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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謗》是唐人皮日休所作的一則短論，收在《皮子文藪》卷三。 本文先從上蒼對待下民說起，然後進而論及民眾對一國君王。在論述君王時，作者援引堯舜聖君亦爲人所謗之事例爲佐證，從而說明君王難免民眾所詬病。我們先說上蒼，老天對於下民可謂至公至正，然而天有四季之變異，爰有暑雨和祁寒等不利於民生的氣候，由是上蒼也時刻遭到民眾的詬罵。更兼某些不明事理之人，他們或由於自己處事不善而招致禍殃，或因自己不節儉而招致貧窮，也會歸咎於上蒼，這樣一來老天遭人詬罵也就不足為怪了。因此，作者一語收束曰：“是民事天，其不仁至矣！” 接著，作者以“天尚如此，況於君乎”一語過度到民眾對君王的詬詈。由於作為君王的人不可能如上蒼那般公正不偏，因而民眾對君王的詬謗也就十倍於對上蒼的詬罵了。而作為“帝天下、君一國”之人主，對此可不持以戒慎之態度麼？作者以堯舜兩位明君為例，以論證君王為人所謗甚於民眾詬弊上蒼。先說帝堯，他那麽英明，可人們仍拿他禪位於舜而不傳位其子一事說他不慈。再說帝舜，他儘管全心全意爲天下蒼生謀福利，可人們總拿他沒有無原則地順從乃父瞽瞍說事，說他不孝。殊不知堯不傳位兒子乃是考慮天下蒼生大計，而舜不曲意順從瞽瞍更是為了照顧到普天下民眾，他們為了千家萬戶而捨棄了自己的一家一室，自是至公至正矣。像帝堯與帝舜這樣的聖君也不免民眾的詬罵，若是一般君王則自不待言，更有昏聵腐敗之君王，則遑論矣。 皮日休的主要活動時期是唐懿宗咸通至唐僖宗廣明的二十年間。這個時代是十分黑暗的。韋莊的《咸通》詩寫道：“咸通時代物情奢，歡殺金張許史家。破產競留天上樂，鑄山爭買洞中花。諸郎宴罷銀燈合，仙子游回璧月斜。人意似知今日事，急催弦管送年華。”陸龜蒙的《村夜》詩更為概括：“萬戶膏血窮，一筵歌舞價。”這些詩句，深刻地反映出當時統治者的生活是如何地糜爛與腐朽。而他們對人民的壓迫與剝削，竟然達到了以“刳剝生靈為事業” (貫休詩句)的地步，這就是皮日休所生活的時代環境。身處如此社會，其君王如此昏聵，“則民扼其吭，捽其首，辱而逐之，折而族之，不為甚矣”。儘管皮日休在這裏只是一語帶過，但這一語也是需要很大的膽魄的，他的此語無疑是在正告統治者：你們需要脫胎換骨、徹底改變自己，方不免“扼其吭，捽其首，辱而逐之，折而族之”的下場。 附原文 原謗 天之利下民，其仁至矣①! 未有美於味而民不知者，便於用而民不由者，厚於生而民不求者②。然而暑雨亦怨之；祁寒亦怨之③；己不善而禍及，亦怨之④；己不儉而貧及，亦怨之⑤。是民事天，其不仁至矣! 天尚如此，況於君乎? 況於鬼神乎? 是其怨訾恨讟⑥，蓰倍於天矣⑦! 有帝天下、君一國者，可不慎歟! 故堯有不慈之毀，舜有不孝之謗。殊不知堯慈被天下⑧ ，而不在於子； 舜孝及萬世，乃不在於父。嗚呼! 堯舜，大聖也，民且謗之；後之王天下，有不為堯舜之行者，則民扼其吭，捽其首⑨，辱而逐之，折而族之，不為甚矣⑩!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①至矣：謂達到了極點。 ②由：隨從。厚於生：使生活條件充裕。 ③暑雨：語出《尚書·君牙》，“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 。祁寒： 大寒，語出《尚書·君牙》，“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 。 ④不善： 指行為不好。 ⑤己不儉而貧及：謂自己不節儉而招致貧窮。 ⑥怨：怨恨。訾： 咒罵。讟(dú)： 誹謗，痛怨。 ⑦蓰(xǐ)倍： 幾倍。 ⑧被天下： 普及於天下。 ⑨扼： 掐住。吭(háng)： 喉嚨。(9)捽(zuó)：揪。 ⑩折：作推翻解。族之： 殺掉全族。甚：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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