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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跨进出租车，莫晓为就亮出了手里的尖刀：“开、开车！” 女司机怔住了，她肯定是吓坏了，在莫晓为战战兢兢喊了三四声之后，才缓缓起动了车子。 莫晓为手里的刀也微微颤动，其实莫晓为也吓坏了！莫晓为甚至有些恍惚，这把刀是什么时候在自己手的？ 本来莫晓为是想买块西瓜解渴的，翻遍身上所有的兜，才翻出两个钢镚。莫晓为沮丧了，混蛋包工头，给他卖了一年命，他却卷了工程款跑路了。 要生活，但是兜比脸都干净。 莫晓为很想家，大西北戈壁那个小村庄。 前段时间，他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爸，今年挣到钱就给家里挖个水窖，现在别说水窖兑现不了，连他自己活着都是问题。 鬼使神差般，莫晓为揣走了瓜摊上的一把尖刀。 拿人一把刀干什么呢？ 莫晓为那时候并没有什么打算，或许就是想报复报复卖瓜人：谁让他脸上挂着鄙夷和不屑呢！ 揣着那把刀，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晃荡。有几次经过垃圾桶的时候，他甚至想把刀扔进去。直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他的眼前，看到女司机接过乘客的一张大额钞票，莫晓为就拽开车门，一屁股坐到副驾上，亮出了那把锃明瓦亮的刀。 莫晓为想回家，回家得有路费。那把刀虚空抵在女司机的腰间，刀尖微微有点晃动。 “大兄弟……大兄弟……”女司机试探着喊，莫晓为没言语，他在女司机的眼里看见了恐惧，她的恐惧，还有她眼里，自己的恐惧。 “大兄弟……你别伤害我，你要什么都行，你要钱是吧？我把钱都给你，求你别伤害我，我……我肚里有宝宝……”莫晓为瞥了一眼女司机明显隆起的肚腹。 “我本来要去妇产医院做检查，顺道拉了一个乘客，你……你上车了……”女司机说着说着，呼吸就急促起来，苍白的脸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车子明显慢了下来，也没有先前平稳了。莫晓为有点慌，他想下车，他不干了！他要找个垃圾桶把刀扔掉，天知道这把该死的刀怎么跑到自己手上来了？ 耳边传来“吱嘎”一声，出租车停在了道边，车子亮起了双闪。 女司机捂着肚子呻吟着：“大兄弟，我……肚子……疼……疼得厉害！” 莫晓为惊慌地去拽车门，女司机一下子拽着他的衣襟说：“你……大兄弟……你别走！”莫晓为看到女司机略显肿胀而又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哀求。 莫晓为害怕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要钱了，我要下车！”莫晓为说话带着哭腔。 他现在只想回家，他被这个城市伤害了，确切的说是包工头，如果不是他卷了自己的血汗钱跑路，莫晓为现在应该坐在西瓜摊上啃西瓜呢。 “大兄弟……你不能走，你得送我去医院，我……我可能动了胎气了……” 莫晓为感觉头“嗡”的一下子，仿佛有一万只蜜蜂在里面飞舞：“我怎么送你去医院？我不会开车！” “那你打电话，叫……叫救护车！我的手机在……那儿……”女司机指了指中控台下一个装着发票的小盒子。 莫晓为慌乱地拨打电话，电话那头询问病人在什么位置。莫晓为往车窗外瞅瞅，窗外是高大的梧桐树，浓密的枝叶遮天蔽日。他根本不认识也从没来过这儿。其实对莫晓为来说，整个城市都是陌生的。虽然在这座城市工作了三年多，却很少逛街，他得没日没夜地在工地上绑扎钢筋，他熟悉的——只是这个城市的工地。 “车子就在一棵大梧桐树下。”莫晓为说完才意识到等于没说，这个城市到处都生长着高大的梧桐树。 “这是什么地方？救护车……问地址。”莫晓为焦急地问女司机。 女司机痛苦地缩在驾驶座上，抬了抬头看车外，喃喃地说：“永生巷……机车厂后身。” “永生巷，机车厂后身……”莫晓为大声地冲着手机喊道，“快点！” 放下电话，一低头却看到了那把尖刀。它静静地躺在脚下，映着梧桐缝隙漏下来的阳光，一闪一闪地泛着光，像个调皮的孩子冲着莫晓为眨眼睛。
（载《小说月刊》2018.4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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