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因为当时物质匮乏，加上年少无知，总喜欢和小伙伴们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所谓的“偷鸡摸狗”就是到果园里、田地里为了一饱口福偷些水果啦，豆荚啦，花生啦，葵花籽啦……凡是吃了毒不死人的农作物都“祸害”过。 杏儿从落花胎儿就可以吃了，放学后总要到小河边的那片杏树林捋上两口袋，连皮带核放在嘴里大嚼特嚼，直到吃得牙齿酸倒，连豆腐都嚼不了。 麦穗则要等到端午节时才入我们的“法眼”。当成片的麦子由青转黄的时候，引来了我们这帮“小蝗虫”。揪下已渐渐饱满的麦穗，捋下籽实，放在手心搓一搓，再吹去外皮，一仰脖儿便送进了嘴里，瞬间，青小麦那溢着乳汁般香甜的味道便弥漫在整个口腔。末了儿，还要顺上满满两口袋麦垄里的青豌豆角回去当零食。 秋天到了，果园是我们“打卡”的必经之地。无论是泛着金黄、香甜可口的元帅苹果，还是脆生生儿、酸中带甜的国光苹果都是我们的最爱。 有时我们也会窜到玉米地里寻找那些一掐一股水的玉米棒子，再到河里摸几条小鱼，架起一堆火，待到青玉米和烤鱼的香味飘满空气中时，几个小伙伴便顾不上烫嘴和烫手，争先恐后地吃起来。  十一岁那年的深秋，苹果已经被各家各户收回去了，海棠果儿也所剩无几，只剩下我们当地人叫它“楸子”的一种水果。这种水果就像是来人间报恩似的，特别能结果，用父辈们的话来说跟“蒜辫子”似的；而且这种水果的颜色极其漂亮： 算盘珠子大的果子，磨盘形儿，樱桃般的红色上挂着一层葡萄灰，就像给楸子们敷上了一层薄粉，远远看去大有“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容貌。你是不是觉得楸子的颜值这么高，它的味道一定好极了？错！你这就是被它美艳外表给迷惑住了，其实它的皮很厚，吃起来又酸又涩，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那天，我和小伙伴们准备抓住秋天的小尾巴再到果园里去“采购”一番。远远地就看到那一串串耀眼的楸子把树枝都压弯了。我们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欣喜若狂地奔了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顿“打劫”，除了装满所有的口袋，还装满了上衣和肚皮之间的空隙。 正当我们“激战正酣”时，突然，一个小伙伴说：“好像有人！”得到“口令”的我们撒丫子就往果园外跑去，任凭那些楸子们散落一路，任凭那些枝叶在风中凌乱。 当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出那片果园，定定神儿，确信没有人追来，便各自揣着“战利品”回家了。 你还别说，到这儿为止，干过无数次“偷鸡摸狗”的勾当，还真没被抓过，自己也暗暗庆幸。 这事也就如秋风扫落叶似的被我淡忘了。  谁料，就是那年冬天，村里一向不怎么和我家交往的大爷爷（不是亲戚，就是一个村的）到我家来串门儿，我们一家热情地接待了他。 我到外屋去给大爷爷沏茶，大爷爷和我爹在里屋聊天儿，聊着聊着，就听大爷爷说：“老秋儿的时候，我到园子里转转，老远就看见几个小丫头在摘我的楸子，我都快走到跟前儿了她们也没发现，只顾一个劲儿地摘，我怕吓着她们呀，就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等丫头们走了，我把地上掉的捡了捡，竟收拾了半袋子……” 听了大爷爷的话，瞬间，我羞得满脸滚烫滚烫的，恨不得立马钻进我家老鼠们新开辟的那个洞穴里。 也许是年少时那可怜的自尊心作祟，也许是天生的犟脾气，也许是怕严厉的父亲惩罚我，我没有进去向大爷爷承认错误，只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出了家门，来到了那片果园，站在那棵楸子树下一直到天黑…… 多么善良的大爷爷！多么善解人意的老人！多么睿智的长者！那一刻，他唤醒了我的良知，他给了一个女孩子足够的尊严；那一刻，我这个“小惯偷”瞬间长大了，也知道了“羞耻”二字的正确写法。 从此以后，我“改邪归正”了，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而且，当我到自家果园里摘果子时，看到邻居的果子掉到我们这边，我会自觉地捡起来送回邻居那一边；当淘气的弟弟去别人家地里“搬运”时，我会站出来训斥他，阻止他；当小伙伴来叫我一起去“重操旧业”时，我会找借口拒绝他们。 几十年过去了，无论上学，工作，还是为人师，为人母，我都把这“无痕的教育”铭记在心间。她鞭策着我：做一个善良的、给别人留足面子的人；她警醒着我：纸里永远包不住火，做坏事总有露馅儿的时候；她也教会了我：“无痕的教育”是最好的教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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