杲出使南陈。 正月二十二（庚子），齐后主前往晋阳。二月初二（庚戌），北齐太上皇回邺都。 三月二十九（丙午），周武帝前往南郊祭祀。夏四月，北周因为长期干旱，举行所谓大雩，即盛大的求雨祭祀。 五月初九（乙酉），北齐任命兼尚书左仆射武兴王高普为尚书令。 同时，吐谷浑龙涸王莫昌率领他的部落依附北周，北周在他的地盘上设置扶州。 五月二十三（己亥），北齐封太上皇的儿子高弘为齐安王，高仁固为北平王，高仁英为高平王，高仁光为淮南王。六月，北齐派兼散骑常侍韦道儒出使南陈。 七月初三（戊寅），北周修筑武功等城池用以安置军士。 八月，齐太上皇前往晋阳。 同时，北周信州的蛮人冉令贤和向五子王等人占据巴峡造反，攻陷了白帝城。他们的党羽遍布在二千多里的地方。北周派开府仪同三司元契和赵刚等人先后前往讨伐，但终究无法攻克。九月，周武帝下诏派开府仪同三司陆腾督领开府仪同三司王亮和司马裔出兵讨伐他们。 陆腾驻军在汤口，冉令贤则在长江南岸占据险要，设置了十座城池，还连接远在涔阳的蛮人作为他的声援，并亲自率领精锐坚守水逻城。陆腾召来部将们商量对策，大家都要先攻取水逻城，然后再攻打南岸的城池。陆腾说：冉令贤在内仗恃他水逻城的固若金汤，在外依靠他涔阳城的蛮人声援。他们资粮充实，器械精新，而我们是孤军深入，进攻他们的坚固壁垒。万一一战不能取胜，不是更成就了他的气候？不如继续驻军在汤口，先去夺取他们南岸的城池。一旦剪掉他的羽毛，我们就可以向水逻城进军。这才是制胜敌人的战术。于是派王亮率军渡过长江，十来天里，就攻拔了他们八座城池，俘虏和纳降的，每城各有一千人左右。于是他们利用这期间招募骁勇的士卒，分好几道进攻水逻城。蛮帅冉伯犁和冉安西历来和冉令贤有仇。陆腾派人去诱降，用金银丝帛贿赂他们，让他们当周军的乡导。水逻城旁边有座石胜城，冉令贤派他兄长的儿子冉龙真占据那里。陆腾暗地里也诱降冉龙真，冉龙真便在石胜城投降了他。于是水逻城的守军全线溃散，北周大军杀了一万多人，也俘虏了一万多。冉令贤逃走，但被追获后斩首。陆腾将被杀的蛮人士兵的骨骸堆积在水逻城边上作为京观。后来各个蛮人部落的民众一看见它，无不号啕大哭，不敢再反叛了。 向五子王占据着石黑城，并派儿子向宝胜占据双城。攻克水逻城后，陆腾不断派人去劝降他们，但他们坚持不降。陆腾于是出兵进击，把他们都生擒了。他把所有向氏酋长们都杀了，还俘虏了一万多户蛮人。 信州原来的州治在白帝城，陆腾把它迁移到八陈滩北，并任命司马裔为信州刺史。 小吏部陇西人辛昂，奉使前往梁州和益州一带，并为陆腾督运军粮。当时临、信、楚、合等州的民众很多人叛乱。辛昂向他们晓喻祸福利害，反叛的百姓纷纷回来归附北周官府。于是他让老弱病残的人负责运送军粮，让年轻力壮的参与作战。大家都踊跃前往。后来朝廷召他回去，刚好遇上巴州的万荣郡民众造反，围攻郡城，回去的山路不通。辛昂跟他的随从们说：这帮凶狡的乱民十分猖狂。如果等到我们上报朝廷，等待诏令，只怕万荣这座孤城早已失陷。只要对百姓有利，我就专断一次吧。于是自作主张地去招募通州和开州的壮丁，得到三千人。然后辛昂率领他们倍道兼行，出其不意，直接来到贼兵的壁垒之下。贼兵以为朝廷大军来了，全都望风瓦解，万荣郡得以保全。北周嘉奖他的功绩，任命他为渠州刺史。 冬十月，北齐任命侯莫陈相为太傅，任城王高湝为太保，娄睿为大司马，冯翊王高润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韩祖念为司徒。 十一月十三（丙戌），周武帝出巡武功等新城；并于十二月十八（庚申）回长安。 北齐河间王高孝琬对执政十分怨恨，扎了个草人向他射箭。和士开和祖珽于是在太上皇高湛面前大讲他的坏话，说：高孝琬把草人比拟作陛下。又有，上次突厥人来到并州时，高孝琬脱下头盔扔到地上，说：我又不是老妪，哪里需要这东西！这话也是冲着陛下来的。还有，魏朝时曾有歌谣说：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端金鸡鸣。河南河北指的就是河间。高孝琬打算修建一只金鸡，准备大赦。太上皇有点被他们迷惑了。 刚好高孝琬得到一个佛牙，放在自己的府第内，夜里会发光。太上皇听说后，派人去搜，结果发现他家仓库里有几百长槊和幡旗。太上皇以为这些都是他用来造反的器械，便将他收捕审讯。他的姬妾里有个陈氏，因为历来不受宠爱，便诬陷高孝琬说：高孝琬经常画了陛下的像，对着画像哭。其实那是他父亲高澄的画像。太上皇勃然大怒，派武卫赫连辅玄倒着鞭子猛抽他。高孝琬被打疼得直呼叔父，太上皇说：你怎敢称呼我为叔父！高孝琬说：臣是神武皇帝（高欢）的嫡孙，文襄皇帝的嫡子，魏孝静皇帝的外甥，为何不能称呼你为叔父！太上皇更加愤怒，居然活活折断他的两个小腿，把他弄死了。安德王高延宗为他哭丧，眼睛都流出了泪血。他也扎了个草人，边鞭打边责问道：何故要杀害我兄！家奴告发了他，太上皇于是将高延宗按在地上，用被子盖住，然后用马鞭狠抽了他二百下。高延宗差点被打死。 这年，北齐赐侍中兼中书监元文遥姓高氏，不久后，又升迁他为尚书左仆射。 北魏末年以来，县令多数是由原来听差的厮役担任，因此士大夫阶层都以出任县令为耻。高文遥认为县令是治理百姓的根本，因此请求一样通过制度选拔。他还暗中挑选了些豪门的子弟，让朝廷下发敕令任用他们。但他仍然害怕他们会上诉拒绝，便把这些人都召集到神武门，让赵郡王高睿宣旨点名，并加以朝廷的慰问，然后很郑重地派他们前去赴任。北齐的士人出任县令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十二回 南陈政归陈顼与华皎沌口兵败 公元566年四月二十六（癸酉），陈文帝陈蒨病逝，太子陈伯宗即位。同年年底，齐太上皇高湛杀死了他父亲高欢的嫡孙河间王高孝琬。 公元567年正月初一（癸酉），日食。这天，南陈尚书左仆射袁枢去世。两天后，朝廷大赦，改元为光大。正月十九（辛卯），南陈皇帝陈伯宗到南郊祭祀。 当初陈霸先担任梁敬帝萧方智的丞相时，启用刘师知担任中书舍人。刘师知学问渊博，擅长文字，熟悉朝廷的礼仪和体制，并经历了陈文帝的整个朝代。他虽然没有得到升迁，但朝廷对他还算重用，所以与陈文帝的弟弟扬州刺史安成王陈顼和尚书仆射到仲举一同接受遗诏辅政。刘师知和到仲举总是位居禁中，参与决定朝政，而陈顼和他身边的三百人通常则留在尚书省。刘师知见到陈顼的地位和名望以及权势都得到朝野人士的瞩目，心里十分嫉妒他，便和尚书左丞王暹等人密谋将陈顼排挤出外。然而他们都还犹豫不决，因此不敢先有什么动作。东宫通事舍人殷不佞，历来很看重自己的名节，又受到东宫太子的信任，便伪造了敕令，快马赶到丞相府，跟陈顼说：如今全国各地平安无事，大王可以回到东府，经营（扬州）州务。 陈顼于是准备出京。中记室毛喜快马前来谒见陈顼说：陈朝取得天下的日子不算太长，国家的祸患接二连三，以致朝廷内外都感到危机和恐惧。太后经过深思熟虑，才请大王到尚书省，共同治理朝政。今天的敕令，绝对不是太后的意思。宗庙社稷至关重要，还希望大王三思而后行，一定必须再次启奏，向太后问个明白，别让奸人的阴谋得逞。现在一旦到了京城外头，大王就会受制于人，就好像当年的曹爽。即使大王想远离权力的中心，当个富家翁，到时能当得了吗！陈顼于是派毛喜去和领军将军吴明彻商量，吴明彻说：嗣君正在服丧期间，所以在治理朝政方面多有欠缺。殿下和嗣君亲比周公和召公，实在应当辅佐和安定社稷。希望殿下还是留在禁中，千万不要自我怀疑。陈顼于是称病，召刘师知前来，然后将他留下要和他详谈，同时让毛喜先进宫跟太后讲明白。太后说：如今伯宗年幼体弱，政事全都交给二郎（指陈顼，他是陈文帝的二弟）。让他回东府可不是我的意思。毛喜又去问南陈皇帝陈伯宗。陈伯宗说：这些都是刘师知他们的所作所为，朕一点也不知情。毛喜出来后，将这些话都告诉了陈顼。陈顼于是囚禁了刘师知，自己入宫晋见太后和皇帝，极力陈诉刘师知的罪状，然后亲自起草敕令，请皇帝画押批准，将刘师知交付廷尉。当夜，刘师知就在狱中被赐死。朝廷接着任命到仲举为金紫光禄大夫，但很快就被罢免。王暹和殷不佞也都被交付给廷尉处治。殷不佞是殷不豁的弟弟。他小时候就很有孝行，陈顼十分器重他，所以只有他没被处死，只是免官而已。王暹伏诛。于是国家大权全部落入陈顼手里。 右卫将军会稽人韩子高镇守领军府，在建康的众多将领中，他的兵马最强。他曾和到仲举联谋。但他们尚未发动事变时。毛喜请求挑拣人马配给韩子高，并赐给他生铁和木炭，让他修造兵器甲胄。陈顼吃惊地问道：韩子高谋反，我正要把他捉起来。你为何反而这么做？毛喜说：先帝的山陵刚刚修好，边境的盗寇也还很多。韩子高得到前朝的重用，名义上是朝廷禁卫的依赖。如果现在要抓捕他，恐怕一时也无法拿下他来，或许反而会成为祸患。大王应当推心置腹地安抚劝诱，让他不再自我怀疑。然后找个机会对付他，那时只需要一个壮士的力气就够了。陈顼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到仲举被免职回归私人的府第，心里很不自安。他儿子到郁娶了陈文帝的妹妹信义长公主，官拜南康内史。但并未前往赴任。韩子高也感到很不放心，便请求到衡州和广州诸镇任职。到郁每次乘坐小马车出去和韩子高密谋时，总是用妇人的衣服蒙着自己。刚好遇上前上虞县令陆昉和韩子高手下的军主告发韩子高谋反。陈顼当时在尚书省，便趁机召在京的文武官员前来，说是商议要立皇太子的事。第二天一早，到仲举和韩子高都来到尚书省，陈顼当场将他们拿下，连同到郁一道送交廷尉。于是陈顼让皇帝下诏，在狱中将他们赐死，其馀党羽一概不予追究。 二月初十（辛亥），南豫州刺史余孝顷也被指控谋反，被朝廷杀了。两天后，朝廷任命东扬州刺史始兴王陈伯茂为中卫大将军和开府仪同三司。陈伯茂是陈伯宗的母弟。刘师知和韩子高等人的密谋，陈伯茂也都参与。陈顼担心他在朝廷内外煽动闹事，所以任命他为中卫，专门让他居住在禁中，和皇帝相处。三月二十三（甲午），朝廷任命尚书右仆射沈钦为侍中兼左仆射。 湘州刺史华皎听说韩子高死了，内心很不自安，于是开始修缮兵甲，集聚党徒，安抚所部，并启奏朝廷请求出任广州刺史，以试探朝廷的意思。司徒陈顼假装答应了他，但诏书迟迟没有下达。华皎派使者暗中去招引北周兵马，又派人去答应要归附西梁，并让儿子华玄响到那里当人质。 华皎是晋陵暨阳人，他家世代只是小吏，他自己在南梁时也 只当个尚书比部的令史。侯景之乱时，他在侯景党羽王伟手下任职。陈霸先南下时，陈蒨被侯景囚禁，而华皎对他很好。侯景之乱平定后，陈蒨出任吴兴太守，聘用华皎为都录事，并将军府的谷物和布帛，都交给他管理。华皎为人聪慧，勤于簿籍等事务。当陈蒨平定了杜龛后，他启用华皎为将，还配给他人马甲仗，但仍兼都录事。华皎驾御部下赏罚分明，善于安抚和培养。当时兵荒马乱之后，百姓饥馑，华皎总是和部下同甘共苦，要求官兵平等。陈蒨因此提拔他为暨阳和山阴二县令。陈蒨即位成为陈文帝后，提拔他为开远将军，左军将军。天嘉元年（560），陈文帝封他为怀仁县伯，食邑四百户。 王琳东下时，华皎跟随侯瑱出兵抵御。王琳平定后，他出镇湓城，负责江州事务。当时南部各州的守宰多数是地方豪绅，不遵守朝廷法典，陈文帝让华皎用法律治理他们。王琳逃到北边后，他的将士多数都去依附华皎。天嘉三年（562），他又升任假节、通直散骑常侍、仁武将军、新州刺史，并负责监理江州，不久又加授负责寻阳、太原、高唐、南北新蔡等五郡军事的都督兼寻阳太守。周迪谋反时，华皎跟随都督吴明彻打败了他，因功加授散骑常侍、平南将军、临川太守，进爵为侯。后来他又加授使持节、都督湘、巴等四州诸军事、湘州刺史。 华皎出身低级小吏，善于经营产业，湘川地带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他为朝廷提供了不少收入，包括粮食和竹木。他甚至还经营油蜜脯菜之类。他还派兵征伐四川一带的土著，得到不少铜鼓和牲口，都送往京师。陈伯宗即位后，进号他为安南将军，改封重安县侯，食邑一千五百户。当时陈文帝觉得湘州出产杉木，便让华皎营造金翅等大型战舰二百多艘，以及各种水战器具，想以此作为北伐的武器装备。但华皎到底和韩子高到底有什么特殊关系，以至于韩子高被杀后，他不得不起兵造反却是个谜。 五月二十三（癸巳），陈顼任命丹杨尹吴明彻为湘州刺史，并于次日派他率领三万水军直奔郢州。五月二十六（丙申），陈顼派征南大将军淳于量率领五万水军继发，又派冠武将军杨文通从安成走陆路经过茶陵出兵，派巴山太守黄法慧从宜阳经过澧陵出兵，共同出击华皎，并让他们与江州刺史章昭达和郢州刺史程灵洗一同谋划进讨事宜。六月初二（壬寅），陈顼任命司空徐度为车骑将军，总督建康各路大军，从陆路直奔湘州。 再说华皎的使者来到长安；西梁王萧岿也上书说明那里的情况，并且请求北周出兵援助华皎。北周朝臣们商议都建议出兵响应。司会崔猷说：前年东征时，我们的兵马死伤过半。近来虽然部队得到安抚，但留下的疮痍尚未恢复。如今陈氏保境安民，和我们共建邻邦友好，我们岂能因为贪图他们的一点土地，就接纳他们的叛臣，违背盟约，兴起无名之师！但权臣晋公宇文护不听。闰六月初九（戊寅），他派襄州总管卫公宇文直督领柱国将军陆通、大将军田弘、权景宣、元定等人带兵去救援华皎。 七月初九（戊申），南陈立皇子陈至泽为太子。 华皎派使者去引诱章昭达，章昭达将该使者绑了送到建康。华皎又派人去引诱程灵洗，程灵洗把他的使者给杀了。华皎觉得武州是他地盘里的要害地方，便派使者去引诱武州都督陆子隆，但陆子隆不肯跟从他。华皎派兵攻打武州，但无法攻克。巴州刺史戴僧朔等人都隶属于华皎，长沙太守曹庆等人本来也是华皎的下属，因此都为他效力。司徒陈顼担心长江上游的地方守宰都去依附华皎，便下诏赦免湘、巴二州。九月初七（乙巳），朝廷把华皎在建康的家属全都杀了。 西梁任命华皎为司空，派柱国将军王操带兵二万去和他会合。北周大将权景宣率领水军，元定率领陆军，卫公宇文直总领水陆大军，和华皎一道东下。淳于量驻军在夏口。宇文直驻军在鲁山，派元定带领好几千步骑去包围郢州。华皎驻军在白螺，和吴明彻等人相持。徐度和杨文通由岭路出兵袭击湘州，俘获了华皎所有留守军士的家属。 华皎率军从巴陵出发，与北周和西梁的水军一道，顺流乘风而下，军势非常强盛。他们和南陈大军在沌口（今湖北汉阳东南，沌水进入长江之口）开战。淳于量和吴明彻征召军中的许多小舰，赏给舰上的将士很多金银，命令他们先出去抵挡西军大舰，承受他们拍竿（安置在战舰上利用杠杆和滑车遥掷石块和钉板以及火种等器物的器械）的打击。西军所有大战舰上拍竿能发射的东西都用完了，然后淳于量等人开出自己的大舰用拍竿攻打对方，结果西军的大舰全被击碎，沉没在中游。西军又以战舰载着柴薪，趁风纵火。可惜的是，不久后风向打转，结果火反过来烧了自己的战舰，导致西军大败。华皎和戴僧朔等人乘着一只小船逃走，经过巴陵时，不敢登岸，径自直奔江陵。卫公宇文直也逃到江陵去了。 元定成为一支孤军，进退无路。他们只好在山上砍着竹子开路，且战且退。想直奔巴陵。但巴陵已被徐度等人占领。徐度等人派使者假装要和他结盟，并答应放他们回北周。元定信以为真，就让部队解除武装，去投归徐度。徐度捉拿了他，并俘虏了他的全部部众，还生擒了西梁大将军李广。元定因为愤恚过度而死去。 华皎的党羽曹庆等四十多人都被杀了，只有岳阳太守章昭裕因为是章昭达的弟弟，桂阳太守曹宣是陈霸先的旧臣，衡阳内史汝阴人任忠曾有密奏上呈给朝廷，得到了宽宥。 吴明彻乘胜进攻并占领了西梁的河东。 北周卫公宇文直把战败的责任推到西梁柱国将军殷亮的身上。西梁君主萧岿明知不是他的错，然而不敢违抗宇文直的旨意，竟然把殷亮给杀了。 于是北周和南陈关系急剧恶化。北周沔州刺史裴宽请求襄州总管，要他增加他的卫戍兵马，并将州治迁到羊蹄山以躲避水灾。总管的援兵还没到达，程灵洗率领水军就突然来到城下。刚好遇上大雨，沔水暴涨。程灵洗用大舰对着城墙发射拍竿，把城上的矮墙和城楼都击碎了。南陈水军用战舰的拍竿发射矢石，昼夜不停地连攻了三十多天。南陈士兵都登上城墙了，裴宽还带着他的部众手执短兵奋勇抵抗。又坚持了两天后，裴宽才力尽被俘。 十月十七（甲申），南陈皇帝陈伯宗到太庙祭祀。十一月初一（戊戌），日食。 南陈的事暂且放下，回到北朝。这年正月二十（壬辰），齐太上皇高湛回邺都去。正月二十七（己亥），周武帝宇文邕到皇家籍田耕作。 二月初一（壬寅），齐后主高纬加元服（即穿上皇袍衮服，有点亲政的味道），宣布大赦。四月十三（癸丑），北齐派散骑常侍司马幼出使南陈。五月二十四（甲午），北齐任命东平王高俨为尚书令。 六月十一（辛亥），周武帝尊他母亲叱奴氏为皇太后。 六月十九（己未），齐后主高纬（字仁纲）封皇弟高仁机为西河王，高仁约为乐浪王，高仁俭为颍川王，高仁雅为安乐王，高仁直为丹杨王，高仁谦为东海王（史书用他们的字称呼）。 闰六月十二（辛巳），北齐左丞相咸阳武王斛律金去世，终年八十岁。斛律金的长子斛律光任大将军，次子斛律羡和孙子斛律武都并任开府仪同三司，都在重要藩镇守卫。他其馀的子孙中封侯或地位显赫的很多。他家门中出了一位皇后，两个太子妃，三位公主，事奉北齐三代王室，贵宠无人可比。自从齐肃宗高演以来，主上对他的礼敬越来越重；每次朝见，总是特许他乘坐步挽车来到宫殿的台阶下头，有时还用羊车专门去迎接他。然而斛律金并不因此而高兴。他曾跟斛律光说：我虽然不读书，但听说自古以来，外戚很少有人能保住自己的宗族免于祸殃的。女人如果得到宠幸，一定会被其他的尊贵嫔妃嫉妒。如果不被宠幸，那么就一定被天子讨厌。我家历来总是靠功勋和辛劳得到富贵，何必凭藉得宠的女子！ 次日，齐后主任命东平王高俨录尚书事；任命左仆射赵彦深为尚书令，娄定远为左仆射，中书监徐之才为右仆射。娄定远是娄昭的儿子。 八月，齐后主任命任城王高湝为太师，冯翊王高润为大司马，段韶为左丞相，贺拔仁为右丞相，侯莫陈相为太宰，娄睿为太傅，斛律光为太保，韩祖念为大将军，赵郡王高睿为太尉，东平王高俨为司徒。 高俨是太上皇的儿子，很得太上皇和胡后的宠幸，当时兼任京畿大都督，领军大将军，领御史中丞。按照北魏的常规：御史中丞外出时必须和皇太子分开，连王公贵族也都得礼让三分，远远看见就得停下，把拉车的牛卸下，将车轭放到地上，恭敬地等待御史中丞过去了才继续上路。如果有人违反规矩或动作慢了，御史中丞的前驱可以用赤棒棒打他们。自从魏孝文帝迁都邺城以后，这道礼仪就取消废止了。齐后主想增加高俨的尊严并显示他的荣宠，便命令大臣们遵守这一旧制。高俨最初从北宫出来，将要到中丞府去时，京畿的步骑禁卫、领军府的官僚部属、中丞府的仪仗、司徒府的卤簿（也即仪仗队），无不毕恭毕敬地跟在后头。太上皇和胡后打开帐幕从华林园东门外看去觉得好玩，便派中使（禁中的专使）骑马跑到他的仪仗队那里去。但不让进。中使于是自称是奉了皇上敕令，结果仪仗队的前驱举起赤棒就打。赤棒应声而落，当场打碎中使的马鞍。马惊了起来，把中使摔下马去。太上皇看了大笑，以为他们做的很对，于是敕令高俨的车队停下来，慰问了他们很长时间。几乎全邺城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高俨总在宫中，坐在含光殿上处理政事，他的各位叔父都得对他下拜。太上皇时不时前往并州，而高俨总是留在邺都的皇宫里。每次他为太上皇送行，要么送到半路，要么送到晋阳后马上就回来。他用的器玩和服饰，全都和齐后主一样，需要的东西也全由官府供给。他曾在南宫见到新运来的冰镇早李，回来后怒冲冲地责问下人道：尊兄已有的东西，我为何竟然没有！从那以后，凡是齐后主偶尔先得到什么新奇东西时，他的部属和工匠必定要获罪。高俨性格刚烈果断。他跟太上皇说：尊兄这么懦弱，怎能统帅左右！太上皇总是称赞他的才器，曾有废立的想法，但胡后极力劝止，后来他也就算了。 九月十九（丁巳），齐太上皇来到晋阳。崤山以东的地区发生严重水灾，百姓纷纷饿死，一路留下无数的僵尸。十一月初九（丙午），北齐大赦。 十一月十六（癸丑），北周许穆公宇文贵从突厥回来的路上，死在张掖。同时，齐太上皇回到邺都。十二月，北周晋公宇文护的母亲病故。周武帝下诏，命令他停止丁忧，回朝廷处理政务。 北齐秘书监祖珽和黄门侍郎刘逖关系密切。祖珽想当宰相，便上疏罗列赵彦深、元文遥、和士开的罪状，让刘逖为他上奏，但刘逖不敢。赵彦深等人得悉后，先到太上皇那里自我陈诉解释。太上皇大怒，让人捉了祖珽，责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祖珽趁机指控和士开、元文遥、赵彦深他们结党营私、弄权卖官、刑狱受贿等事情。太上皇说：你居然连我也敢诽谤！祖珽说：臣不敢诽谤，但陛下的确夺了人家的女儿。太上皇说：我只是因为她们遭受饥荒，才收养了她们而已。祖珽说：陛下为何不开仓赈济，却硬要把人家买进后宫？太上皇更加愤怒，用刀环猛敲他的嘴巴，身边的侍从也用鞭子和棍杖乱打，准备就这样将他活活打死。祖珽大喊道：陛下千万不要杀了臣，臣会为陛下合成不死的金丹。于是太上皇让侍从们停了下来。祖珽说：陛下有个范增却不能用。太上皇愤怒地说：你把自己比作范增，那么我就是项羽了？祖珽说：项羽原来只是个布衣平民，率领乌合之众，五年而成就霸业。陛下凭藉父兄的资本，才得到今天的地位。臣觉得陛下不能轻视项羽。太上皇更加气愤，命令侍从用土塞住他的口。祖珽一边将土吐出来一边还要说话。于是太上皇将他鞭打了二百，发配到兵甲作坊，不久又将他流放到光州，敕令让他担任牢掌。光州别驾张奉福说：牢不就是地牢吗？于是把他关进地牢里，让他一直戴着桎梏，夜晚只用芜菁子给他当蜡烛。祖珽的眼睛被烟熏得太厉害，因此双目失明。 北齐七兵尚书毕义云为官严酷残忍，简直没有天理，对家人尤其如此。一天夜里，他被强盗所杀。强盗把刀留在他家里，经过检验，发现是他儿子毕善昭所佩的刀。有司部门逮捕了毕善昭，将他处死。 十三回 齐太上皇病死与陈孝宣帝夺位 公元567年九月中旬，南陈大军在沌口彻底击溃反叛的湘洲刺史华皎，以及北周和西梁的联军，平定了华皎之乱。这年年底，北齐太上皇高湛将权臣秘书监祖珽流放到光州。 公元568年正月初三（己亥），南陈权臣安成王陈顼进位为太傅，兼领司徒，加以特殊礼仪。 正月初五（辛丑），周武帝宇文邕到南郊祭祀。正月二十七（癸亥），齐后主高纬派兼散骑常侍郑大护出使南陈。同时，南陈湘东忠肃公徐度去世。 二月初一（丁卯），周武帝来到武功。 早先，本来答应北周求婚的突厥木杆可汗有了二心，打算答应北齐的求婚，并扣留了陈公宇文纯等人，经年不让他们回国。这期间，刚好遇上连续十来天的大雷风，损坏了他的穹庐。木杆可汗怕了，以为遭到天谴，当即预备了大礼送他的女儿前往北周，让宇文纯等人带着她回归。三月初八（癸卯），他们抵达长安，周武帝并在当天举行亲迎的典礼。次日，北周因此大赦。 三月初十（乙巳），北齐任命东平王高俨为大将军，南阳王高绰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徐显秀为司空，广宁王高孝珩为尚书令。 三月二十三（戊午），北周燕文公于谨去世。于谨虽然功高位重，但事奉周武帝却日益谦恭。他每次上朝参见，跟从的随骑不过二三人。朝廷有大事时，经常和他商量。于谨尽忠尽力，总是提出很有帮助的见解。他在功臣中特别受到亲信，朝廷对他的礼遇非常隆重。他和周武帝始终亲密无间。他还教训几个儿子，务必随时作好退隐的准备，因而他的子孙蕃衍，全都显赫腾达。 再说吴明彻乘胜进攻江陵，引水灌城。西梁君主萧岿出城跑到纪南去暂避。北周总管田弘跟从他一道，副总管高琳和西梁仆射王操则留下坚守江陵的三城，昼夜抗战长达一百天。西梁将领马武和吉彻出击并打败了吴明彻。吴明彻退保公安，萧岿才得以回到江陵。四月十六（辛巳），北周任命达奚武为太傅，尉迟迥为太保，齐公宇文宪为大司马。 同时，齐太上皇前往晋阳。北齐尚书左仆射徐之才善于医术。太上皇有病，找他治疗，果然被他治愈了。中书监和士开想依次得到升迁，但担心徐之才拦在他前面，便外派徐之才出任兖州刺史。五月初九（癸卯），北齐任命尚书右仆射胡长仁为左仆射，和士开为右仆射。胡长仁是太上皇皇后的兄长。 五月十六（庚戌），周武帝到太庙祭祀，并于五月二十六（庚申）前往醴泉宫。五月二十八（壬戌），齐太上皇回到邺都。 七月初九（壬寅），北周随桓公杨忠去世，他儿子杨坚世袭了爵位。杨坚任开府仪同三司和小宫伯时，晋公宇文护想将他引为心腹。杨坚将这事告诉杨忠，杨忠说：俗话说：两姑之间难为妇，你千万别去！杨坚因此婉言谢辞了。 七月二十五（戊午），周武帝回到长安。 八月，北齐向北周请和，北周于是派军司马陆程等人出使北齐。九月初四（丙申），北齐派侍中斛斯文略到北周回礼。十月初一（癸亥），周武帝到太庙祭祀。 十月十九（辛巳），北齐任命广宁王高孝珩录尚书事，左仆射胡长仁为尚书令，右仆射和士开为左仆射，中书监唐邕为右仆射。 十一月初一（壬辰），日食。同时，北齐派兼散骑常侍李谐出使南陈。十一月十三（甲辰），周武帝来到岐阳；同时，派开府仪同三司崔彦等人出使南陈。 十一月下旬，齐太上皇突然发病，急忙用驿马去追回徐之才。但徐之才还没回来时，他就在十二月初十（辛未）病情恶化。他把后事托付给和士开，握着他的手说：千万不要辜负了我！就这样握着和士开的手死去了。太上皇高湛死时其实也才三十二岁不到。第二天，徐之才才到，朝廷马上又派他回州里去了。 和士开秘不发丧达三天之久。黄门侍郎冯子琮问他什么原因，和士开说：神武（高欢）和文襄（高澄）的丧事都是秘而不发。如今皇上至尊年龄还小，担心王公里头有人会有二心。我想把他们全部招集到凉风堂，然后和你一块商量怎么办。和士开历来忌恨太尉兼录尚书事赵郡王高睿和领军将军娄定远。冯子琮担心他会伪造遗诏，将高睿派到外地，然后再褫夺娄定远掌管禁兵的大权。于是他劝和士开说：太上皇早先已经传位给当今皇上。现在得到富贵的大臣们，都是因为至尊皇上父子的恩典。只要让朝内的尊贵大臣们保留他们的职位，王公们一定不会有二心。事过境迁，如今怎能和神武他们称霸的时代相比！而且明公已经好几天没出宫门，太上皇升天的事，外头都传遍了。太久不发丧，恐怕会有其他的事变。和士开这才开始发丧。 十二月十五（丙子），北齐大赦，并在两天后尊太上皇后胡氏为皇太后。侍中尚书左仆射元文遥觉得冯子琮是胡太后的妹夫，担心他支持胡太后干预朝政，便与赵郡王高睿和和士开密谋，将冯子琮派出朝去担任郑州刺史。 太上皇高湛当政时骄奢淫泆，徭役繁杂，租赋沉重，官吏和百姓都吃了很多苦头。十二月二十三（甲申），北齐下诏：各地正在进行的修建工程，不论大小一律取消。邺下和晋阳以及中山宫里的宫人和没入宫廷当奴婢的，只要是年老有病的，都在核定事实后放出宫去。所有因受牵连而被流放外地的，都允许他们回到原籍。 同时，北周梁州恒棱的獠族人反叛，梁州总管的长史南郑人赵文表出兵讨伐他们。将领们都要向他们发起四面进攻，赵文表说：如果四面攻打，獠人因为没有了活路，必定会拼死抵抗，那就不容易对付了。现在我要向他们同时表示威严和恩德，为恶的将被诛杀，从善的将被安抚。善恶一旦明确，打败他们就容易了。于是将这层意思普遍传令军中。当时有不少从军的獠人，和恒棱的獠人不是亲属就是相识，也趁机把赵文表的意思转告给他们。恒棱的獠人还犹豫未决，但赵文表的大军已到了他们境内。獠人居住的地方原先有两条路，一条平坦一条险峻。有几位獠人头目到赵文表那里请求担任乡导。赵文表说：这条路宽阔平坦，不须要乡导。你们只要先去好好慰问和晓谕他们的子弟，让他们来投降就行了。于是派他们去了。赵文表跟部将们说：这些獠人头目一定以为我会从平坦的那条路进发，所以一定会在那里设伏截击我们。我打算出其不意，从险路进发。于是带兵从狭路入山，然后登上高坡眺望，果然看到獠人的伏兵。獠人头目的计策失败了，只好纷纷带领部众前来投降。赵文表全都对他们加以慰问安抚，并开始征收他们的租税。这时再没人胆敢违抗。北周因此任命赵文表为蓬州刺史。 翌年即公元569年正月初一（辛卯），周武帝因为齐世祖即太上皇的丧事而取消元日的朝会，并派司会李纶前往吊唁送礼，同时参加葬礼。 北齐博陵王高济是齐世祖高湛的母弟。他担任定州刺史，跟人说：按次序应当轮到我（当皇帝）了。齐后主高纬听说后，暗地里派人到定州把他刺杀了，然后依照礼仪追谥他为博陵文简王，并安葬了他。 二月二十四（甲申），北齐将武成帝（即高湛）安葬在永平陵，庙号世祖。二月二十九（己丑），北齐改封东平王高俨为琅邪王。同时，北齐派侍中叱列长叉出使北周，还任命司空徐显秀为太尉，并省（即并州的朝台）尚书令娄定远为司空。 当初，侍中兼尚书右仆射和士开深得齐世祖的宠信。他可以随便进出齐世祖的卧室，也不用预定时间，因此也得到胡后的宠爱。当齐世祖去世后，齐后主因为和士开受到顾命，便对他非常信赖，于是他的威权日益加重。和士开与娄定远以及录尚书事赵彦深、侍中尚书左仆射元文遥、开府仪同三司唐邕、领军将军綦连猛和高阿那肱、度支尚书胡长粲一块当权，当时号称八贵。太尉赵郡王高睿、大司马冯翊王高润、安德王高延宗与娄定远和元文遥都向齐后主进言，请求将和士开外派到藩镇去。刚好胡太后在前殿宴请王公大臣，高睿趁机当面罗列和士开的罪状和过失，说：和士开是先帝的佞臣，社稷的蠹虫。他不但收受贿赂，还在宫廷里有过污秽的行迹。臣等大义在前，不得不站出来说话，冒死向陛下陈诉。胡太后说：先帝在时，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如今想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还是只管喝酒吧，其他话不要多说了！高睿等人的言词和脸色却变得更加严厉。仪同三司安吐根说：臣本来只是个经商的胡人，今天有幸排在各位贵人的末尾。臣既然深受厚恩，岂敢因为怕死而不说直言！不把和士开弄出朝廷，朝野将不得安宁。胡太后说：改天再讨论这事。王爷们都请散了回去吧！高睿等人有的把官帽扔在地上，有的拂袖而起，愤愤地出去了。第二天，高睿等人又来到云龙门，让元文遥入宫上奏，如此连续三趟，胡太后还是不听。左丞相段韶让胡长粲传达太后的话说：先帝的梓宫尚未殡殓，事情发生得太仓促了。还希望王爷们再重新考虑考虑！高睿等人于是拜谢后退下。胡长粲向胡太后复命，胡太后说：成全妹妹母子一家的，全仗兄长之力。她接着非常丰厚地赏赐了高睿等人，把这事压下了。 胡太后和齐后主于是把和士开召来追问，和士开说：先帝在群臣之中，对待臣最为优厚。陛下刚开始为先帝服丧，大臣个个都有觊觎的心理。如果今天就把臣支出朝廷，正是因为他们要剪除陛下的羽翼。陛下应当跟高睿他们说：元文遥和和士开，都受到先帝的任用，怎能一去一留！可以让他们同时出任州牧，但暂时还担任原职。等到先帝的墓地山陵修建完毕，再派他们出去。高睿他们一定以为臣真的要被外派了，心里一定非常高兴。齐后主和胡太后都听从了他的建议，因此就这样跟高睿他们说了，于是任命和土开为兖州刺史，元文遥为西兖州刺史。齐世祖安葬完毕，高睿他们便催促和士开赶紧上路。胡太后想留下和士开，等过了齐世祖的百日忌日，但高睿不肯。几天里，胡太后多次向他求情。有个知道胡太后私情的宦官跟高睿说：太后既然非要如此，殿下何必苦苦相逼！高睿说：我承担辅政的责任不轻。如今嗣主年幼，怎能让邪恶的奸臣在他身边！不以死节来拥戴朝廷，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于是又去觐见太后，再三要求。胡太后让侍从斟酒赐给高睿，高睿严肃地说：今天我们谈论国家大事。臣不是为喝酒而来！说完就气冲冲地出宫去了。 和士开载着两个美女和一张珠帘去拜见娄定远，感谢他说：诸位权贵都想杀了我和士开。承蒙大王的努力，保全了我的性命，还任用我为地方大员。今天特意前来辞别，谨献上两个女子和一张珠帘，敬请收下。娄定远非常高兴，问和士开道：还想回来吗？和士开说：在内宫太久了，心里很不自安。今天得以出京，实在顺遂了我的心愿，所以不想再回来了。只是乞求大王的保护，长期担任大州刺史就满足了。娄定远信了他的话。送到门口时，和士开说：今天就要出远门了，还希望能去觐见二宫，向他们辞别。娄定远答应了。和士开于是又见到了胡太后和齐后主，跟他们进言说：先帝升天时，臣惭愧不能跟他前去，以死相报。现在观察朝廷权贵的意思，是想让陛下当乾明（齐废帝高殷的年号，这里即指被高演废黜的高殷）。臣出朝之后，必然会有重大事变。那时臣有什么脸面到地下去见先帝！因而恸哭流泪。齐后主和胡太后也都哭了，并问道：那该怎么办？和士开说：臣已经进到宫里了，还有什么好挂虑的？现在只需要几行诏书就行了。于是下诏任命娄定远为青州刺史，并谴责赵郡王高睿犯下目无君王的不臣之罪。 第二天一早，高睿准备再次入宫进谏，但他的妻儿全都劝止他前往。高睿说：社稷的事情重大，我宁死也得对得起先帝，不忍心见到朝廷颠沛流离。到了殿门时，又有人跟他说：殿下千万不要进去，恐怕事情有变。高睿说：我上不负老天，死也无恨。于是照样入宫觐见胡太后。胡太后再次跟他解释，但高睿却更加固执己见。出宫后经过永巷时他遇到禁兵。禁兵将他捉住后送到华林园的雀离佛院，胡太后派刘桃枝把他用棍杖活活打死了。高睿长期负责朝廷的政事，清正廉洁，操行很好，朝野大臣无不为他的死感到冤屈惋惜。北齐接着重新任命和士开为侍中和尚书左仆射。娄定远归还了和士开送给他的贿赂，还加上其他珍宝反过来去贿赂他。 三月，齐后主来到晋阳。四月初五（甲子），北齐将并州尚书省府改为大基圣寺，将晋祠改为大崇皇寺。第二天，齐后主就回邺都去了。 齐后主年龄很小，但却有很多嬖宠。武卫将军高阿那肱，历来靠谄佞得到齐世祖以及和士开的亲信。齐世祖经常命令他到东宫服侍齐后主，因此也得到齐后主的宠幸，累次升迁后官至并省尚书令，封淮阴王。 齐世祖曾挑拣了二十名都督，派他们去侍卫东宫，昌黎人韩长鸾也是其中之一。齐后主独独喜爱韩长鸾。韩长鸾名凤，史书通常用他的字称呼。他累次升迁后官至侍中、领军，总负责禁内部省的机密。 有个叫陆令萱的皇宫婢女。他的丈夫汉阳人骆超，因为受到谋反罪的牵连被处死，陆令萱因此被发配到掖庭（宫殿旁边做苦工的宫女居住的地方），和儿子骆提婆一道籍没为奴。齐后主高纬在襁褓时就由陆令萱抚养。陆令萱十分狡黠，又善于讨好献媚，所以得到胡太后的宠幸。在宫掖之中，只有她擅自作威作福，还被封为郡君。和士开和高阿那肱都是她的养子。齐后主让陆令萱担任女侍中。陆令萱带着骆提婆入宫服侍齐后主，每天从早到晚总是陪着他游戏亲昵，所以骆提婆也累次升迁，官至开府仪同三司和虎卫大将军。有个叫穆舍利的宫女，曾是斛律后的婢女，也得到齐后主的宠爱。陆令萱也想利用她，因此当了她的养母，并引荐给齐后主，封为弘德夫人。陆令萱于是让骆提婆冒充姓穆氏。然而和士开当权的时间最久，这些受宠的幸臣全都跑去依附他，希望巩固他们得到的恩宠。 齐后主思念祖珽，把他从一个流放的囚徒提拔为海州刺史。祖珽于是写信给陆令萱的弟弟仪同三司陆悉达说：赵彦深内心阴险，城府很深。他打算举行伊尹和霍光那样的废立大事。仪同的姊弟怎能得到平安？为何不早日使用智士能人，帮你们度过这关！和士开也觉得祖珽很有胆略，便想用他当谋主。于是他舍弃旧日的恩怨，虚心接待他，并和陆令萱一道跟齐后主说：文襄（高澄）、文宣（高洋）、孝昭（高演）三先帝的儿子都不能立。现在只有陛下一人占有帝位的原因，主要是祖孝征出的力。人有功劳，不可不报。祖孝征的操行虽然浅薄，但他的谋略出奇地超人，紧急时可以使用他。况且他已经双目失明，必定没有造反的野心。希望陛下请他前来，好向他请教筹策。齐后主于是召他入朝，任命他为秘书监，加开府仪同三司。 和士开在齐后主面前大讲尚书令陇东王胡长仁的坏话，说他骄横任恣。于是齐后主将他派出担任齐州刺史。胡长仁怨愤交加，密谋要派刺客去杀了和士开。结果事情败露，和士开和祖珽共谋，由祖珽引用汉文帝诛杀薄昭的故事，让齐后主派使者到齐州，就地将胡长仁赐死。 北朝的事暂且放下，回到南陈。去年即公元568年七月十三（丙午），南陈皇帝陈伯宗到太庙祭祀。七月二十九（壬戌），陈伯宗封皇弟陈伯智为永阳王，陈伯谋为桂阳王。 十月初八（庚午），南陈皇帝到太庙祭祀。 南陈始兴王陈伯茂因为安成王陈顼专权，心中十分不平，所以屡次放肆地大讲他的坏话。十一月二十三（甲寅），陈顼以太皇太后诏令的名义，诬陷皇帝陈伯宗，说他当时与刘师知和华皎等人一道密谋。还说：文皇帝（陈伯宗的父亲陈蒨）有了解儿子的明鉴，就像帝尧一般。他要传位给弟弟的心怀，符合当年太伯（周文王的伯父，让弟弟即位，自己远避江南）的大度。现在可以重申文皇帝以往的心愿，崇敬地更立贤明的君主。于是将陈伯宗废黜为临海王，让安成王陈顼即位大统。朝廷又下令，废黜陈伯茂为温麻侯，将他安置在另外的馆舍。陈顼暗中让人装扮成盗匪，在路上袭击他，把陈伯茂杀在车里。 正月初四（甲午），安成王陈顼在建康即皇帝位，成为历史上的陈孝宣帝，并改元为太建，大赦。他恢复太皇太后为皇太后，皇太后为文皇后；并立爱妃柳氏为皇后，世子陈叔宝为太子。他还封皇子陈叔陵为始兴王，继承他父亲昭烈王陈道谭的香火。次日，他去拜谒太庙。正月初七（丁酉），他任命尚书仆射沈钦为左仆射，度支尚书王劢为右仆射。王劢是王份的孙子。 正月十一（辛丑），他到南郊祭祀，并于次日封皇子陈叔英为豫章王，陈叔坚为长沙王。正月二十八（戊午），陈孝宣帝到太庙祭祀，并于二月十五（乙亥）到皇家藉田耕作。 要想知道南陈和其他两朝后来的情况，请看下篇。 十四回 章昭达平定欧阳纥与斛律光进军汾北 公元568年十一月二十三（甲寅），南陈安成王陈顼将南陈皇帝陈伯宗废黜为临海王。同年十二月初十（辛未）齐太上皇高湛病故。翌年即公元569年正月初四（甲午），陈顼在建康即皇帝位，成为历史上的陈孝宣帝，二月底，齐后主高纬和胡太后杀害了为政多年的赵郡王高睿。 五月二十九（丁巳），南陈任命吏部尚书徐陵为左仆射。七月初四（辛卯），陈孝宣帝为皇太子娶了太子妃沈氏。她是吏部尚书沈君理的女儿。 再说欧阳纥在广州当政十多年，他的威严和恩惠普及南方的汉人和许多少数民族。自从华皎之乱后，陈孝宣帝心里对他一直有怀疑，便内征他为左卫将军。欧阳纥怕了，他的部下多数也劝他造反。于是他在这期间起兵攻打衡州刺史钱道戢。 陈孝宣帝派中书侍郎徐俭持节全权前往晓谕宣旨。欧阳纥刚见到徐俭时，摆出了盛大的仗卫队，对他说话也很不恭敬。徐俭说：吕嘉（西汉南越国的丞相，起兵反叛后被杀）的事的确已很遥远。然而将军就没见到周迪和陈宝应的下场吗！现在要转祸为福，为时还不算太晚。欧阳纥默然无语，没有回答。他把徐俭安置在孤园寺，几十天都不让他回去。欧阳纥曾出去见徐俭，徐俭跟他说：将军既然已经起兵了，我总还得回去汇报天子。徐俭的性命虽在将军手里，而将军的成败却不在我徐俭手里。希望将军不要扣留我。欧阳纥于是将徐俭遣返。徐俭是徐陵的儿子。 十月十五（辛未），南陈下诏派车骑将军章昭达讨伐欧阳纥。十月二十六（壬午），陈孝宣帝前往太庙祭祀。 自从华皎之乱以来，南陈和北周断绝了交往。到这时，北周又派御正大夫杜杲出使南陈，请求修复两国原来的睦邻友好。陈孝宣帝答应了，并派使者前往北周回礼。 翌年即公元570年正月二十二（丙午），陈孝宣帝到太庙祭祀。两天后，北齐派兼散骑常侍裴谳之出使南陈。 欧阳纥召阳春太守冯仆到南海，想引诱他一道造反。冯仆派人去告诉他的母亲洗夫人。洗夫人说：我们家忠贞为国，到现在已经历了两代人了。我不能因为爱惜性命就辜负国家。冯仆于是发兵拒绝欧阳纥入境，并率领各个酋长去迎接章昭达。 章昭达率军倍道兼行，抵达始兴。欧阳纥听说章昭达突然来到，惊惶困扰得不知该怎么办。他率军出驻洭口，积聚了很多沙石，盛在竹笼里，放置在他的水寨之外，用以遏制章昭达的舟舰。章昭达在上游，装备了战舰，制造了拍竿，然后命令军人口里衔着大刀在水中潜行，去砍断那些竹笼，因此竹笼上的竹篾都散开了。章昭达接着放纵大舰顺流冲下，击开了水寨。欧阳纥的部众大败，他自己也被生擒了后送往建康。二月二十九（癸未），他在建康东市被处斩。 欧阳纥字奉圣，颇有才干和谋略。历任黄门侍郎、员外散骑常侍、安远将军、衡州刺史。后来世袭他父亲的阳山郡公，都督交广等十九州军事、广州刺史。他父亲欧阳頠，字靖世，是长沙临湘人，郡里的豪族。欧阳頠少年时就正直而有思想，以言行笃信在岭南著名。他家产富裕，但全让给各个兄长。州郡屡次聘用他，但他都不肯应聘，反而在麓山寺旁盖了座草庐，专门学习，因此博通经史。三十岁，他兄长逼他去当官，最初担任南梁信武府中兵参军，后升迁为平西邵陵王的中兵参军事。 南梁左卫将军兰钦少年时，和欧阳頠关系很好，所以欧阳頠常随兰钦外出征讨。兰钦任衡州刺史时，任命他为清远太守。欧阳頠因为协助兰钦南北转战，后来被任命为直阁将军和天门太守。他在讨伐蛮人中也立有战功。刺史庐陵王萧续十分赞许他，聘他为宾客。兰钦出征交州时，又启用欧阳頠同行。兰钦在岭南病死时，欧阳頠正好被任命为临贺内史。他上表请求护送兰钦的棺丧回京都，然后才赴任。当时湘衡边界的五十多洞蛮人不肯宾服，南梁敕令衡州刺史韦粲出兵讨伐。韦粲委派欧阳頠为都督，把他们都平定了。韦粲启奏梁武帝，称赞欧阳頠的忠诚和才干，朝廷于是降诏褒赏他，并加授他为超武将军，派他征讨广、衡二州的山贼。 侯景之乱时，韦粲率军勤王，让欧阳頠监理衡州。京城失陷后，岭南的军阀互相吞并。兰钦的弟弟前高州刺史兰裕出兵攻打始兴内史萧绍基，夺了始兴郡。兰裕因为兰钦和欧阳頠关系密切，便派人去招他，但欧阳頠不肯。他跟使者说：兰高州兄弟官位显赫，都是国家的厚恩。如今应该奔赴国难，入援京都，岂能自己跋扈一方？当陈霸先率军入援京邑，快到始兴时，欧阳頠和他联系，成为好友。兰裕派兵攻打欧阳頠，陈霸先出兵援助，打败了兰裕败。陈霸先上表任命王怀明为衡州刺史时，朝廷也根据他的意愿提拔欧阳頠为始兴内史。陈霸先讨伐蔡路养和李迁仕时，欧阳頠率兵增援他。蔡路养等人被平定后，湘东王萧绎承制将始兴郡改为东衡州，任命欧阳頠为持节、通直散骑常侍、都督东衡州诸军事、云麾将军、东衡州刺史，新丰县伯，食邑四百户。 侯景之乱平定后，梁孝元帝萧绎遍问朝廷重臣：如今天下刚刚平定，极须良才。请你们举荐自己了解的人才。重臣们没人回答。孝元帝说：我已经得到一人了。侍中王褒问道：不知陛下指的是谁？孝元帝说：欧阳頠公正清廉，有匡济之才。就怕萧广州不肯放他罢了。于是任命他为武州刺史，不久改授郢州刺史，想叫他离开岭南，但被广州刺史萧勃扣留，结果没有赴任。欧阳頠的其他事情前头已经细说，就不再赘述了。 当初，交州刺史袁昙缓暗地里将五百两黄金寄在欧阳頠那里，让他把其中一百两还给合浦太守龚翙，四百两交给儿子袁智矩。除了他俩，没人知道这事。欧阳頠很快就被萧勃打败，自己的资产全没了，只有袁家积存的黄金还在。袁昙缓不久也死了，但欧阳頠照样奉还了这笔金子，自己分文不取。当时人们无不为此叹服。他就是如此看重承诺。 当时欧阳頠的弟弟欧阳盛任交州刺史，次弟欧阳邃任衡州刺史，全门显贵，名振岭南。欧阳頠在天嘉四年（563）病逝，终年六十六岁。七年后，继承他的长子欧阳纥被杀，死时三十三岁。 欧阳纥反叛时，流居在在岭南的士大夫们都惊慌害怕。只有前著作佐郎萧引安然自若。他说：管幼安和袁曜卿（三国时的管宁和袁涣）也都在动乱期间只管安坐闲谈。君子只要自己行得正就好了，有什么好忧虑恐惧的？欧阳纥被平定后，陈孝宣帝征他为金部侍郎。萧引是萧允的弟弟。 冯仆因为他母亲的功劳，被封为信都侯，升迁为石龙太守。朝廷还派使者持节去册封洗氏为石龙太夫人，并赐给她一辆绣幰油络驷马安车，给她鼓吹一部，以及麾幢旌节，其他的仪仗也跟州刺史的待遇一般。 三月十三（丙申），皇太后章氏（陈武帝的皇后）去世。三月二十四（丁未），南陈大赦。四月二十五（戊寅），南陈将武宣皇后章氏安葬在万安陵。闰四月二十六（戊申），陈孝宣帝去拜谒太庙。五月三十（壬午），北齐派使者到南陈吊唁章太后的逝世。 七月下旬，南陈司空章昭达率军进攻西梁，西梁君主萧岿和北周总管陆腾带兵抗拒。北周军队在峡口南岩修筑安蜀城，并用巨大绳索横跨在江上，编织了芦苇做成渡桥，用以运送军粮。章昭达命令军士在船楼上绑上长戟，高仰着去割断那些长索。长索被割断后，北周军队的粮食供应断绝了。章昭达于是纵兵攻打安蜀城，把它攻下了。 萧岿向北周襄州总管卫公宇文直告急。宇文直派大将军李迁哲带兵去救他。李迁哲让一部分军队去守卫江陵外城，自己率领骑兵出南门，让步兵出北门，首尾邀击南陈的兵马，结果很多南陈士兵都战死了。夜里，南陈士兵偷偷在城西用云梯登城，有好几百人都登上了城墙。李迁哲和陆腾率军力战，总算把他们击退了。 章昭达又决开龙川的宁朔堤，引水灌入江陵城。陆腾带兵到西堤和他们开战，章昭达出师不利，只好退走。 十月初五（乙酉），陈孝宣帝到太庙祭祀。 南陈的是暂且放下，回到北朝。七年即公元569年五月二十二（庚戌），周武帝宇文邕前往醴泉宫，直到七月二十四（辛亥）才回到长安。八月二十三（庚辰），北周孔城城防的头领被反叛的盗寇所杀，盗寇并将孔城并入北齐。九月初四（辛卯），周武帝派齐公宇文宪和柱国将军李穆率军直趋北齐的宜阳，并修筑了崇德等五座城池。 十一月二十六（辛亥），北周鄫文公长孙俭去世。 早些时候即十一月十六（辛丑），北齐任命斛律光为太傅，冯翊王高润为太保，琅邪王高俨为大司马。十二月十五（庚午），北齐任命兰陵王高长恭为尚书令，并于十天后任命中书监魏收为左仆射。 同时，北周齐公宇文宪等人包围了宜阳，并断绝它的粮道。 翌年即公元570年正月初一（乙酉），北齐改元为武平，同时，东安王娄睿去世。 正月二十二，北齐太傅斛律光率领三万步骑去救宜阳，并屡次打败北周军队，还修筑了统关和丰华两座城池，以疏通宜阳的粮道，然后才撤军回去。结果北周军队追杀他，斛律光纵兵反击，又打败了他们，还俘获了北周开府仪同三司宇文英和梁景兴。二月十六（己巳），齐后主任命斛律光为右丞相兼并州刺史，又任命任城王高湝为太师，任命贺拔仁录尚书事。 三月十五（戊戌），北齐安定武王贺拔仁去世。 四月初一（甲寅），北周任命柱国将军宇文盛为大宗伯。同时，周武帝前往醴泉宫。 四月初八（辛酉），北齐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徐之才为尚书左仆射。 六月初四（乙酉），北齐任命广宁王高孝珩为司空。六月二十三（甲辰），北齐穆夫人生了儿子高恒。齐后主当时还没有男孩，所以为此大赦。陆令萱想立高恒为太子，但害怕斛律后嫉恨愤怒，便请齐后主让斛律后作为母亲养育高恒。六月二十八（己酉，通鉴作己丑为误，以《北齐书》为准），北齐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唐邕为尚书右仆射。七月初二（癸丑），北齐立齐肃宗高演的儿子高彦其为城阳王，高彦忠为梁郡王，并于次日任命尚书令兰陵王高长恭为录尚书事，中领军和士开为尚书令，赐爵淮阳王。 和士开的威权日益加重，不知廉耻的朝廷大臣们，往往甘当他的养子，和富商大贾们称兄道弟。曾有个士人去探视和士开的病，刚好医生说：大王的伤寒极重，其他药方无效，应当服用黄龙汤。因为黄龙汤太猛，和士开有点为难。那士人说：这药很容易服用，大王不必疑虑。我请为大王先尝尝。便一饮而尽。和士开为他的诚意感动，便勉强服下，病真的好了。 七月初四（乙卯），周武帝回到长安。 七月二十二（癸酉），北齐任命华山王高凝为太傅。八月十一（辛卯），齐后主来到晋阳。九月初七（丁巳，通鉴和《北齐书》均作乙巳，疑有误），北齐立皇子高恒为太子。 十月初一（辛巳），日食。这天，北齐任命广宁王高孝珩为司徒，上洛王高思宗为司空。北齐还任命梁永嘉王萧庄为开府仪同三司和梁王，并答应为他复国，但最终并没成功。当北齐灭亡时，萧庄愤恨交加，在邺都去世，这是后话。 十月初九（己丑），北齐恢复高洋原来的谥名为文宣皇帝，庙号显祖。 十月十七（丁酉），北周郑恒公达奚武去世。 十二月初八（丁亥），齐后主回到邺都。同时，北周大将军郑恪带兵平定越巂，在那里设置了西宁州。 再说，北周和北齐争夺宜阳，长久无法决定胜负。勋州刺史韦孝宽跟他的属下说：宜阳只不过是一个城池的地方，得到没多大好处，失去也没多大损害。两国一直在争夺，损兵折将都快一年了。难道对方就没有很有智谋的人士吗？他们如果放弃崤东，来争夺我们的汾北，我们必定要失去地盘。现在应当尽速派兵到华谷和长秋去修筑城池，好杜绝他们的这一企图。如果他们真的在我们前头到那里去了，再对付他们将会很困难。于是画出地形，然后向朝廷表达他的担心。晋公宇文护跟韦孝宽派去的使者说：韦公的子孙虽然很多，但毕竟不满百人。到汾北修筑城池，到底派谁过去？因此并未施行他的建议。 北齐并州刺史斛律光果然率军出了晋州道，到汾北去修筑了华谷和龙门两座城池。斛律光到了汾东，和韦孝宽相见。斛律光说：宜阳不过一座小城而已，却经过长久的争战。今天我们已经把它舍弃给你们了，只不过想到汾北来取得补偿。希望足下千万不要怪罪。韦孝宽说：宜阳是你们的要害。汾北是我们不要的地方。我们丢弃的东西你们取走，怎算得是什么补偿！使君辅翼幼主，位高望重，不去安抚你的百姓而却穷兵黩武，为了贪图一块寻常的地盘，不顾让你们疲惫不堪的百姓生灵涂炭。我私下真为使君觉得不值！ 斛律光进围定阳，并修筑了南汾城紧逼它。北周军队只好放弃了对宜阳的包围，转而去救汾北。晋公宇文护向齐公宇文宪请教对策，宇文宪说：兄长应当暂时出兵同州作为声势。我请求率领精兵居前，根据情况随机应变地攻取对方。宇文护听从了他的建议。 要想知道北齐和其他两朝后来的情况，请看下篇文章。 十五回 高俨诛杀和士开与齐后主杀害高俨 公元570年，北周出兵攻夺北齐重镇宜阳，双方相持了经年。年底，齐并州刺史斛律光出兵汾北，想间接为宜阳解围。 翌年即公元571年正月，斛律光在西部边境修筑了十三座城池。他在马上用马鞭指画，确定在何处下基建城，为北齐拓广了五百里领土。他从未因此炫耀自己的功勋。斛律光又和北周勋州刺史韦孝宽在汾北开战，并打败了他。北齐还在定陇一带修筑了威敌和平寇二城。齐公宇文宪督领许多将领往东抗拒北齐的军队。 二月二十四（壬寅），北齐任命兰陵王高长恭为太尉，赵彦深为司空，和士开录尚书事，徐之才为尚书令，唐邕为左仆射，吏部尚书冯子琮为右仆射，仍然负责官员的选拔。 冯子琮历来谄媚和依附和士开，但到这时，自以为是胡太后的亲属，并且负责选拔官吏，便开始有点擅自用人，不再向和士开禀报。于是他与和士开有了矛盾。 同时，北周齐公宇文宪从龙门渡过黄河，斛律光则退保华谷。宇文宪攻拔了他新修筑的五城。北齐太宰段韶和兰陵王高长恭带兵抵御北周的军队。北齐大军在三月抵达西境。有座叫柏谷的城池，是北周的要塞，险要绝伦，石城千仞，北齐将领们都不肯去攻打。段韶说：我们一定得为国家拿下汾北和河东。但如果不拔掉柏谷，它就如同一个痼疾。估计他们的援兵，会从南道过来。我们如果阻断这条道路，救兵就不能前来。况且城池的地势虽高，中间却十分狭窄。我们用火弩射击，一上午就可以把他们都消灭了。将领们都觉得有理，于是击鼓鸣角，大举进攻。柏谷城守军很快就溃散了，北齐捉获了守将北周的仪同薛敬礼，杀死和俘获了很多。段韶接着在那里修筑华谷城，安置了卫戍后才回去。北齐又加封他为广平郡公。 四月初一（戊寅），日食。四月初五（壬午），北齐任命琅邪王高俨为太保。四月十五（壬辰），北齐派使者出使南陈。 同时，北周陈公宇文纯等人攻取了北齐宜阳等九座城池。斛律光率领步骑五万去对付他们。 五月十七（癸亥），北周派纳言郑诩出使南陈。 北周晋公宇文护让他的都督府参军郭荣在姚襄城南和定阳城西修筑城池，把两城连接起来，又挖了深堑，断绝了马道。北齐太宰段韶带兵出击。他秘密抽调壮士，从北边袭击北周。他又暗中派人渡过黄河，告诉姚襄城中百姓，要他们里应外合。齐兵渡过了一千多人后，北周守军才发觉。于是双方开战，结果北周大败，北齐还俘虏了他们的仪同若干显宝等人。段韶的部将都要继续攻打新城，段韶说：这城一面临河，其它三面地形险要，很难攻拔。即使攻拔了，也不过一座城池而已。不如另外修筑一座城池，堵住他们的归路，等我们攻破服秦城后，再去全力对付定阳。这才是上策。将士们都觉得有理。六月，段韶包围了定阳城。北周汾州刺史杨敷（《北齐》作杨范）带兵坚守，段韶无法攻下。段韶督促将士猛攻，屠杀了定阳外城。当时段韶卧病在床。他跟兰陵王高长恭说：这城有三百重涧水，都没有出口。我只担心东南的一条路而已。贼兵一定会从那里逃跑。殿下应当挑拣精兵专门把守在那里，一定能够把他们全俘虏了。高长恭于是命令一千多壮士埋伏在东南涧口。城中粮食耗尽了后，齐公宇文宪带兵前来相救，但害怕段韶，不敢前进。杨敷率领现有的兵马在夜里突围出走，结果他自己和全部部众都被北齐伏兵俘虏了。段韶因为病重，先回去了。八月三十（乙巳），北齐夺取了北周的汾州和姚襄城，只有郭荣修筑的城池还控制在北周人的手里。杨敷是杨愔的族子。 杨敷的儿子杨素，少年时就多才多艺，志向很大，不拘小节。他觉得他父亲坚守臣子的气节，死在北齐，却没有得到朝廷的赠谥，所以上表为他父亲申理。周武帝宇文邕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而杨素却再三要求。周武帝勃然大怒，命令禁卫将他拉下去斩了。杨素大声喊道：臣事奉无道的天子，死也值得！周武帝被他的豪言壮语给感动，便追赠杨敷为大将军，谥名为忠壮，并封杨素为仪同三司，逐渐对他加以礼遇。周武帝命令杨素作诏书，杨素下笔当即作成，词汇和文义都非常令人满意。周武帝跟他说：你勉而为之吧，不用担心将来得不到富贵。杨素说：只担心富贵来逼臣，臣没有心思贪图富贵。 斛律光和北周大军在宜阳城下开战，夺取了北周建安等四个卫戍，俘虏了一千多人后回去。大军尚未抵达邺都，齐后主高纬就敕令让他解散部队。斛律光觉得很多将士都立了大功，却没有得到慰劳，便秘密上表，请求朝廷派使者前来宣布诏旨后再说。于是他带领军队继续往邺都方向进发，但朝廷的使者却迟迟没来。军队回到邺都，即将抵达三台前面的紫陌大道时，斛律光下令驻营等待使者。齐后主听说斛律光的大军已经逼近宫廷，心里非常厌恶，紧急命令舍人去召斛律光入宫觐见，然后宣旨慰劳并解散了他的部队。 齐后主的弟弟琅邪王高俨因为和士开和穆提婆等人专横奢纵，心中非常不平。和士开他们二人在一块商量说：琅邪王的眼光咄咄逼人，几步以外就会感觉到，那眼神就像利箭般会射杀人。前不久只不过跟他对站了一会，我就不知不觉得满身冒汗。我们面见天子奏事时都还不至于这样。于是开始忌恨高俨，并想办法把他支出去到北宫居住，五天才能朝见一次齐后主，也不能随便见到胡太后。 高俨被任命为太保时，朝廷解除了他大部分其他官职，但保留了御史中丞和京畿的职务。淮阳王和士开等人觉得朝廷的武库在北城，便想将高俨派到外地任职，然后夺了他的兵权。治书侍御史王子宜与高俨的亲信开府仪同三司高舍洛和中常侍刘辟强劝高俨说：殿下现在被主上疏远，正是因为和士开的挑拨离间造成的。怎能再离开北宫而到民间去！高俨跟他的姨父侍中冯子琮说：和士开罪孽深重，孩儿想杀了他，你觉得怎样？冯子琮心里也想废掉齐后主，改立高俨，便劝他这么干。 高俨于是让王子宜上表弹劾和士开的罪行，请求将他关起来审讯。冯子琮故意把他的表章和其他不重要的文书杂在一起上奏了。齐后主懒得细看就全都准奏了。高俨骗领军将军库狄伏连说：我奉诏敕，命令领军收捕和士开。库狄伏连不信，把这事告知冯子琮，并且请他覆奏。冯子琮说：琅邪王亲手接受的诏敕，何必再奏。库狄伏连信以为真，便带领京畿军士，埋伏在神虎门外，并告戒守门的不让和士开入宫。七月二十五（庚午）一早，和士开依照常规早上入宫参见，库狄伏连捉住他的手说：今天有一件大好事。王子宜交给他一封密函，说：朝廷有道诏敕，命令大王到朝台去。于是派军士护送他到朝台。高俨派都督冯永洛就在那里杀了他。 高俨的本意只是要杀和士开一人，但他的亲党趁机逼迫他说：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不能半途而废。高俨于是率领三千多京畿军士进驻千秋门外。齐后主高纬派刘桃枝带领八十禁兵去召高俨进宫。刘桃枝远远地向高俨下拜。高俨命令部下将他反绑起来，准备杀了他。禁兵都散走了。齐后主又派冯子琮去召高俨，高俨谢辞道：和士开以前的所作所为，实在罪该万死。他还阴谋废黜陛下至尊，将家母剃发为尼。臣为此假借诏书杀了他。尊兄如果要杀臣，臣不敢逃避罪责。如果要赦免臣，希望让姊姊来迎接，臣将当即入宫晋见。姊姊指的是陆令萱，高俨想把她引诱出宫，趁机也杀了他。陆令萱当时拿着刀站在齐后主身后，听说了这话，浑身战栗不止。 齐后主又派韩长鸾去召高俨。高俨即将入宫时，刘辟强牵着他的衣袖劝谏道：如果不杀了穆提婆母子，殿下没有理由进宫。广宁王高孝珩和安德王高延宗从西边过来，问道：为何不入宫？刘辟强说：我们的士兵太少。高延宗看着高俨手下的那么多将士，说道：孝昭帝杀杨遵彦时（详见560年故事：高演诛杀杨愔等五大臣）仅用了八十人。如今你有好几千，怎么还嫌少？ 齐后主哭着启奏胡太后说：如果有缘份，希望还可以见到家家（类似妈妈）。如没有缘分，儿子就此永别！于是紧急派人去召斛律光。高俨也派人去召他。 斛律光听说高俨杀了和士开，拍掌大笑着说：龙子的所作所为，固然不像一般人！于是入宫，在永巷遇见齐后主。齐后主正率领着四百宿卫步骑，身披甲胄，将要出战。斛律光说：小儿辈弄枪舞棒的，跟人家一交手就会乱了套。乡里的谚语说：奴见大家（即皇上）心死。陛下应当亲自到千秋门去。琅邪王一定不敢伤害陛下。齐后主听从了他的建议。 斛律光步上大道，让人走出千秋门向众人喊道：大家来了。高俨的士兵们都害怕得散走了。齐后主骑马停在桥上远远地呼唤高俨进宫，但高俨还站着不动。斛律光上前跟他说：天子的弟弟杀个匹夫，算什么大事！便拉着他的手，强迫他上前，然后请求齐后主道：琅邪王年轻，肠肥脑满，做的事过于轻率。待到稍微年长点自然就不会再犯错了。希望陛下宽宥了他的罪过。齐后主将高俨佩带的刀拔出来，用刀环乱敲他梳着辫子的头，很久以后才放了他。 朝廷接着收捕了库狄伏连、高舍洛、王子宜、刘辟强、都督翟显贵等人，在后园将他们肢解而死，还把他们的尸体暴露在都市街头。齐后主想把高俨府里的文武官吏全都杀了。斛律光劝道：他们都是功臣权贵的子弟。杀了他们恐怕会导致人心不安。赵彦深也说：《春秋》之法，只追究主帅。因此只是不同程度地处罚了他们。 胡太后责问高俨，高俨说：都是冯子琮教儿子这么做的。胡太后怒不可遏，于是派人到内省去用弓弦绞杀了冯子琮，然后让宫内小吏用府库的车辆载着他尸体回到他的府第。从那以后，胡太后经常把高俨安置在宫中，吃饭时总要亲自尝尝，怕人给他下毒。 八月二十四（己亥），齐后主来到晋阳。九月初七（辛亥），齐后主任命任城王高湝为太宰，冯翊王高润为太师。他们都是他的叔父。 九月十五（己未），北齐平原忠武王段韶去世。齐后主亲自在东堂为他举哀，赠给他家一千段布帛、以及温明秘器、一辆辒辌车。他还派仪卫兵士将他的棺柩送到平恩墓地，征发士卒为他修建坟墓，并追赠他为假黄钺、使持节、都督朔并定赵冀沧齐兖梁洛晋建十二州诸军事，相国、太尉、录尚书事、朔州刺史，谥名为忠武。 段韶字孝先，小名铁伐，是魏齐名臣段荣的儿子。他少年时就擅长骑射，有将领的才干和谋略。高欢因为他是自己发妻娄氏姐姐的儿子，所以非常器重并喜爱他，经常把他放在身边，当作心腹。段韶后来的事前头都已细说，这里就不再赘述，只记载些前面没提到的事。 东魏武定四年（546），段韶跟从高欢出征玉壁。当时高欢身体不适，玉壁又急攻不下，他便召集诸将讨论是否继续攻城。高欢跟大司马斛律金、司徒韩轨、左卫将军刘丰等人说：我每次和段孝先谈论军事，他总有独到的看法。如果当时采纳他的建议，也就没有今天的徒劳无功。我担心自己一病不起，想将邺下的政事委托给他，你们觉得如何？斛律金等人说：知臣莫若君。确实没人比段孝先更强的了。高欢于是跟段韶说：我当年和你先父经历千难万险，共同拥戴王室，建立了这大功。今天我病得这样，只怕不行了。你应当尽力辅佐，承担这重任。当即命令段韶跟从他次子高洋回去镇守邺城，然后召长子高澄前来。高欢临死前不久，也一再交待高澄，有关军事的所有大事，都一定要和段韶商量。高欢死后，高澄封他为长乐郡公。高澄出征颍川时，让段韶留镇晋阳，加封真定县男，代行并州刺史。齐显祖高洋受禅后，又加封他朝陵县公和霸城县侯，加位特进。段韶请求归还朝陵公的爵位，让朝廷封他继母梁氏为郡君。齐显祖非常赞许，另外封梁氏为安定郡君。段韶还将霸城县侯让给他继母的儿子段孝言。当时的舆论高度赞扬他的做法。 段韶出则总领军旅，入则运筹帷幄，不但功劳极高，又是皇亲（他母亲是齐显祖的姨妈），所以名望倾动朝野。他既擅长谋略，也善于御众，深得将士的人心，所以临阵时，战士们都愿意为他效力。他生性优雅温和，办事谨慎，身为宰相，非常得体。他事奉后母也很孝敬，整个家庭都很和睦庄重。北齐的功臣权贵之中，无人能和他相比。然而他的缺点是比较好色，虽然位居要重，却经常微服间行。有位皇甫氏，是北魏黄门郎元瑀的妻子。因为弟弟谋逆，皇甫氏被籍没官府为奴。段韶喜爱她的容貌气质，一再请求要娶她为妾。高澄怕违背他的心意，便把皇甫氏赐给了他。段韶也比较吝啬，即使亲戚故旧也很少施舍。他儿子段深娶了公主，并省官府的丞郎在他家帮忙了十来天。事情办完后告辞回去，段韶只赐给他们一杯酒而已。 段韶死后，祖珽劝陆令萱将赵彦深外派为兖州刺史。齐后主任命祖珽为侍中。陆令萱劝齐后主说：人们都称赞琅邪王聪明雄勇，当今无敌。我观察他的相貌，最终绝不是当臣下的料。自从他专擅杀人以来，我总是心怀恐惧。陛下应当及早有所打算。齐后主宠幸的臣下何洪珍等人也请齐后主杀了高俨。齐后主犹豫未决，就让人用运食物的车子暗中把祖珽接来密谋，征求他的意见。祖珽声称：周公不是也杀了管叔，季友不是也毒死了庆父。齐后主于是带着高俨一齐前往晋阳，然后让右卫大将军赵元侃去诱骗并捉捕他。赵元侃说：臣从前侍奉过先帝，曾见到先帝非常疼爱琅玡王。今天臣宁可被处死，也不忍心做这样的事。齐后主于是将赵元侃派出去担任豫州刺史。 九月二十六（庚午），齐后主启奏胡太后说：明天一早我想和仁威出去狩猎。夜里四更，齐后主派人去召高俨。高俨十分怀疑。陆令萱说：兄长招呼，孩儿为何不去！高俨出去后，到了永巷时，刘桃枝把他的手反绑了起来。高俨大喊道：我要见家家，我要见尊兄。刘桃枝用袖子塞住他的嘴，把他的衣袍反过来蒙住他的头，然后把他背到大明宫来。高俨的鼻血流了满脸，结果在那里被活活用棍杖打死，死时才十四岁。齐后主用草席把他包裹了埋在室内。齐后主把这事启奏给胡太后，胡太后到现场哀哭，刚哭了十几声就被禁卫簇拥着带回殿里。高俨有四个遗腹男孩，出生后也都被幽禁而死。 冬十月，北齐取消本来由高俨掌管的京畿府，将队伍全并入领军府。 十月初八（壬午），北周冀公宇文通去世。十月二十一（乙未），北周派右武伯谷会琨等人出使北齐。 胡太后出入宫廷非常随意，还和沙门统昙献私通。许多僧侣居然还开玩笑地把昙献称作太上皇。齐后主虽然听说胡太后行为很不严谨，但并不相信。后来有一次他去朝见胡太后，见到她那里有两个尼姑，看着都很舒服，于是就把他们召来，结果发现都是男的。于是昙献的丑事也暴露了，这些人都被杀了。 十月二十五（己亥），齐后主从晋阳带着胡太后回到邺城，到了京师郊野的紫陌大道时，遇上大风。舍人魏僧伽懂得根据风向看天象，上奏说：马上就要发生暴力篡逆的事情。齐后主于是谎称邺中有变，让禁军做好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快马进入南城，然后派宦官邓长颙将胡太后幽禁在北宫，接着敕令朝廷内外的所有亲戚都不能和胡太后相见。胡太后有时为齐后主安排酒席，齐后主也不敢亲尝。 十一月初七（庚戌），北齐派侍中赫连子悦出使北周。十一月十四（丁巳），周武帝宇文邕来到散关。十一月二十三（丙寅），北齐任命徐州行台广陵王高孝珩录尚书事，并于四天后又任命他为司徒。十一月三十（癸酉），北齐任命斛律光为左丞相。十二月十六（己丑），周武帝回到长安。 这年，西梁的华皎将要前往北周，经过襄阳时，他劝卫公宇文直道：梁主已经失去了江南诸郡，人口既少，国家又穷。（北周）朝廷总是帮助危亡的国家得以振兴和恢复，所以理应资助他们。还希望借给梁国几个州帮他们复兴。宇文直觉得有理，便派使者将他的意思转告朝廷。周武帝于是下诏将基、平、鄀三州借给西梁。 北朝的事暂且放下，回到南陈。这年即公元571年正月初五（癸丑），南陈任命尚书右仆射徐陵为左仆射。正月初九（丁巳），北齐派兼散骑常侍刘环俊出使南陈。正月十三（辛酉），陈孝宣帝陈顼到南郊祭祀，并于正月二十三（辛未）到北郊祭祀。二月初三（辛巳），陈孝宣帝到明堂祭祀，并于二月十九（丁酉）到皇家藉田耕作。三月三十（丁丑），南陈大赦。 十月初十（甲申），陈孝宣帝陈顼到太庙祭祀。 十二月十九（壬辰），南陈邵陵公章昭达去世。 十六回 周武帝诛杀宇文护与齐后主害死斛律光 公元571年七月二十五（庚午），北齐琅玡王高俨杀了佞臣和士开，但自己也在九月底的一天夜里被齐后主高纬杀了。 公元572年正月二十八（己巳），齐后主到南郊祭祀，并在两天后追赠琅邪王高俨为楚恭哀帝，好安慰他们的母亲胡太后的心，又封高俨的爱妃李氏为楚帝后。 二月初一（癸西），北周派大将军昌城公宇文深出使突厥，派司宾李除和小宾部贺遂带着厚礼出使北齐。宇文深是权臣宇文护的儿子。 二月初七（己卯），北齐任命卫菩萨为太尉，并在两天后任命并省吏部尚书高元海为尚书左仆射。二月十八（庚寅），北齐任命尚书左仆射唐邕为尚书令，侍中祖珽为左仆射。当初，胡太后被幽禁在北宫时，祖珽想立陆令萱为太后，并跟她讲北魏保太后的故事。他还跟人说：陆令萱虽是位妇人，然而确实是个英雄豪杰。自从女娲以来，还没有过这样了不起的女人。陆令萱也将祖珽称作国师和国宝。于是他被任命为仆射。 三月初一（癸卯），日食。 当初，宇文泰担任西魏丞相时，建立了左右十二军，全都隶属相府。宇文泰去世后，这些军队全部接受晋公宇文护的控制，不管出征或其他行动，除非宇文护的命令不能擅自行动。宇文护府第的兵马侍卫，比宫廷的还要盛大。他的各个儿子和僚属全都贪残恣横，士大夫和平民对他们十分头疼。周武帝宇文邕韬光养晦，深藏不露，对他们没什么干预。人们都看不出他的深浅。 宇文护问稍伯大夫庾季才道：最近的天道如何？庾季才对说：承蒙明公的深厚恩典，我怎敢不把知道的全说出来？近来上台星有所变动，我觉得明公应当归政给天子，然后自己请求因老退归私门。这样明公就能颐养天年，并得到像周公旦和召公奭那样的美好名声，子孙也可以经常成为藩镇大员。要不然，那我就不知道了。宇文护沉吟了许久，才说：我的本意也是这样，只是上了辞呈没得到批准而已。你既然是朝廷的官员，今后可以依照朝廷的惯例，不再麻烦你另外来参见寡人了。从此疏远了他。 卫公宇文直是周武帝的母弟，和宇文护的关系特别亲密。当沌口战役失败时，他引咎被免了官职，因此开始怨恨宇文护，并劝周武帝杀了他，希望得到他的位置。周武帝因此暗中和宇文直以及右宫伯中大夫宇文神举、内史下大夫太原人王轨、右侍上士宇文孝伯等人密谋。宇文神举是宇文显和的儿子；宇文孝伯则是安化公宇文深的儿子。 周武帝每次在禁中见到宇文护时，经常以家人的礼仪待他。太后赐宇文护坐下时，周武帝总是在旁边站着。三月十四（丙辰），宇文护从同州回到长安，周武帝在文安殿接见了他，然后顺便让宇文护进入含仁殿谒见太后，并且跟他说：太后年岁已高，很喜欢饮酒。虽然屡次劝谏，但她都没有采纳。兄长今天进去朝见，希望也多加劝谏。于是从怀中取出《酒诰》交给他，说：就用这东西来劝谏太后。宇文护进入含仁殿后，就像周武帝交待的那样跟太后读了《酒诰》。还没念完，周武帝就用玉珽从后面猛击他的脑袋，宇文护跌倒在地。周武帝命令宦官何泉用御刀砍死他。何泉惊惶恐惧，不忍心下手，所以没砍伤他。卫公宇文直躲藏在户内，此时一跃而出，当场杀了宇文护。当时只有宇文神举等人在外头，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这事。 周武帝召见了宫伯长孙览等人，告诉他们宇文护已经伏诛，并命令收捕宇文护的儿子柱国将军谭公宇文会、大将军莒公宇文至、崇业公宇文静、正平公宇文乾嘉及其弟乾基、乾光、乾蔚、乾祖、乾威，连同柱国将军北地人侯龙恩、侯龙恩弟弟大将军侯万寿、大将军刘勇、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膳部下大夫李安等人，把他们在殿中全都杀了。长孙览是长孙稚的孙子。 当初，宇文护杀了赵贵等人后，多数将领都很不自安。侯龙恩是宇文护的亲信，他堂弟开府仪同三司侯植跟侯龙恩说：主上年龄已经大了，他的安危关键都在各位公卿身上。如果晋公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而多行杀戮，那么不但社稷有累卵的危险，只怕我们自己的宗族也会因此失败。兄长怎能明明知道而不说话！侯龙恩没有听从他的劝谏。侯植又找了个机会给宇文护说：明公作为骨肉之亲，承担着社稷的寄托。但愿明公能对王室推诚置信，像伊尹和周公那样心迹可鉴，那将是国家的幸运！宇文护说：我发誓以身报国，你难道真以为我有其他的野心吗！后来他又听说侯植先前和侯龙恩说的话，暗中十分忌恨他。侯植因为担忧过度不久就死了。当宇文护被杀后，侯龙恩兄弟也都死了。周武帝觉得侯植忠诚，便特地赦免了他的子孙。 大司马兼小冢宰以及雍州牧齐公宇文宪，历来得到宇文护的亲信，朝廷决定赏罚之时，他都参预，因此权势很大。宇文护如果有什么事要陈诉，经常让宇文宪先行上奏。有时他也有些不同意见，但担心周武帝和丞相（指宇文护）之间产生嫌隙，总是尽力加以调和。周武帝也体谅他的良苦用心。当宇文护死后，周武帝召宇文宪入宫。宇文宪脱下官帽下拜谢罪，周武帝慰问勉励了他一番，然后让他到宇文护的府第去没收他的兵符和各种文籍。卫公宇文直历来忌恨宇文宪，便一再要求周武帝杀了他，但周武帝没有同意。宇文宪是周武帝的异母弟。 宇文护的世子宇文训任蒲州刺史。当夜，周武帝派柱国将军越公宇文盛乘驿马去紧急征召宇文训回朝。宇文训到同州时，被朝廷赐死。宇文护的另一个儿子昌城公宇文深出使突厥还没回来，周武帝派开府仪同三司宇文德带着盖有御玺印章的诏书就地把他杀了。宇文护的长史代郡人叱罗协和司录弘农人冯迁以及新任命的官员，全都被除名。 三月十五（丁巳），北周大赦，改元为建德，并任命宇文孝伯为车骑大将军，与王轨一道加授加开府仪同三司。当初，宇文孝伯和周武帝同日出生。宇文泰很爱他，把他收养在自己的府第里，幼年时和周武帝一道上学。周武帝即位后，想把他弄到自己身边，借口说要和宇文孝伯讲习旧经，所以宇文护也没有怀疑，便任命他为右侍上士，允许他随便出入皇帝的卧内，因而得到机会参与朝廷的机密。宇文孝伯为人沉稳正直，忠诚宽厚。朝政的得失，外面的小事，他无不汇报给周武帝。 周武帝看了宇文护的文籍后，发现了那些借口符命，妄自造谣的人，把他们全杀了。唯一例外的是庾季才的两纸书信。他在信里根据天象的灾难或吉祥，极力劝谏宇文护将朝政归还周武帝。周武帝赐给庾季才三百石谷粟，二百段丝帛，提升他为太中大夫。 三月二十一（癸亥），北周任命尉迟迥为太师，柱国窦炽为太傅，李穆为太保，齐公宇文宪为大冢宰，卫公宇文直为大司徒，陆通为大司马，柱国辛威为大司寇，赵公宇文招为大司空。 于是周武帝开始亲览朝政。他诉诸威严和刑法，即使是骨肉至亲也绝不宽恕。齐公宇文宪虽然升迁为大冢宰，实际是夺了他的实权。他又跟宇文宪的侍读裴文举说：魏的末年纲纪不张，靠太祖（即他父亲宇文泰）辅政。当周室得到天命之后，又是晋公执掌大权。这些积累的坏习气逐渐变成常规，愚蠢的人们便以为事情本来就该如此。哪有三十岁的天子还受他人控制！《诗经》说：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日夜不懈地侍奉的这一人，指的就是天子。你虽然陪伴齐公读书，不必急着就要变成他的臣子，想老死在这位置上。你应当用正道辅导他，用大义规劝他，使我们君臣和睦，兄弟友爱。千万不要让他自己成为嫌疑。裴文举把这些话都告诉了宇文宪。宇文宪指着心窝，拍着桌子说：我历来的真心，裴公难道不知道吗！我只会尽忠尽节而已，还有什么其他话好说！ 卫公宇文直生性虚浮诡异，贪婪狠毒，一心想当大冢宰。没得到后，他特别怏怏不乐，于是改为请求出任大司马，想掌握兵权。周武帝揣到他的用意，跟他说：你们兄弟长幼有序，怎能叫你兄长（宇文宪）反而位居你的下列！因此起用他为大司徒。 夏四月，北周派工部成公宇文建和小礼部辛彦之出使北齐。四月十九（庚寅），北周追尊略阳公宇文觉为孝闵皇帝，并于三天后立皇子鲁公宇文赟为太子，大赦。 北齐尚书右仆射祖珽，权势倾动朝野。左丞相咸阳王斛律光非常厌恶他，远远看见总要骂道：这个多事的乞讨小人，又要搞什么阴谋鬼计！他还曾跟将领们说：边境的情况，兵马的部署，以前赵令（指以前录尚书事的赵彦深）总是和我们商量。自从这盲人掌管机密以来，全不和我们说话。我只是害怕误了国家大事而已。斛律光曾在朝堂上垂帘坐着。祖珽不知道，乘马经过他的面前。斛律光愤怒地说：小人胆敢如此无礼！后来祖珽在内省，说话声音很大，十分傲慢。斛律光刚好经过那里听到了，又很愤怒。祖珽觉察到后，私下贿赂了跟从斛律光的奴仆，向他了解情况。奴仆说：自从明公当政以来，相王每天夜里总是抱着膝盖叹息，说：盲人入宫，国家必破！穆提婆请求娶斛律光的庶女为妻，但斛律光不肯。齐后主高纬赐给穆提婆晋阳的田地，斛律光在朝堂上说：这块田自从神武帝（高欢）以来就经常用来种草，饲养了好几千匹马，用来对付敌寇。如今赐给穆提婆，只怕会影响军务。因此祖珽和穆提婆都很怨恨他。 皇后斛律氏没有得到齐后主的宠爱，祖珽便趁机挑拨齐后主和斛律光的关系。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羡，任都督、幽州刺史、行台尚书令。他也善于管理部队，手下的兵马精锐强大，军纪严整，突厥人都很怕他，称他作南可汗。斛律光的长子斛律武都，任开府仪同三司，梁、兖二州刺史。 斛律光虽然位极人臣，但生性节俭，不好声色，很少接待宾客，既不接受别人的馈饷，也不贪恋权势。每次朝廷举行会议，他总是最后才发言，说出来的也都是合情合理。偶尔上了些表疏，他都是让他人执笔，自己口述，总要做到实事求是，简单明了。他用兵也总是模仿他父亲斛律金的方法，将士的营盘还没落成之前，他始终不肯进入自己的帐幕。有时他整天都不坐下，也不脱下甲胄，作战时经常身先士卒。士卒有罪，他也只用大杖打他们的背，不曾随便杀人，所以他的部众都争着为他拼死作战。自从结发从军以来，他从未打过败仗，被邻敌深深忌惮。 北周勋州刺史韦孝宽暗中为他编了个歌谣：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还有：高山（北齐皇族姓高）不推自崩，槲木（槲即木斛）不扶自举。韦孝宽并派间谍将这些歌谣散播到邺都，弄得邺中的小孩都在路上唱了起来。祖珽趁机把这些歌谣续上：盲老公背受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然后让他的妻兄郑道盖上奏给齐后主。齐后主于是追问祖珽怎么回事，祖珽和陆令萱都说：的确听说过这些歌谣。祖珽趁机跟齐后主解释说：百升的意思就是斛。盲老公指的是臣，和国家忧戚与共。饶舌老母，似乎指的是女侍中陆氏。况且斛律家族累世担任大将，明月（斛律光字明月）声震关西，丰乐（斛律羡字丰乐）威行突厥。他们的女儿是皇后，男儿娶公主。这些谣言非常可怕。齐后主又去问韩长鸾，但韩长鸾觉得不可能，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祖珽又去谒见齐后主，请求私下和他说话，只有何洪珍在边上。齐后主说：先前得到你的启奏，本来就想处理这事。后来长鸾认为这不可能。祖珽没有回答。何洪珍进言道：如果没有这事也就算了。但如果真有这事而不处理，万一泄露出去，那该怎么办？齐后主说：洪珍说得对。然而仍然犹豫未决。刚好丞相府佐封士让上呈了一封密奏，说：斛律光先前西讨回来时，朝廷敕令他解散兵马，然而斛律光却带兵紧逼宫城，准备举行不轨的行为。后来事情不成他才停止。他家里藏着弓弩和兵甲，还有一千多奴仆书僮。他还经常派人到斛律羡和斛律武都那里，阴谋和他们秘密往来。朝廷如果不尽早除掉他，恐怕以后的事情很难预测。齐后主因此相信了这些谗言。他跟何洪珍说：人心里也有很大的灵感。我以前就怀疑他要造反，果然如此。齐后主生性怯弱，担心马上就会发生政变，便叫何洪珍飞马去召祖珽，告诉他说：我想召斛律光进宫，但又担心他不肯从命。祖珽建议说：可以派使者去赐给他一匹骏马，跟他说：明日朕将要出游东山，大王可乘这骏马和朕同行。斛律光必然会入宫称谢，那时就可以趁机拿下他来。齐后主听从了他的建议。 七月二十八（戊辰，通鉴作六月为误，《北齐书》作七月），斛律光入宫。到了凉风堂时，刘桃枝丛后面扑上去，但斛律光没有倒下。他看着刘桃枝说：刘桃枝经常做这样的事。我没有辜负国家。刘桃枝和其他三个力士用弓弦勒住他的脖子，活活勒死了他，血流满地。齐后主让人把血迹铲掉，但血迹最终还是无法彻底除掉。于是朝廷下诏指控斛律光谋反，并杀了他儿子开府仪同三司斛律世雄和仪同三司斛律恒伽。 祖珽派二千石郎邢祖信到斛律光的府邸去抄家和登记财产。祖珽在都省询问他都找到了些什么，邢祖信说：找到十五张长弓，一百支饮宴时射着玩的箭，七把大刀，和朝廷赐的两柄长槊。祖珽厉声地问道：还有什么其他东西？邢祖信答道：还找到二十根枣杖，好像是用来打他家奴仆的。只要他们和别人打斗，不问曲直，他就会杖打他们一百下。祖珽感到非常惭愧，于是压低了嗓门说：朝廷已经对他加了重刑，郎中何必还为他申雪！邢祖信出来后，人们担心他过于耿直。邢祖信慨然地说：这么贤惠的宰相都被害死了，我的馀生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齐后主接着派人到州治杀了斛律武都，又派中领军贺拔伏恩乘驿马去抓捕斛律羡，并任命洛州行台仆射中山人独孤永业取代他，让他和大将军鲜于桃枝发动定州的骑兵奔赴幽州，以防他抗旨。贺拔伏恩等人到了幽州，守门的卫兵报告斛律羡说：使者浑身披甲，马汗淋淋的，恐怕没有好事。明公应当关闭城门。斛律羡说：朝廷派来的敕使，我岂能怀疑和抗拒！于是出城相见。贺拔伏恩当场就把他拿下杀害了。当初，斛律羡经常觉得地位太高会遭来嫉恨，便上表请求解职，但朝廷不肯。临死前，他叹道：富贵到了如此地步，女儿是皇后，家里娶的都是公主，日常使唤着三百士兵，怎么可能不败！他的五个儿子斛律伏护、世达、世迁、世辨、世酋也全都被害。 斛律光字明月，少年时就擅长骑射，以武艺知名。东魏末年，他跟随父亲斛律金西征。宇文泰的长史莫孝晖当时在西魏阵上，斛律光骑在马上一箭射中了他，然后在阵上将他手到擒来。斛律光那时才十七岁。高欢嘉奖了他，当即提拔他为都督。他曾跟随高欢世子高澄到洹桥狩猎，见到一只大鸟，高翔在云层。斛律光张弓射击，正中大鸟的脖颈。这鸟形如车轮，旋转而下，落到地面时，才发现是只大雕。高澄取来观赏，深深赞叹他的武艺高强。当时人们称他为落雕都督。斛律光的事迹前面都已细说，这里就不再赘述。 周武帝听说斛律光死了，为此在境内宣布大赦。 祖珽与侍中高元海共同在北齐执政。高元海的妻子是陆令萱的外甥女，高元海多次将陆令萱私下的话转告祖珽。祖珽请求担任领军，齐后主答应了。高元海暗地里跟齐后主说：孝征（祖珽字）是汉人，而且双目失明，怎能担任领军！并趁机挑拨说祖珽和广宁王高孝珩走的很近，因此祖珽没当成领军。祖珽求见，为自己辩护，还说：臣和高元海历来有矛盾。想必是他在陛下面前说我的坏话。齐后主没有城府，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所以只能以实相告。祖珽因为高元海和司农卿尹子华等人结为朋党，便将高元海跟他泄露的陆令萱私房话告诉陆令萱。陆令萱勃然大怒，于是让齐后主将高元海外派去担任郑州刺史。尹子华等人也全被贬黜。 祖珽从此便专擅朝政，总领骑兵和朝廷以外的军事。他的内外亲戚也都得到显赫的职位。齐后主经常让禁中的官吏扶侍着他出入宫廷，出宫时总是让人将他扶着送到永巷。齐后主还总是让祖珽和他一块坐在御榻上决定政事，对他的委任和重用，群臣无人能比。 这期间南陈没什么大事。这年正月初五（丙午），南陈任命尚书仆射徐陵为左仆射牂，中书监王劢为右仆射。正月二十九（庚午），陈孝宣帝陈顼到太庙祭祀。 二月十三（乙酉），南陈封皇子陈叔卿为建安王。 五月初二（癸卯），南陈中书监王劢去世。 十七回 陆令萱专擅齐政与吴明彻吕梁大捷 公元572年三月十六（丙辰），周武帝宇文邕杀了权臣宇文护，从而接管了朝政。 同年七月二十九，齐后主高纬也杀害了宰相斛律光。祖珽从此便专擅朝政，总领骑兵和朝廷以外的军事。 八月初一（庚午），北齐废黜皇后斛律氏为庶人。斛律后是斛律光的女儿。北齐还任命任城王高湝为右丞相，冯翊王高润为太尉，兰陵王高长恭为大司马，广宁王高孝珩为大将军，安德王高延宗为大司徒，同时派领军封辅相出使北周。 当初，北齐的胡太后为自己失去贞操感到惭愧。她想让齐后主高兴，便将她兄长胡长仁的女儿打扮了一番藏在宫中，故意让齐后主看到。齐后主果然很喜欢她，便纳她为昭仪。斛律后被废后，陆令萱想立穆夫人为后，而胡太后想立胡昭仪。但她力不从心，只好用谦卑的辞令和丰厚的礼品去求陆令萱，要和她结为姊妹。陆令萱也觉得胡昭仪正得到齐后主的百般宠幸，不得已，只好和祖珽一道建议立胡昭仪。八月二十（戊子），齐后主立了皇后胡氏。 八月二十（已丑），齐后主任命北平王高仁坚为尚书令，特进许季良为左仆射，彭城王高宝德为右仆射。八月二十四（癸已），齐后主来到晋阳。 北齐的陆令萱还想立太子的母亲穆昭仪为皇后，总是私下跟齐后主说：哪里有这样的事：自己的男孩身为皇太子，而自己却还只是婢妾！但胡后很得齐后主的宠爱，所以陆令萱无法离间他们。陆令萱于是让人使用厌蛊的巫术，致使每月都有那么十来天时间，胡后会变得精神恍惚，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又说又笑。齐后主逐渐觉得害怕，因而开始厌恶她。陆令萱一天早晨忽然让穆昭仪穿戴上皇后的御衣，又另外制作了一个布满珍宝的蚊帐，在床上还摆放了枕头和席子以及各种器玩，全都是珍奇。她让穆昭仪坐在帐中，然后跟齐后主说：有一位圣女出现，想请大家（即皇上）去看看。当齐后主吃惊地见到如此尊贵的穆昭仪后，陆令萱才说：像这样的人不当皇后，大家还要到哪里去找其他人！齐后主采纳了她的建议。十月二十六（甲午），齐后主立穆氏为右皇后，立胡氏为左皇后。 北齐立胡昭仪为皇后并不是陆令萱的意思。陆令萱有一天在胡太后面前很气愤地说道：什么样的亲侄女，会讲出这样的话来！胡太后问她到底怎么回事，陆令萱说：不能说。胡太后再三追问，她才说：你侄女跟主上说：太后的行为很多都是非法的，不可以不教训教训她。胡太后勃然大怒，把胡后叫了进来，当场剃了她的头发，把她送回家去。接着北齐便于十一月初三（辛丑）将胡后废黜为庶人。然而齐后主还思念着她，总送东西给她表示意思。（通鉴和《北齐书》都作十二月辛丑，但这年十二月没有辛丑，只有十一月才有。通鉴基本抄自北史，所以很可能是笔误。最大的可能性是十一月辛丑。） 从那以后，陆令萱和他儿子侍中穆提婆的权势倾动朝廷内外。他们不但卖官，还在刑狱上收取贿赂，聚敛财富，贪得无厌。朝廷每次赐给他们的东西，动不动就搬空了府库的收藏。陆令萱在后宫里对太后以下的所有宫人无不颐指气使。穆提婆则连唐邕这样的重臣看到他都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朝廷的杀生予夺，全凭他们随心所欲。 十月初二（庚午），北周下诏：江陵所俘虏过来籍没官府当奴婢的人，全部赦免为良民。次日，北周派小匠师杨勰等人出使南陈。同时，北周绥德公陆通去世。 十一月十二（庚戌），周武帝宇文邕前往羌桥，在那里召见长安以东各个部队都督以上的所有将领，并不同程度地给他们颁奖和赏赐。十一月十七（乙卯），他回宫后，当即任命赵公宇文招为大司马。 十二月初四（壬申），周武帝前往斜谷，在那里召见长安以西各个部队都督以上的所有将领，并不同程度地给他颁奖和赏赐。直到十二月十八（丙戌）他才回宫。（通鉴记载他在十二月十三辛巳到南郊祭祀，而《周书》没有这样的记载。即使根据通鉴，他直到这月十八才回长安，因此这是不可能的。） 十二月二十二（庚寅），周武帝到道会苑出游，居然因为那里的上善殿比皇宫还要壮丽，下令将它焚毁了。 这年，突厥木杆可汗去世，突厥人又舍弃了他儿子大逻便而改立他的弟弟，成为佗钵可汗。佗钵封摄图为尔伏可汗，让他统治东部地区；又封他弟弟褥但可汗的儿子为步离可汗，统治西部地区。北周朝廷和他们和亲，每年都赠给他们缯帛丝绵和各种锦彩十万段。突厥在长安锦衣肉食的人通常都多达一千。北齐人也害怕他们成为盗寇，便争着用厚礼贿赂他们。佗钵可汗因此日益骄横，还跟他的属下说：只要我在南边的两个儿子经常孝敬，还用得着担心贫穷吗！ 阿史那皇后没有得到周武帝的宠爱。神武公窦毅娶了周武帝的姊妹襄阳公主为妻，生了个女儿。这女儿年龄还小，但非常懂事。她私下跟周武帝说：如今我们和齐、陈成为鼎立之势。突厥正十分强大，还希望舅舅暂时把自己的感情压下，很好地慰抚他们，以百姓的利益为念！周武帝觉得她讲的很有道理。 北朝的事暂且放下，回到南陈。这年七月，南陈派人出使北周。 八月初二（辛未），北周派司城中大夫杜杲出使南陈。陈孝宣帝陈顼跟他说：如果贵朝想跟我们联合对付齐人，请先将樊、邓（今湖北襄阳和河南邓县）一带还给我们。杜杲答道：合纵对付齐人，难道只对敝朝有好处！你们如果必须得到城池，应当等到打败了齐人后从他们手里取得。至于说先要得到汉南，使臣不敢为陛下传达。 九月初一（庚子），日食。九月十二（辛亥），南陈大赦。十月十七（乙酉），陈孝宣帝到太庙祭祀。 公元573年正月初四（辛丑），周武帝到南郊祭祀，并于正月初八（乙巳）任命柱国将军雁门公田弘为大司空兼大将军，任命徐国公若干凤为柱国将军。正月十八（乙卯），他到太庙祭祀。（通鉴把这些事都记载在前一年末，显然是错误。）二月十八（甲寅），北周太子宇文赟出巡西部地区。 闰正月初六（癸酉），南陈任命吏部尚书沈君理为右仆射。闰正月十四（辛巳），陈孝宣帝到南郊祭祀，并于闰正月二十七（甲午）到太庙祭祖。二月初四（辛丑），他到明堂祭祀。 闰正月十一（戊寅），北齐任命并省尚书令高阿那肱录尚书事，总领外兵和内省机密，与侍中城阳王穆提婆和领军大将军昌黎王韩长鸾共同掌管实权，号称三贵。他们蠹国害民，一天比一天厉害。 韩长鸾的弟弟韩万岁，儿子韩宝行和韩宝信，也都是开府仪同三司。韩万岁还兼任侍中，韩宝行和韩宝信也都娶了公主。每次群臣来早朝时，齐后主总要先请韩长鸾进宫咨询。等到他出去后，他才接见奏事的大臣。平时不上朝时，内省有紧急事情要上奏时，也全是交给韩长鸾转奏。军国的所有重要机密，无不由他经手。他特别嫉恶士人，不管任何场合，只要有机会他总要在齐后主面前大讲他们的坏话。他还经常骑着马带着刀出门，从来没有安静地行走过，不是瞪着双眼，就是举着拳头，好像要把人吃了一般。朝廷大臣向他咨询政事时，都不敢抬头看他。他还动不动就呵叱他们，经常谩骂道：这帮汉人走狗真叫人受不了，只有把他们都杀了！ 闰正月十三（庚辰），北齐派崔象出使南陈。 二月初九（乙巳），北齐正式立右皇后穆氏为皇后。穆后的母亲名叫轻霄，本来只是穆家的婢女，脸上还刻着字。她后来认陆令萱为养母，认穆提婆作娘家，并称陆令萱作太姬。太姬是北齐皇后母亲的尊号，相当一品，班次在长公主之上。于是穆后不再去向轻霄请安。轻霄因此找人把自己脸上的刻字医好，然后请求去见她女儿穆后。太姬不但不让见，还掌了她耳光，最终竟然没得相见。 齐后主还比较喜欢文学。二月初十（丙午），祖珽上奏要办文林馆，并举荐了不少通晓文学的士人到那里任职，称作待诏。他还任命中书侍即博陵人李德林和黄门侍郎琅邪人颜之推共同负责文林馆的事务，又命令他们一道修撰《修文殿御览》。 二月十九（乙卯），齐后主任命北平王高坚录尚书事，并于两天后来到晋阳。二月二十六（壬戌），北周派司会侯莫陈凯等人出使北齐。三月十四（庚辰），齐后主回邺都去了。 陈孝宣帝打算举兵伐齐，公卿大臣们都有不同意见，只有镇前将军吴明彻支持，并请求率军前行。陈孝宣帝跟公卿大臣们说：朕已经下了决心。你们可以共同推举出征的元帅。大家觉得中权将军淳于量职位很重，所以共同署名推举了他。只有尚书左仆射徐陵不同意。他说：吴明彻家在淮东，对齐人的风俗非常熟悉。而且当今也没人比他更有将才和谋略了。都官尚书河东人裴忌说：臣同意徐仆射的看法。徐陵接过他的话说：不但吴明彻是位良将，裴忌也是位很出色的副将。三月十六（壬午），朝廷分别动员各路大军，同时任命吴明彻为负责征讨军事的都督，裴忌为监理军事，统率十万大军伐齐。吴明彻向秦郡进发，另一位都督黄法氍则向历阳进发。 三月十三（己卯），北周太子在岐州狩猎时捕获二只白鹿。他认为白鹿象征祥瑞，就回来献给了周武帝。周武帝下诏说：关键在于仁德而不在于祥瑞。四月初四（己亥），周武帝到太庙祭祀。 四月初八（癸卯），前巴州刺史鲁广达和齐军在大岘开战，打败了他们。 四月十三（戊申），齐后主任命兰陵王高长恭为太保，南阳王高绰为大司马，安德王高延宗为太尉，武兴王高普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宜阳王赵彦深为司空。 北齐在秦郡设置秦州，州城前面的江浦通往涂水。北齐派兵在河水中用大木头修建栅寨。四月十六（辛亥），吴明彻派豫章内史程文季率领部下骁勇攻拔了这座水寨。程文季是程灵洗的儿子。北齐大臣们在讨论如何抵御南陈大军时，开府仪同三司王纮说：官军近来屡次失利，搞得人心骚动。如果我们再次出兵进驻长江和淮水一带，只怕北狄和西寇又会趁虚前来，那么大事就完了。我看不如减轻租赋，节省徭役，与民休息，培养士人，使得朝廷上下协睦，全国远近归心。这样一来，天下全都自然肃清，何止只是陈氏而已。朝廷没有搭理他。齐后主派大军去救历阳，但于四月二十五（庚申）被黄法氍打败了。他又派开府仪同三司尉破胡和长孙洪略去救秦州。 赵彦深私下向秘书监源文宗请教打退南陈的办法，问道：吴贼气焰嚣张竟然到了今天这一地步。贤弟以前担任过秦、泾刺史，对长江和淮水之间的事情十分熟悉。现在有什么好办法抵御他们吗？源文宗说：朝廷一定都不肯将太多的精兵交给将领们。每次只派了几千人不到，只够当吴人的诱饵。尉破胡的人品，大王是知道的。战败只是迟早的事。朝廷并不把淮南当回事，失去它也不过就像失去一支蓬蒿做的箭罢了。依我看，最好的办法不过是将大权交给王琳，让他去招募三四万淮南人。他们的风俗和吴人类似，能够为他拚死卖力。另外再派一些老将带兵进驻淮北，坚守住那里。况且王琳跟陈顼（即陈孝宣帝）过不去，一定不肯对他北面称臣，这点再明白不过了。我私下认为这个计策最好。如果不能跟王琳推心置腹，反而派其他人制肘于他，那么只会加速我们的灾祸，更行不通。赵彦深叹道：贤弟的这一策略的确足以制胜千里之外。但我已经和他们争论了十天，也不见得他们会听我的。时事已经到了这步田地，真是一言难尽！因而两人相对而泣。源文宗名彪，史书通常用他的字。他是源子恭的儿子。 源文宗的儿子源师是左外兵郎中，负责祠部。他曾告诉高阿那肱说：龙出现了，应当举行求雨的祭祷。高阿那肱吃惊地问道：什么地方看到龙了？是什么颜色的？源师回答说：是天上的龙星刚刚出现，从礼数上应当举行求雨的雩祭。并不是真的龙。高阿那肱愤怒地说：汉人孩儿就是多事，硬说什么懂得星宿！最终并不举行雩祭。源师出来后私下叹道：礼数都荒废了，齐朝还能长久吗！ 北齐军队通常选拔有膂力的大个子为前队，又有苍头、犀角、大力等特种部队，非常精锐。此外他们还有个西域的胡人，善于射击，箭无虚发，其他士兵都特别怕他。 四月二十六（辛酉），南陈和北齐在吕梁（并非山西的吕梁）开战。战役即将开始时，吴明彻跟巴山太守萧摩诃说：如果歼灭了这个胡人，他们的军队就会全面泄气。那样一来，使君的才干就不亚于关羽了。萧摩诃说：如果能看看他的样子，我将为明公拿下他来。吴明彻于是在投降的齐兵中找来个见识过这胡人的人，让他远远地指给萧摩诃看，并亲自斟酒预祝萧摩诃。萧摩诃一饮而尽，骑上马就直接向齐军冲杀过去。那胡人果然挺身而出，走到离阵前十来步的地方，张弓要射。但还没来得及拉满弓，萧摩诃就甩出一个叫铣鋧形似小凿的短兵器，正中他的额头。那胡人当下就扑到在地。齐军的十来个所谓大力勇士又出来作战，但又全被萧摩诃横冲直闯地给杀了。于是齐军大败，尉破胡逃走，长孙洪略战死。 尉破胡出兵时，北齐命令侍中王琳和他一道出兵。王琳跟尉破胡说：吴兵非常精锐，应当用长远的策略制服他们，千万必须谨慎，不要轻易出战！尉破胡不听他的劝告，因而失败。王琳只带着少数随从逃了回来。到彭城时，北齐立即派他前赴寿阳，去召募士兵抗拒南陈大军，再次任命卢潜为扬州道行台尚书。 四月二十九（甲子），南陈南谯太守徐槾攻克了石粱城。五月初四（己巳），瓦梁城投降了南陈。五月初八（癸酉），阳平郡也投降了。两天后，徐槾攻克庐江城。历阳的处境非常窘迫，北齐守军只好乞求投降。黄法氍没有马上接收，他们又反悔而开始拒守。黄法氍非常愤怒，率军猛攻，并于五月十二（丙子）攻克了厉阳，然后把北齐士卒全都杀了。他接着进军合肥，合肥守军望见北齐大军的旌旗就请求投降。黄法氍严禁将士侵掠城里的百姓财产，安抚慰劳北齐卫戍部卒，和他们结盟后放了他们。 十八回 南陈收复江北淮南与王琳之死 公元573年三月十六（壬午），南陈派大将和黄法氍大举伐齐。四月二十六（辛酉），吴明彻和北齐大将尉破胡率领的大军在吕梁开战，击溃了齐军。同时，黄法氍也在另一条战线节节胜利，并于五月十二（丙子）攻克了北齐重镇厉阳， 五月十三（丁丑），北周任命柱国将军侯莫陈琼为大宗伯，荥阳公司马消难为大司寇，江陵总管陆腾为大司空。候莫陈琼是候莫陈崇的弟弟。 五月十五（己卯），北齐的北高唐郡投降了南陈。两天后，南陈下诏派南豫州刺史黄法氍将南豫州的州镇迁到历阳。五月二十一（乙酉），南陈齐昌太守黄咏攻克了北齐占领的齐昌外城。次日，庐陵内史任忠进驻东关城下，接着攻克了它的东西二城，进而占领了蕲城。五月二十四（戊子），他又攻克了谯郡城。接着，秦州城也投降了。五月二十九（癸巳），瓜步和胡墅二城也投降了。陈孝宣帝陈顼因为秦郡是吴明彻的故乡，所以下诏让当地官吏安排了太牢三牲（牛羊猪）到他的祖祠上坟祭祀。参加祭祀典礼的文武官员和羽饰仪仗等场面非常盛大，乡里人为他感到荣耀。 北齐自从和士开专权以来，政体败坏紊乱。当祖珽执政时，他还多少举荐了些人才和名望，所以朝廷内外都称赞他。祖珽又想对既定政策有所增减，淘汰一些没用的官吏，同时恢复从前的官吏名号和服章。他又想废黜那些弄权的宦官和小人，着手政治的改良。陆令萱和穆提婆和他意见相左。祖珽于是暗示御史中丞丽伯律，让他弹劾主书王子冲收取贿赂。他知道这事必定会牵连到穆提婆，就希望他也被指控贪赃，还盼望因此牵连到陆令萱。他担心齐后主高纬沉溺于周围的亲信，便打算利用皇后的党羽作为自己的外援，于是请求任命胡后的兄长胡君瑜为侍中兼中领军；又征召胡君瑜的兄长梁州刺史胡君璧，想让他担任御史中丞。陆令萱听说后非常愤怒，百方排挤和毁谤胡君瑜，然后将他支出去担任金紫光禄大夫，并解除他中领军的职务。胡君璧也被送回到梁州担任原职。后来胡后被废黜，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朝廷决定对王子冲的纳贿案件不予追问。 祖珽日益被齐后主疏远，那些宦官又一块在齐后主面前大讲他的坏话。齐后主便问陆令萱，陆令萱故意装作十分忧伤，没有答话。齐后主连问了三次后，她才下床下拜着说：老婢该死。老婢最初听和士开说孝征（即祖珽）多才博学，以为他是个好人，所以举荐了他。近来观察下来，竟然是个大奸臣。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婢真是该死。齐后主让韩长鸾调查核实宦官们对祖珽的指控。韩长鸾历来厌恶祖珽，便找出他伪造诏敕接受赏赐等十件事来。齐后主因为曾和祖珽发过重誓，所以没有杀他，但解除了祖珽侍中和仆射的职位，外派他担任北徐州刺史。祖珽求见齐后主，但韩长鸾不肯，还令人将他推出柏阁。祖珽坐在那里不肯走，韩长鸾命令禁卫将他拖曳出去。 五月二十九（癸巳），齐后主任命领军穆提婆为尚书左仆射，任命侍中兼中书监段孝言为右仆射。段孝言是段韶的弟弟。当初，祖珽执政时，引用段孝言为助手，任命他为吏部尚书。段孝言提拔的官员，不是给他送贿赂的，就是他的老朋友。要求当官的有人居然在公廷广众之前用膝盖行走，跪伏在他面前，公开自我陈诉请求。段孝言则气色飞扬，很把自己当回事，并根据酬劳的多少为人许诺官职。将作丞崔成忽在大众面前公开抗议说：尚书是天下人的尚书，哪里只是你段家的尚书！段孝言无法反驳，只是声色俱厉地呵斥他退下而已。他后来和韩长鸾等人一同陷害祖珽，所以朝廷让他取代了祖珽。 北齐兰陵武王高长恭，外表俊美而且十分勇猛。因为邙山大捷，他的威名大振。武士们还为他编了《兰陵王入陈曲》歌颂他，因此遭到齐后主的妒忌。当他取代段韶督领各路大军攻打定阳时，花了不少时间聚敛财富。他的亲信尉相愿问他：大王受到朝廷的寄托，怎能这么做？高长恭没有回答。尉相愿说：难道只是为了邙山的大捷，就自甘堕落了吗？高长恭说：也许真是这样。尉相愿说：朝廷如果妒忌大王，马上就会利用这事给你定罪。哪里能为了避祸而却因此加速自己的败亡！高长恭哭着曲下前膝向他请教对付的办法。尉相愿说：大王先前已经有了大功，现在又打了胜仗，所以声名和威望都太重了。大王应当称病在家，千万不要干预眼下的政事。高长恭觉得他说的有理，但却不能做到急流勇退。当长江和淮河一带重新点燃战火时，他担心又被派出为将，叹道：我去年脸肿得厉害，现在干嘛不再次发作！于是有病故意不治疗。齐后主在这期间居然派人下毒把他给鸩杀了。 六月，南陈郢州刺史李综攻克了北齐的滠口城。六月十一（乙巳），任忠又攻克了合州的外城。六月十六（庚戌），北齐淮阳和沐阳二郡的守军也都弃城逃走。 六月十八（壬子），北周皇孙宇文衍出生。同时，齐后主到南苑出游，跟从的官员被赐死的多达六十人。他还任命高阿那肱为司徒。 六月十九（癸丑），陈豫章内史程文季攻打并占领了北齐的泾州。两天后，南陈宣毅司马湛陀攻克了新蔡城。 六月二十二（丙辰），北齐派开府仪同三司王纮出使北周。 六月二十九（癸亥），黄法氍攻克合州。同时，吴明彻进攻仁州，并于六月三十（甲子）攻拔了它。 同时，南陈开始修缮明堂。 七月初四（戊辰），北齐派尚书左丞陆骞带兵二万去救齐昌，从巴水和蕲水（今湖北黄岗）一带出兵。他在路上和南陈西阳太守汝南人周炅的部队遭遇。周炅留下羸弱的士兵设置疑兵迷惑他们，然后自己率领精锐从小道绕到北齐军队背后，击溃了他们。七月初五（己巳），征北大将军吴明彻的大军来到峡口，攻克了那里的北岸城池。南岸的北齐守军丢弃了城池逃走。周炅也接着攻克了巴州。淮北和绛城以及穀阳的军民也都一道杀了北齐的卫戍头领，投降南陈。 北齐巴陵王王琳和扬州刺史王贵显守卫寿阳的外城。吴明彻觉得王琳刚刚进入寿阳，军心尚未稳固，便于七月二十二（丙戌）趁夜攻城。结果外城守军溃败，齐兵只好退据寿阳的相国城和金城。 八月初二（乙未），山阳城投降南陈。八月初九（壬寅），盱眙城也投降了。八月十九（壬子），戎昭将军徐敬辩攻克海安城，青州东海城接着投降。八月二十五（戊午），平固侯陈敬泰等人攻克晋州。九月初一（甲子），阳平城投降了南陈。九月初九（壬申），高阳太守沈善庆攻克马头城。九月十一（甲戌），齐安城投降了南陈；两天后，左卫将军樊毅攻克了广陵的楚子城。这期间，南陈军队节节胜利，北齐则不断败退。 九月二十（癸未），南陈吏部尚书沈君理去世。 九月二十九（壬辰）也是九月最后一天，前鄱阳内史鲁天念攻克了黄城。十月初二（甲午），郭默城投降了南陈。 十月初七（己亥），陈孝宣帝任命特进领国子祭酒周弘正为尚书右仆射。 北齐的国子祭酒张雕，靠教授齐后主经史成为侍读，齐后主很看重他。张雕和齐后主宠幸的胡人何洪珍关系密切，因而被穆提婆和韩长鸾等人嫌恶。何洪珍推荐张雕担任侍中，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张雕负责奏报财政收入和支出的度支事项，深受齐后主的信任，还经常称呼他为博士。张雕觉得自己出身低微贫贱，能够当上朝廷重臣，便想努力办好差事，报答厚恩，因此经常针砭时事，无所回避。他还尽力节省宫廷里不急需的费用，禁止并约束齐后主身边骄横放纵的臣子，多次恳切地劝止齐后主的宠幸，并为他运筹帷幄，所以齐后主也深深地倚仗着他。张雕于是将澄清君主身边的恶人当作自己的责任，意气激扬。齐后主身边的权贵和幸臣因此都很恨他，一起阴谋陷害他。 尚书左丞封孝琰是封隆之弟弟的儿子。他和侍中崔季舒都得到祖珽的厚遇。封孝琰曾跟祖珽说：明公是衣冠（即士族出身）宰相，和其他人不同。齐后主身边出身低微的宠幸们听了后，对他十分忌恨。 刚好齐后主准备前往晋阳，崔季舒和张雕商议，认为：寿阳正被吴人包围着。大军派出去增援，经常有信使往返，须要禀报主上，也须要他做出决断和调度。况且路上的行人看到主上的御驾，也许会互相惊扰恐慌，以为御驾要到并州去躲避南方的敌寇。如果我们不进谏，只怕会造成京城人心惶惶。于是和跟从御驾的文官们联名进谏。当时朝廷的权贵赵彦深、唐邕、段孝言等人，意见和他们不一致。崔季舒据理力争，但最终没有决定去留。韩长鸾匆忙地跟齐后主说：各个汉人官员一起联名，声言要谏止陛下临幸并州。其实他们未必不是反叛，应当把他们都杀了。十月初九（辛丑），齐后主将已经署名的大臣都召集到含章殿，竟然当场就将崔季舒、张雕、封孝琰以及散骑常侍刘逖、黄门侍郎裴泽和郭遵在殿庭上处斩，然后将他们的家属全都流放到北边，妇女被发配到奚官（内侍省里掌管宫人疾病﹑罪罚﹑丧葬等事的部门），幼年的男孩则被阉割了当太监。他们的财产也全被没收。十月十一（癸卯），齐后主去了晋阳。 再说吴明彻攻打寿阳，在肥水修筑堤堰，用河水灌进城里。因此城里人很多人因长期泡在水里而得了水肿和腹泻，死的人多达什之六七。北齐行台右仆射琅邪人皮景和等人率军去救寿阳。但因为尉破胡新近的惨败，他们驻军在淮口，怯懦得不敢前进。朝廷派去敕使屡次催促他们进兵，皮景和他们才开始渡过淮水，带领着数十万大军在离寿阳三十里的地方驻军不进。南陈的将领们都很害怕，说：坚固的寿阳城尚未攻拔，大量的援军又近在眼前。我们该怎么办？吴明彻说：兵贵神速，对方结营不进，是自己挫败自己的锋芒。我知道他们不敢出战，这再清楚不过了。十月十三（乙巳），他亲自披上甲胄，率领陈军向寿阳发动四面猛攻，一鼓作气就攻了下来，还生擒了王琳、王贵显、卢潜以及扶风王可朱浑道裕、尚书左丞李騊駼等人，然后将他们全部送往建康。皮景和往北逃走，吴明彻缴获了他的全部驼马和辎重。 王琳体形和外貌都十分悠闲风雅，喜怒不形于色。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记忆力很强记，内心也很聪敏。他军府里的佐吏有一千多，他居然都能叫上他们的姓名。他也从不滥用刑罚，而且轻财爱士，很得将士们的人心。虽然他流落在邺都，北齐人都很看重他的忠义。他原来麾下的很多将士都在吴明彻军中。当他被南陈生擒后，这些人见到他无不歔欷感叹，不敢抬头看他。他们还争着为他求情，并给他盘缠，希望吴明彻饶恕王琳的性命。吴明彻本来已经将他放走了，但见到王琳如此深得人心，既担心会因他导致事变，又心生嫉妒，便派人在寿阳东面二十里的地方追上他，把他杀了。王琳死时四十八岁。听说他死讯的将士们哭声如雷。有一位老叟带着酒和肉干来祭悼他，哭得非常悲哀，然后收集了他的血离去。农夫和乡野老人，不管认识与否，听说他死了无不流泪叹息。 王琳字子珩，是会稽山阴人。梁孝元帝萧绎还是藩王时，王琳的姊妹一同在后庭受到萧绎的宠爱，当时还不到二十岁的王琳因此有机会呆在萧绎身边。他少年时就喜好武艺，因此后来成为将帅。梁武帝太清二年（548），萧绎派王琳运送一万石大米支援京师，但还没到，侯景就攻陷了台城。王琳果断地将米船全都凿沉，然后轻舸回到荆州。他后来升迁岳阳内史，以军功封建宁县侯。侯景派部将宋子仙占据郢州，王琳率军攻打并生擒了宋子仙。他又跟随王僧辩打败侯景，之后官拜湘州刺史。 王琳为将果敢，劲力绝人。他又能倾身下士，总是将得到的奖赏分赐给部下，从不归入自家。他麾下近万人，多数是江淮群盗。平定侯景的功勋，他和杜龛都位居第一。在平定侯景之后，他们恃宠在建康纵兵抢掠，主帅王僧辩禁止不住，又害怕他们作乱，便密奏萧绎，要杀了他们。这事以及王琳以后的事情都已细说，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北齐的穆提婆和韩长鸾听说寿阳陷落时，还照样玩着握槊的游戏，说：本来就是他们的东西，随便他们拿去好了。齐后主听说寿阳失陷，有点忧虑。穆提婆等人说：即使国家把黄河以南的全部领土都丢失了，我们还可以成为像龟兹国那样的一个国家。可怜人生苦短，只有尽情行乐，用得着为此犯愁吗！齐后主身边的嬖臣们趁机也都表示赞成。齐后主于是也非常高兴，喝得大醉，还又打鼓又跳舞，然后才派人到黎阳沿着黄河修筑卫戍的城池。 十月十五（丁未），齐后主派兵一万到颍口，但被樊毅打退了。十月十九（辛亥），他又派兵增援苍陵，但又被南陈大军打败。齐后主因为皮景和撤退回来时没怎么损失，便封赏了他，还任命他为尚书令。 十月二十四（丙辰），陈孝宣帝下诏恢复寿阳为豫州，将黄城作为司州。他还任命吴明彻为负责豫、合等六州军事的都督、车骑大将军、豫州刺史。他还派谒者萧淳风前往寿阳宣布册命，并在城南设置祭坛，陈列旌旗和战鼓，兵戈和铁甲。检阅二十万将士，吴明彻登上祭坛拜受都督。拜授礼仪结束后，他退下祭坛，将士们无不感到荣耀。陈孝宣帝在宫中设宴，举杯祝贺徐陵说：奖赏爱卿知道用人。徐陵离开席位谦恭地答道：全靠圣上英明决策，并非微臣的功劳。朝廷接着任命黄法氍为征西大将军兼合州刺史。 十月二十六（戊午），湛陀攻克了齐昌城。十一月十二（甲戌），北齐控制的淮阴城投降了南陈。十一月十八（庚辰），威虏将军刘桃枝攻克了朐山城。次日，樊毅也攻克了济阴城。十一月二十七（己丑），鲁广达进攻并攻克了济南徐州。朝廷于是任命鲁广达为北徐州刺史，就地镇守。 北齐北徐州地区的民众纷纷起兵响应南陈，紧逼州城。祖珽命令将士不要关闭城门，禁止民众到通商的路上，城里因此非常寂静。叛军弄不懂他究竟在搞什么，怀疑北齐的守军都撤走了，只剩空城一座，因此不设防备。祖珽忽然命令将士击鼓呐喊，响声震天，叛军全都惊慌地逃走了。他们后来又结阵来到城下，祖珽命令录事参军王君植带兵抵御，并亲自骑马临阵，张弓左右射击。叛军起先听说他双目失明，以为他一定不会出来。忽然见到他在军阵前头，无不大惊失色。穆提婆故意想让北徐州城陷落，所以不肯派兵增援。祖珽且战且守，坚持了十来天后，叛军竟然散走了。 南陈下诏将王琳的首级悬挂在建康的东市。王琳的故吏梁骠骑仓曹参军朱玚写信给徐陵，请求得到他的首级，还说：我私下以为，当典午（即司马氏。典有司的意思，而十二生肖里有午马）即将灭亡时，徐广算是晋家的遗老。而当涂（即取代汉朝的曹魏。古代谶书说代汉者当涂高）已经枯谢后，司马孚仍自称是魏室的忠臣。梁朝已故建宁公王琳，在天下大乱之际，承担藩镇大员的重任。上天虽然厌弃了梁朝，但他依然考虑着如何匡护延续，徒然地怀抱申包胥复楚那样的志向，最终犯了像苌弘（春秋时屈死的士大夫）那样的过错，致使自己命丧九泉，头行千里（指他的首级从遥远的寿阳送到建康）。还希望皇上的圣恩博大浑厚，对明诏略加更改，原谅我为他的死而哭，就像当年司马昭允许向雄哭王经那般；也允许我为他的首级安葬，就像当年汉高祖允许安葬田横那样。这样，就使得寿春城下，不但只有当年报效诸葛诞的义兵（曹魏时诸葛诞麾下几百士兵宁死不屈而被杀）；沧洲岛上，不仅只有为田横之死而悲泣的宾客。徐陵替他转奏了陈孝宣帝。十二月初一（壬辰），朝廷将王琳和熊昙朗等人的首级都还给他们的亲属。朱玚将王琳的首级掩埋在八公山边上，王琳的故旧好友前来参加葬礼的有好几千人。朱玚又走小路到了北齐，和王琳的亲友商议如何为王琳迎葬。不久，寿阳人茅智胜等五人暗中将王琳的棺柩送到邺都。北齐追赠王琳为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谥名为忠武王。朝廷还专门派了辆辒辌车（一种也可以当灵车的卧车）为他送葬。历观他的诚信和死后人们对他的感怀，即使像飞将军李广那样的恂恂善诱，也未必比得上王琳。 十二月初四（乙未），北齐的谯城也投降了南陈。十二月十四（乙巳），南陈立皇子陈叔明为宜都王，陈叔献为河东王。十二月二十七（戊午，通鉴作壬午，疑有误），任忠攻克了霍州。 同时，南陈下诏征召安州刺史周炅入朝。当初，西梁定州刺史田龙升在州城投降南陈，南陈朝廷下诏让他留任。当周炅入朝后，田龙升带着江北的六州和七镇反叛，并入北齐。北齐派历阳王高景安带兵去接应他。陈孝宣帝下诏任命周炅为江北道大都督，总领各路大军出讨田龙升，并杀了他。高景安只好退走，南陈因此重新收复了江北所有地盘。 十九回 齐后主为政昏聩与韦孝宽上疏伐齐 公元573年十月十三（乙巳），南陈大将吴明彻率军攻下淮南重镇寿阳，生擒了北齐守将王琳和王贵显等人，并接着杀了王琳。到了年底，南陈基本上重新收复了江北所有地盘。 这年九月十九（壬午），北周太子宇文赟纳妃子杨氏。杨妃是大将军随公杨坚的女儿。太子喜欢亲近小人，左宫正宇文孝伯跟周武帝宇文邕说：皇太子是全国民众所瞩目的，然而他的仁德却没人知道。臣愧为宫廷大官，实在难咎其责。所幸他年龄还小，志向和事业也尚未奠定。所以请陛下为他认真挑选正直的士人，担任他的师友，调养保护他神圣的气质，还希望他能够天天有所长进。如不这样，只怕后悔莫及！周武帝很认真地说：爱卿世代都以鲠直著名，对自己的职责尽心尽力。就爱卿的这番话来看，爱卿的确很有家风。宇文孝伯拜谢道：进言并不困难，难的是纳言。周武帝说：没见过比爱卿更正直的人了！于是任命尉迟运为右宫正。尉迟运是尉迟迥弟弟的儿子。 周武帝曾问万年县丞南阳人乐运道：爱卿说说看太子的为人如何？乐运答道：中等。周武帝看着齐公宇文宪说；大臣们全都花言巧语地欺瞒我，说什么太子聪明睿智。只有乐运说的才是忠诚的直言。于是追问乐运中等到底什么意思。乐运说：就像齐桓公那样：管仲当他的宰相就会称霸；竖貂辅佐他就会大乱。既可为善，也可为恶。周武帝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精选了东宫的官员去辅佐他，同时提拔乐运为京兆丞。太子得悉后，心里很不乐意。 十二月初二（癸巳），周武帝召集群臣以及僧侣和道士在一起。他亲自登上高座，让大家当庭辩论，要分别三教的先后秩序。辩论的结果：儒教为先，道教为次，佛教最后。 这年，突厥向北齐求婚。 公元574年正月初一（壬戌），北周齐公宇文宪等七人进爵为王。正月初八（己巳），周武帝宇文邕到太庙祭祀，并于正月十四（乙亥）到皇家藉田耕作。 二月初六（丁酉），北周纪国公宇文贤等六人进爵为王。 二月二十四（乙卯），周武帝前往云阳宫，并于次日宣布大赦。二月二十九（庚申），周武帝的生母叱奴太后生了重病。三月初一（辛酉），周武帝回到长安。三月十三（癸酉），叱奴太后病故。周武帝住在居丧的房子里，早晚只吃很少一点米饭。群臣上表请求他一定要节哀，他却连续几十天一直这样，同时还命令太子在这期间总理非军事的朝政。 卫王宇文直在周武帝面前大讲齐王宇文宪的坏话，说：宇文宪还照样喝酒吃肉，跟平日毫无两样。周武帝说：我和齐王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都不是正嫡（他父亲宇文泰的嫡妻是元氏）。但因为我的缘故，他还和我一样袒衣束发，为太后服丧。你应当感到惭愧才对，怎么还反而议论他的长短！你是太后的亲儿子，太后也特别爱你。你只要自勉就行了，别去评判他人。 五月初一（庚申），北周将叱奴文宣皇后安葬在永固陵。周武帝赤脚走到那里参加下敛仪式。次日，他下诏说：父母三年的丧期，天子也必须遵守。但因为军国的事务繁重，朕还必须亲自上朝听政。然而穿戴衰麻和居住苫庐的礼节，一率遵照先前的典章，以表示朕对母亲的无穷思念。朝廷百官则应当依照太后的遗令，下葬后即可解除丧服。公卿大臣们一再请求他依照权宜的礼制，但周武帝不肯，最终还是重申了三年服丧的礼制。五服（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之内的亲属，也必须按照礼制服丧。 五月十七（丙子），北周禁止佛、道二教，把他们的经书和佛像道像全都销毁，同时还取缔了僧尼和道士，命令他们全都还俗。朝廷还严禁各种滥设的祭祀，不是正统祀典记载的全部予以废除。 六月二十三（壬子），北周改铸五行大布钱，一钱相当于从前的十钱，和周武帝保定元年（561）开始铸造的布泉币同时流通。 六月二十九（戊午），北周修建通道观，以统一圣贤的儒教。七月初二（庚申），周武帝前往云阳，同时任命右宫正尉迟运兼任司武，和薛公长孙览辅佐太子镇守长安。 当初，周武帝将卫王宇文直的府第作为东宫，而让宇文直自己去挑择住地。宇文直历观了朝廷的各个官府公署，没有什么地方令他满意。最后他选了已经废置的陟屺寺，想搬到那里居住。齐王宇文宪跟他说：弟弟的子孙很多，难道不嫌这地方偏小了点？宇文直说：我一人他都容不下，还谈什么子孙！宇文直曾跟从周武帝去狩猎，因为扰乱了行列，被周武帝当众鞭打。宇文直因此积恨在心。这时，他趁周武帝到云阳去的机会，开始作乱。七月二十七（乙酉），他率领党羽袭击肃章门。长孙览怕了，逃往周武帝所在的地方。尉迟运刚好在肃章门内。宇文直的兵马突然来到，尉迟运亲手把门关上。宇文直的党徒和尉迟运在门前争了起来，结果砍伤了他的手指，但尉迟运总算把宫门关上了。宇文直很久都进不去，便纵火烧门。尉迟运担心火灭之后，宇文直的党羽就会闯进宫来，便让人取来宫中的木材以及床榻等投进门上的大火，好加强火势。他还把膏油灌进大火，于是火势越来越凶猛。最终，宇文直进不去，只好退下。尉迟运率领留守兵马，趁他退走而开始反击。宇文直大败，带上一百多亲信随从骑马逃往荆州。七月三十（戊子），周武帝回到长安。八月初三（辛卯），北周军队生擒了宇文直。周武帝将他废为庶人，囚禁在另外的宫室里，但不久就杀了他。周武帝接着任命尉迟运为大将军，给他的赏赐非常丰厚。 八月初八（丙申），周武帝再次前往云阳。九月初二（庚申），周武帝来到同州。十月初九（丙申），北周派御正弘农人杨尚希和礼部卢恺出使南陈。卢恺是卢柔的儿子。十月二十七（甲寅），周武帝来到蒲州，并于两天后又来到同州。十一月十七（甲戌），他回到长安。 北周的事暂且放下，回到北齐。这年二月初一（壬辰，通鉴作壬午为误），日食。二月初四（乙未），齐后主高纬回到邺都。 北齐朔州行台南安王高思好，本来是高氏的养子。他作战骁勇，很得边镇的人心。齐后主派嬖臣斫骨光弁到朔州，斫骨光弁对高思好非常无礼。高思好怒不可遏，因此反叛，还说要入京去除去君侧的恶人。他进军到阳曲，自称大丞相。武卫将军赵海在晋阳，仓促间没来得及上奏，便假传诏书发兵抗拒他。齐后主得悉西部发生事变，派尚书令唐邕等人快马赶往晋阳。二月初十（辛丑），齐后主亲自率军继进。大军还没抵达，高思好就战败后投河淹死了。他的尸体捞上来后，齐后主让人焚烧了它。高思好麾下的二千人，被刘桃枝率军包围了。刘桃枝边攻打边招降他们，但他们仍然顽强拼杀，始终不肯投降，以致全部战死。 先前，有人告发高思好谋反。韩长鸾的女儿嫁给高思好的儿子为妻，所以韩长鸾上奏说：这人诬告尊贵的大臣，不杀了他就不能防止今后还出这样的事。因此把那人杀了。高思好死了后，那人的弟弟跪在宫阙下头请求为他兄长追赠官职，但韩长鸾没有为他通报。 二月十六（丁未），齐后主回到邺都，并于二月二十三（甲寅）任命唐邕为录尚书事。 四月二十五（乙卯），北齐派侍中薛孤康买到长安去吊唁叱奴太后，并出席葬礼。 当初，齐世祖高洋为他的胡后制作珍珠裙袴，花的钱不可胜数，结果因为失火被烧掉了。到这时，齐后主又为他的穆后制作同样的珍珠裙。他让行商的胡人带上锦彩三万段，和前往凭吊的使者一块到长安，同时去市场购买珍珠。北周人居然不卖给他们。齐后主后来让人想法自己制作了。当穆后失宠后，他的侍从婢女冯小怜得到极大的宠爱，还被拜为冯淑妃。她和齐后主坐在宫里时则共占一席，出宫时则同乘一马，发誓两人要同生共死。 五月十一（庚午），北齐大赦。北齐朝廷担心南陈大军会乘胜渡过淮水，继续北伐，便派皮景和进驻西兖州防备他们。 八月十五（癸卯，通鉴作癸丑为误，以《北齐书》为准），齐后主前往晋阳，并于次日任命高劢为尚书右仆射。 齐后主的弟弟定州刺史南阳王高绰，喜欢残害虐待他人。他曾到外出行，见到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竟然夺了婴儿拿去喂狗。该妇人号啕大哭，把高绰激怒了。他就用婴儿的血涂在妇人身上，然后放纵他的狗去吃这妇人。他还常说：我学文宣伯（即齐世祖高洋）的为人。齐后主听说后，派人用铁链锁了他带到他的行宫里来。来了后他也就宽宥了高绰。齐后主问他：在州里什么事情让你最快活？高绰答道：把很多毒蝎放在一个大容器里，然后将一只小猴子放在其中。看着小猴子被活活蜇死，没什么比这更好玩的了。当天晚上，齐后主就命令侍从去找来一斗毒蝎。到拂晓时，他们得到了两三升。齐后主让人把这些毒蝎放在浴缸里，然后叫一个宫人裸体躺在浴缸里。这宫人被毒蝎咬得鬼哭狼嚎，左右碾转。齐后主和高绰临场观赏，高兴得不得了。于是他责备高绰说：如此快活的事情，为何不及早乘坐驿站快马前来告诉我！高绰因此得宠，拜大将军，早晚都和齐后主在一起玩游戏。韩长鸾非常嫉妒他。这年，高绰被外派出任齐州刺史。临行前，韩长鸾指使人诬告他谋反，还上奏说：这是犯了国法，绝不能宽赦！齐后主不忍心公开处死他，便让自己宠幸的胡人何猥萨和他肉搏，结果何猥萨把高绰扼死了。 齐后主说话口吃，所以不喜欢见朝廷士人，除非他的宠幸或私下和他亲昵的人，他几乎不跟其他大臣说话。而且他生性懦弱，受不了别人注视他，所以即使三公、尚书令、记录和奏事的重臣，都不许抬头看他。他们只能简短地把奏事的大意讲讲，然后就惊慌失措地退下出宫去了。他继承了齐世祖高洋的奢侈淫逸，以为帝王当然就该如此，所以后宫的日子都是锦衣玉食，制作一个裙子往往要花掉上万匹布帛。宫廷里还竞相攀比新颖巧妙，早上穿的衣裳晚上就不要了。齐后主还大肆修建宫苑，全都非常壮丽辉煌。然而他的爱好又不长久，多次毁掉又再盖。兴修土木的工匠，根本没时间休息，夜晚则点火照明继续工作，天寒则用热汤为泥照常动工。他派人在晋阳西山上凿石头雕建大塑像，一个夜晚就烧掉了一万盆燃油，光亮都照到了宫里来。每次出现灾异和寇盗，他从不在自身找原因，只是增设了很多斋堂，以为这就可以修德消灾。他还喜欢自弹琵琶，作了首《无愁》的曲子，身边为这支曲子作和的侍臣数以百计，因此民间称他为无愁天子。他还在华林园搞了个贫儿村，齐后主自己穿上破烂的衣裳，在其间装作行乞，以此为乐。他又让人根据西部边境各座城池的模样在京城附近修筑了小型城池，让人穿着黑衣攻打。齐后主亲自率领宫内参佐跟他打斗好玩。 他宠任的陆令萱、穆提婆、高阿那肱、韩长鸾等人专擅朝政，宦官邓长颙、陈德信、胡儿何洪珍等也一道参预机密枢要。这些人各自带来自己的亲信党羽，越秩地官居显位；给他们钱财就可以当官，送他们贿赂就可以制造冤狱。他们竞相奸佞谄媚，蠹蚀朝政，残害百姓。旧日的苍头（即青巾裹头的低等士卒）刘桃枝等人都当了开府或封王，其馀的宦官、胡儿、歌舞人、见鬼人（巫婆之类）、宫廷奴婢等得到富贵的人泛滥成灾，几乎都有上万人。庶姓封王的也数以百计，开府的有一千多人，仪同的更是无数，领军一时竟然有二十人，侍中、中常侍也有几十人，甚至连狗、马以及鹰也有仪同或郡君的封号，有一只斗鸡号称开府，也食用开府的俸禄。各个嬖幸的佞臣整天在齐后主身边陪他娱乐，一个游戏的封赏，动不动就超过巨万。后来朝廷的府库空竭了，他就赐给他们三两个郡或六七个县，让他们卖官赚钱。于是担任地方太守县令的，全都是富商大贾。这帮人竞相贪污放纵，增加民间的赋税和各种徭役，弄得民不聊生。 公元575年正月十三（戊辰），周武帝宇文邕任命柱国枹罕公辛威为宁州总管，太原公王康为襄州总管，并开始设置管理军器的监理职务。 正月十七（壬申），周武帝下诏说：现在气候良好，万物也开始生长。既然天时这么好，道理上也应当敦劝百姓从事农耕。《诗经》不是这么说的吗：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刺史和太守以及县令，都应该亲自去鼓励农耕，朝廷的各个部门，也应该亲身前往指导。除非非常重要的朝政，其他的都可以等到来秋再处理。鳏寡孤独不能自存的民众，所在郡县应当酌情给予赈济抚恤。拖欠租调和因病残没有服兵役的人，都一块赦免了。次日，他前往同州。 正月二十（乙亥），齐后主从晋阳回邺都去了。正月二十六（辛巳），周武帝到北郊祭祀。 周武帝计划伐齐，于是命令边镇增加军粮的储藏和士卒的数量。北齐人听说后，也增修边境的防御。柱国将军于翼进谏道：疆场上互相侵扰，双方各有胜负。这样做只会徒然地损耗兵储，对长远并没什么好处。不如解除戒严，继续和他们和好。等到对方松懈而不再防备时，再抓住时机，出其不意地发动进攻。那时一下子就可以拿下他们。周武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勋州刺史韦孝宽上疏提出了三项策略。其一：臣在边境多年，见到过不少可以利用的间隙。没有适当的机会，难以成功。所以过去出动大军，往往劳民伤财，而没有什么建树，并因此失去机会。这是为什么呢？淮南地区以前都是肥沃的土地，陈氏靠他们从败亡的前朝得到他们的残余力量，还能收复平定了它。齐人多年派兵赴救，结果丧败而返。他们内离外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敌人有了我们可以利用的空隙，这机会不能错过。今天应当派大军从轵关出发，齐头并进，步步为营，和陈氏共为掎角之势；并命令广州的义师从三鸦出兵；同时招募山南的骁勇精锐，沿着黄河东下；再派北山的稽胡断绝他们回到并州晋阳的后路。朝廷仍然可以命令这些大军各自到函谷关和黄河以外的地区去招募勇士，用厚赏和爵位招引他们，让他们担任前驱。这样一来，那就是岳动川移，雷骇电激，百道俱进，风驰电制般地一道向贼人的庭院进军。他们必当望风披靡，我们则所向无敌。一次的远征就可以大定天下，这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 其二：如果朝廷认为还是等到今后，暂时不想大举出兵，那么就应当和陈人分散他们的兵势。我们必须在三鸦以北，万春以南，广泛从事屯田，预先为今后的大举积蓄军资，同时招募骁勇精悍的士卒，建立一支强大的部队。对方既然东南方有敌军和他们戎马相持，我们就可以出奇兵攻破他们的边镇。他们如果兴师赴援，我们就坚壁清野。等到他们远去，我们再继续出兵骚扰。我们可以经常利用边境的编外部队，吸引他们的军事主力。我们不需要多少花费，就可以把对方搞得疲于奔命。这样一两年下来，他们必然会自行离叛。况且齐主昏庸残暴，朝廷政出多门，官位和刑狱都是用来买卖，大臣们也都唯利是图。齐主还荒淫酒色，忌害忠良，闹得全国百姓怨声载道，无法忍受他的弊政。由此看来，他们的覆亡指日可待。到那时我们趁虚闪电般地发动进攻，将犹如摧枯拉朽。 其三：当年勾践消灭吴国，还等了十年。武王伐纣，也不在意两次出兵。今天朝廷如果还想顺应时势，修养生息，继续等待时机，那么臣认为还是应当重修邻邦的友好，重申和他们的盟约，安抚双方的民众，继续和他们通商互惠。同时我们养精蓄锐，寻衅而动。这就是所谓长策远驭，坐着等待兼并他们。 书奏报上后，周武帝请开府仪同三司伊娄谦来到内殿，私下征求他的意见说：朕打算用兵，首先对付的应该是谁？伊娄谦答道：齐主沉溺在酒色之中，荒淫无度。他能克敌制胜的大将斛律明月（即斛律光）已经因为谗言而毙命。他们上下离心，为政暴虐，以至路上的人们见面都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睛示意。对付他们应该很容易。周武帝听了大笑起来。三月初二（丙辰），他派伊娄谦和小司寇元卫出使北齐，专门去观察他们的现状，寻找机会。 要想知道北周是否出兵伐齐，请看下篇文章。 这期间，南陈没什么大事。公元574年正月二十一（壬午，通鉴作壬子为误），陈孝宣帝陈顼到太庙祭祀。正月二十三（甲申），北齐的广陵金城投降了南陈。二月二十（辛亥），陈孝宣帝到皇家藉田耕作。二月二十五（丙辰），朝廷任命中权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淳于量为征西大将军兼郢州刺史。 六月初三（壬辰），南陈右仆射周弘正去世。六月十六（乙巳），朝廷任命中卫将军扬州刺史鄱阳王陈伯山为征北将军兼南徐州刺史，任命中护军衡阳王陈伯信为宣毅将军兼扬州刺史。 冬十一月十八（乙亥），朝廷下诏，让北伐大军经过的地方，免除百姓十年的租赋。十二月初七（癸巳），平南将军、湘州刺史始兴王陈叔陵进号为镇南将军。十二月十二（戊戌），南陈任命吏部尚书王玚为右仆射，度支尚书孔奂为吏部尚书。王玚是王冲的儿子。十二月二十（丙午），朝廷加授安右将军左光禄大夫王通为特进。 当时南陈刚刚从北齐那里收复了淮水和泗水一带，对战场的攻战、对降兵的招附，对功臣的封赏等等，政务非常繁忙。孔奂具有非凡的鉴别能力，也从不接受私下的请求托付，办事毫不拖拉滞延，所以人们都对他心悦诚服。湘州刺史始兴王陈叔陵，屡次向有司部门暗示，想要被提升为三公。孔奂说：穿衮服（即三公）这样重要的职位，只能根据仁德来推举，未必一定是皇亲国戚。并将自己的意思告诉了孝宣帝。孝宣帝说：始兴那家伙怎么忽然想当三公！况且朕的儿子成为三公，也必须在鄱阳王之后。孔奂说：臣的看法也和圣上的意旨一样。 二十回 周武帝伐齐无功与皇太子不堪大任 公元575年初，周武帝宇文邕计划伐齐，勋州刺史韦孝宽叶疏提出了三项策略。 正月十六（辛未），陈孝宣帝陈顼到南郊祭祀。正月二十（乙亥），南陈左卫将军樊毅攻克了潼州。二月初一（丙戌），日食。二月二十三（戊申），樊毅攻克了下邳和高栅等六城。 三月十七（辛未），朝廷下诏让豫、二兖、谯、徐、合、霍、南司、定等九州，以及南豫、江、郢辖下在江北的各郡设置云旗，招募义士，前往北伐大军以及江北诸镇，加强边防。三月二十五（戊寅），朝廷任命新任征西大将军、合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黄法氍为豫州刺史，同时将原梁东徐州改为安州，武州改为沅州，并将谯州州治搬到新昌郡，让秦郡隶属该州，还将盱眙和神农二郡还给南兖州。 四月初十（甲午），陈孝宣帝到太庙祭祀。监理豫州的陈桃根得到一头青牛，献给朝廷。陈孝宣帝下诏让他将青牛还给百姓。陈桃根又献上丝织绫罗绸缎和文锦被面各二百件。陈孝宣帝下诏将它们在云龙门外全烧掉了。 五月初二（乙卯），朝廷又将谯州的秦郡归还南兖州，还分出北谯县出来，另外设置北谯郡，辖下还有阳平郡的北谯和西谯二县。合州的南梁郡则并入谯州。 六月初三（丙戌），朝廷为北伐阵亡将士克日举哀。六月初九（壬辰），南陈任命尚书右仆射王玚为左仆射。 秋八月二十（壬寅），朝廷将西阳郡治移到保城。次日，北周使者来到建康。 闰九月，车骑大将军吴明彻带兵出击北齐控制的彭城，并于闰九月十一（壬辰）在吕梁（显然在彭城即今徐州附近，不是山西的吕梁）打败几万北齐军队。 这月，甘露频繁下降在乐游苑。闰九月二十六（丁未），孝宣帝前往乐游苑采集甘露，宴请群臣，并下诏在苑龙舟山上修建甘露亭。 冬十月初八（戊午），孝宣帝任命征北将军兼南徐州刺史鄱阳王陈伯山为征南将军兼江州刺史；任命安前将军兼中领军新安王陈伯固为南徐州刺史，进号为镇北将军；任命信威将军兼江州刺史长沙王陈叔坚为云麾将军兼中领军。十月十九（己巳），孝宣帝封皇子陈叔齐为新蔡王，陈叔文为晋熙王。 十一月三十（庚戌），孝宣帝任命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郢州刺史淳于量为中军大将军。 十二月初一（辛亥），日食。十二月初六（丙辰），孝宣帝任命新封云麾将军兼郢州刺史长沙王陈叔坚为平越中郎将兼广州刺史；任命东中郎将兼东扬州刺史建安王陈叔卿为云麾将军兼郢州刺史；任命宣惠将军宜都王陈叔明为东扬州刺史。十二月十二（壬戌），孝宣帝任命王玚为尚书左仆射，太子詹事吴郡人陆缮为右仆射，国子祭酒徐陵为领军将军。 南陈的事暂且放下，回到北朝。这年三月十二（丙寅），周武帝宇文邕回到长安，并于三月二十（甲戌）任命柱国将军赵王宇文招为雍州牧。 三月二十一（乙亥），齐后主高纬从晋阳回到邺都，并在两天后将妖贼郑子饶在都市投入油锅烹杀了。 同时，北周柱国将军燕国公于实因罪罢官。 四月十六（庚子），齐后主高纬任命中书监阳休之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北周下诏给东南道四总管，让他们境内自从去年以来新来归附的人家每户免税三年。 七月初四（丙辰，通鉴作丙戌为误，以《周书》为准），周武帝前往云阳宫。七月初七（己未），北周禁止五行大布钱出入关，但允许布泉钱入关但不能出关。七月十五（丁卯），周武帝从云阳宫回长安。七月二十二（甲戌），南陈派人出使北周。同一天，齐后主来到晋阳。 北周大将军随公杨坚姿相奇伟。畿伯下大夫长安人来和曾跟杨坚说：杨公的眼睛就好似拂晓的天星，非常明亮。如果杨公称王天下，还希望尽量克制，不要过分诛杀。 周武帝对待杨坚历来十分优厚。齐王宇文宪跟周武帝说：普六茹坚（杨家因为战功被赐鲜卑人的姓，为普六茹）的相貌非同寻常。臣每次见到他，都不知不觉地茫然不知所为。恐怕他不是甘居人下的臣子。请陛下尽早除掉他！周武帝也有怀疑，便去征求来和的意见。来和骗他说：随公只不过是位守节的本分人，可以让他镇守一方。如果任命他为将领，一定能打败陈人。 先前，周武帝只和齐王宇文宪以及内史王谊商量伐齐的事情，也曾派纳言卢韫乘坐驿马三次前往安州去征求安州总管于翼的意见。除此之外，没人知道他的计划。七月二十四（丙子），周武帝召集大将军以上的大臣到大德殿，对他们说：太祖（宇文泰）神武，顺应天运，创造王业，兵威所临，有征无战。只有他们伪齐，依然飞扬跋扈。虽然屡次征讨，然而大功尚未建立。朕孤寡暗昧，继承了大统。往日朝政都是由宰辅决断，所以也没怎么操心。自从朕亲览万机之后，便考虑要出兵东讨。朕节衣缩食，修缮兵甲，整治军队，多年下来，战争的准备也已经差不多了。而伪齐的君主昏聩暴虐，恣行无道。伐暴除乱，现在正是时候。今天朕准备数道出兵，水陆兼进，北拒太行的道路，东扼黎阳的险要。一旦攻拔河阴（指洛阳一带），那么兖州和豫州等地就可以靠传送檄文予以平定。要不然，我们则养精蓄锐，等待他们的到来。只要得到一战的机会，击溃他们是必然的。王公大臣们认为如何？群臣全都极力赞成。 七月二十五（丁丑），周武帝下诏伐齐，任命柱国陈王宇文纯、荥阳公司马消难、郑公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越王宇文盛、周昌公侯莫陈崇、赵王宇文招为后三军总管。齐王宇文宪率领二万大军直趋黎阳，随公杨坚和广宁公薛迥率领三万水军从渭水进入黄河，梁公侯莫陈芮率领二万大军守卫太行山道，申公李穆率领三万大军守卫河阳大道，常山公于翼率领二万大军向陈州和汝州一带进发。王谊是王盟兄长的孙子；达奚震是达奚武的儿子。 周武帝将要向河阳（今河南焦作孟州）进发时，内史上士宇文弼说：齐氏建国以来，至今已经好几代了。虽说主上无道，但藩镇的守将还都有能人在那里。今天我们出师，一定得选择地方。河阳是关键地带，也是他们精兵聚集的地方。即使我们尽力攻围，恐怕也很难攻下。依臣的看法，还不如前往汾曲。那里齐军的卫戍部队很少，山势也很平坦，容易攻拔。用武之地，没有比那里更合适了。民部中大夫天水人赵煚说：河南和洛阳是四面受敌的地方，纵使得到了，也不能防守。臣请求陛下从黄河北面直指太原，倾翻他们的巢穴。那样就能一举而定。遂伯下大夫鲍宏说：我强齐弱，我治齐乱，为何还担心不能攻克！然而先帝往日屡次出兵洛阳，对方总有防备，所以每次都不很成功。如果依照臣的主意，那就是进兵汾水和潞水一带，直接攻击晋阳，出其不意。这才似乎是上策。周武帝没听从他们的建议。鲍宏是鲍泉的弟弟。七月三十（壬午），周武帝率领六万部众，直指河阴。杨素请求率领他父亲的麾下将士担任先驱，周武帝同意了。 八月二十一（癸卯），北周派人出使南陈。 再说北周大军进入北齐境内，周武帝严禁部队砍伐树木或践踏庄稼，违犯者全都以军法处斩。八月二十五（丁未），周武帝攻打并占领了河阴大城。齐王宇文宪也攻拔了武济，进而包围洛口，并攻拔了它的东、西二城。他接着纵火焚烧了浮桥，把浮桥烧断了。北齐永桥大都督太安人傅伏，当夜从永桥进入中潬城。北周大军在攻克了南城后，接着包围了中潬，但二十天都无法攻下。齐洛州刺史独孤永业坚守金墉，周武帝亲自率军攻打，但无法攻克。独孤永业连夜赶制了两千马槽。北周人得到这一情报，便以为北齐大军就要来了，因此开始害怕。 九月，北齐右丞高阿那肱从晋阳带兵前来抗拒北周大军。周武帝率军来到河阳时，生了重病，因此不得不于九月初十（辛酉）夜里撤军回去。水军烧了他们的舟舰，从陆地撤回。傅伏跟行台乞伏贵和建议说：周师已经疲弊不堪，只要给我两千精骑前去追击，我就能击溃他们。但乞伏贵和不肯。 齐王宇文宪与于翼和李穆等人都所向披靡，招降和攻拔了三十多座城池，然而最终都放弃了，也不派人守卫。只有王药城是他们觉得要害的地方，才命令仪同三司韩正守卫。但孤零的韩正很快也在该城投降了北齐。 九月二十七（戊寅），周武帝回到长安。 九月二十九（庚辰），北齐任命赵彦深为司徒，斛阿列罗为司空。 闰九月十三（甲午），周武帝来到同州。 十二月二十（庚午），周武帝回到长安，并于翌年即公元576年正月初四（癸未）回到同州。正月十二（辛卯），他又前往河东的涑川；并于三天后又回到同州。正月十八（丁酉），周武帝下诏说：朕克己复礼，总希望国家大治，然而王化却尚未弘扬。朕总是想到古人，因此为政兢兢业业。现在可以分派大使到各地去巡视，了解民间的诉讼和外间的流言，并询问百姓的疾苦和隐情。对不合理或侵犯百姓利益的刑法制度，可以根据事实加以研究验证，一条条记录下来上报朝廷。如果发现有成效的政策和治理地方的纲要，则必须到处加以宣传。对这样的良吏也应当在审核后将他们的姓名上奏朝廷。对鳏寡孤独实在可怜的穷人，也必须给予赈济供给，务必让他们得到周到的赡养。同时，北周还废除了布泉钱。正月二十九（戊申），北周下令将私铸钱币的人处以绞刑，从犯则发配到边远地区。 正月二十五（甲寅），北齐大赦。第二天，齐后主回邺都去了。 二月十二（辛酉），周武帝命令太子巡视和安抚西部地区，并趁机出兵讨伐吐谷浑。他还让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王轨和宫正宇文孝伯跟太子偕行。军中的部署分派全由他二人决定，太子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同时，北齐将所有介于平民和奴隶之间的杂户人家尚未出嫁的妇女全部集中起来。有隐藏不报的，家长将被处死。 三月二十三（壬寅），周武帝回到长安，并于四月初七（乙卯）再次前往同州。五月十五（壬辰），周武帝回到长安。六月初一（戊申），日食。六月初四（辛亥），周武帝到太庙祭祀。 北周利州刺史纪王宇文康，骄矜无度，还暗中修缮兵器，阴谋作乱。司录裴融想要谏止他，宇文康竟然把他杀了。事情败露后，周武帝于六月初九（丙辰），赐宇文康自杀。第二天，周武帝前往云阳。 六月十三（庚申），北齐宜阳王赵彦深去世。赵彦深历事了好几代北齐君主，经常参与朝廷机密，以温和谨慎著称。当他去世时，朝廷掌管机密的权贵中只有侍中兼开府仪同三司斛律孝卿一人而已，其余都是齐后主的嬖幸。斛律孝卿是斛律羌举的儿子，和其他人相比，只不过没那么贪污腐败而已。 八月初九（乙卯），周武帝回到长安。同时，北周太子宇文赟出兵讨伐吐谷浑，到了伏俟城后就回来了。宫尹郑译和王端等人都得到太子的宠幸。太子在军中做了很多缺德的事，郑译等人都参与了。大军回来后，王轨等人向周武帝汇报。周武帝勃然大怒，杖责了太子和郑译等人，并将郑译他们官场除名，很多东宫臣属和太子宠幸的人都被谴退。太子重新将郑译召回来，和他游玩亲热，跟当初毫无两样。郑译趁机问他：殿下什么时候可以得到天下？太子听了更加高兴，和他的关系也更加亲密。郑译是郑俨兄长的孙子。 周武帝其实对太子的管教很严。每次朝见，他的进退和朝廷群臣没有两样。不管是隆寒还是盛暑，周武帝都不让他休息。因为知道他嗜酒，周武帝还命令在东宫禁酒。一旦发现太子有什么过失，他动不动就加以捶打。他曾跟太子说：古今以来，你知道有多少太子被废黜了吗？难道其他孩子都不值得立，非你不行！因此敕令东宫的官属认真记录太子的言行举止，每月上奏给他。太子害怕周武帝的威严，总是矫情地自我修饰，所以周武帝并不了解他的过失甚至罪恶。 王轨曾和小内史贺若弼说：太子一定承担不了皇位的重荷。贺若弼也非常同意，并劝王轨将他的意见告诉皇上。王轨后来利用陪同皇上侍坐的机会，跟周武帝说：皇太子缺乏仁孝，恐怕承担不了陛下的家事。愚臣目光短浅暗弱，也许不足为信。陛下总觉得贺若弼有文武的奇才，而他也经常为此担忧。周武帝因此去询问贺若弼。贺若弼回答说：皇太子在东宫修身养德，没听说有什么过失。退出来后，王轨责让贺若弼说：平时和你闲聊时，无话不说。今天面对皇上正好可以尽情发言，为什么反而这样反覆无常？贺若弼说：这就是明公的过失了。太子是国家的储君副手，怎能轻易去讲他的坏话！事情万一出了差错，很可能遭到灭族。本以为明公会私下婉转地陈诉太子的善否。怎知道明公就这么公开明说！王轨默然了很长时间，才说：我一心为了国家，所以没考虑到自己的私利。刚才当着大家的面那么说，的确不太适宜。 后来王轨趁着一次宫内宴席给皇上寿的机会，捋着周武帝的胡须说：可爱的好老头，但可惜后嗣太弱了。先前，周武帝曾问过右宫伯宇文孝伯：我儿子近来怎样？宇文孝伯说：太子近来十分畏惧陛下的天威，也没有什么过失。宴席完毕后，周武帝责怪宇文孝伯道：你总是跟我说：太子没有过失。而今天王轨有这样的说法，不证明你先前说的都不是实话吗？宇文孝伯连续下拜了两次，说：臣听说父子之间的事，旁人不好说话。臣知道陛下不能割舍当父亲的慈爱，所以不敢明讲。周武帝知道他的意思，默然了许久后才说：朕已经把这事交给你了，你还是勉力吧。 王轨突然又跟周武帝说：皇太子并非能保守社稷的君主。而普六茹坚的面貌有反相。周武帝很不高兴地说：如果他真是天命有在，又有什么办法！杨坚听说后，非常害怕，于是更加韬光养晦。 周武帝虽然觉得王轨的话很在理，但因为年龄仅次于太子的汉王宇文赞缺乏才能，其他的儿子年龄太小，所以也没废黜太子。 要想知道周武帝最终是否废黜了太子，请看下篇。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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