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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阅·文史丨明末巾帼英烈方孟式的六十五泉诗

 泺源书院 2023-09-23

  作者丨侯林 侯环


  笔者在编辑《济南泉水诗全编》的过程中,总是难免有一种深深的遗憾:在所能发现的5000余首泉水诗中,唯独欠缺女性的诗作。清代,只有一位住在柳絮泉边的济南女诗人李湘芝诗集《柳絮集》中有《过故宅》一诗,该诗写当时的泉况是:“门前不改三三径,墙下新分二二泉”。除此之外,便一无所有了。

  想不到,近日接到好友、济南文史专家魏敬群先生电话,称在国图电子书库有了新发现,是明代崇祯年间山东左布政使张秉文之妻方孟式的诗集《纫兰阁诗集十四卷》,里面有60余首济南泉水诗。

  笔者匆忙归家,查阅之后,不禁大喜过望。

  原来,这是咏歌济南群泉的一个较为完整的文本,甚至可以称作济南七十二泉诗的又一个版本。

  众所周知,济南泉水文化最重要的历史资源,当数明初诗人晏璧的《济南七十二泉诗》。因为它不仅是描写济南泉水的七十二首诗,还是描写了济南当年的七十二个泉(池),其历史认识价值与审美价值非同一般。而方孟式的“纫兰阁”泉水诗,则如同诗人晏璧一般,同样是将济南七十二泉一一咏来,且顺序一如晏璧《济南七十二泉诗》的排列,只是第三十八清水泉至四十四香泉的七个泉欠缺,共有六十五泉。想来,诗人原本是要写全七十二泉的,只是由于后来突然的变故,使她的想法未能实现。

  即便如此,方孟式“纫兰阁”泉水诗,是除了晏璧《济南七十二泉诗》之外,我们迄今发现的唯一一个济南古代七十二泉诗的版本,因为它不足七十二泉之数,我们可以将其称作:“方氏六十五泉诗”。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方氏六十五泉诗”有如下三个难得之特征:

  其一,罕见的女性泉水诗。

  其二,济南六十五个泉(池)的泉诗,而不仅是六十五首泉水诗。

  其三,赫赫有名的巾帼英烈诗。

  这后者,则牵涉到济南数百年前一段泪尽而继之以血的苦难历史。

己卯之变与“一忠二烈”

  旧时,济南小布政司街(今省府东街、省府西街,省府为明清时代山东布政司署)路北有忠烈祠,祀明代忠臣、山东左布政使张秉文与其正妻方孟式、妾陈氏。

  而在不远处的西城仙台里华家井街,则有双忠祠,祀明代忠臣、山东巡按御史宋学朱、历城知县韩承宣。

  两祠均建于崇祯末年。他们均与明末历史上的一个重大历史事件:“己卯之变”相关。

  明崇祯十二年(1639),清兵南下攻陷济南。济南军民与悍然入侵的清军血战六十日,谱写了一曲保家卫国、英勇不屈的壮歌。

  先是崇祯十一年底,清军包围德州,大学士杨嗣昌将由山东巡抚颜继祖率领、原本驻扎在济南的主力部队全部调往德州,以阻清军南下,清军则绕过德州,渡河南下,兵分两路,合围济南。

  在此千钧一发时刻,城内能作战的军队只有老弱乡兵五百人和由莱州增援的七百名士兵。而太监高起潜手握重兵,驻扎在距离济南甚近的东昌、临清一带,却畏敌如虎,眼睁睁看着济南沦陷,不发一兵一卒。

  济南军民在山东巡按御史宋学朱、山东左布政使张秉文、历城知县韩承宣等的率领下,不畏强敌,前赴后继,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然终因寡不敌众,济南沦陷。宋学朱、张秉文、韩承宣(以及山东按察副使周之训、山东按察副使兼山东督学翁鸿业、山东布政司参议郑谦、山东盐运使唐世雄等)全部力战而死,为国殉难。

  据史书记载,济南城破后,残暴的清兵举起屠刀,“焚杀官兵绅弁数十万人,踞城十有四日乃去,家余焦壁,室有深坑,湖井充塞,衢巷枕藉,盖千百年来未有之惨也!”

  大明湖成了鲜红的血水之湖。富有灵性的趵突泉也停止了喷涌。


清末大明湖北极阁

  张秉文(?—1639),字含之,别号锺阳。明代南直隶桐城人。万历三十八年(1610)进士。由教授历升户曹郡守,及江楚闽越司道。崇祯九年(1636),升山东左布政使,三年后,遭遇己卯之变,张秉文义不容辞地承担起防守济南西城的重任。虽则作为一名文官,但他依然指挥有方,身先士卒。据其长子张克倬向崇祯皇帝的奏呈,在孤军独守、外无救援的情况下,张秉文率众坚守十余日,城破后手刃数贼,最后寡不敌众,肋中数枪,身中五箭,力战而死。

  方孟式(?—1639),字如耀。南直隶桐城人。山东左布政使张秉文之妻。出身名门望族。清兵围城之际,她想尽快将两个儿子送回老家,众人见状,匆忙要求方氏与儿子一同离开济南,而方氏此时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她不忍心丈夫“孤立”,要与丈夫“生死以之”,于是毅然写下遗书,与妾陈氏一道,相牵赴水而死。

  因为张秉文“平日多惠政”,善良宽厚的济南人争先恐后帮助寻找张布政一家尸体。先是在城楼上找到张公,后又在大明湖中打捞出方氏与陈氏。

九岁能文的名门咏絮之才女

  在介绍方孟式诗作与文采之前,我们先来认识一下方孟式的家学渊源与文化传承。

  作为桐城,也是江南明清时代的官宦、文化世家,方氏一门涌现出众多著名的官宦、学者、诗人、艺术家,甚至包括科学家与思想家。

  方孟式的祖父方学渐(1540—1615),字达卿,号明善。万历年岁贡。以科考不顺,遂潜心儒学,曾与高攀龙、顾宪成讲学东林。晚筑铜川会馆,门下士数百人,学者称“明善先生”。

  方孟式的父亲方大镇(1561—1631),字君静,号鲁岳。万历十七年(1589)进士,明万历中期官大理寺少卿。致仕后讲学首善书院,书院毁,归隐白鹿山,集门人讲学。著有《易意》《方大理集》等。

  弟方孔炤(1591—1655),字潜夫,号仁植。万历四十四年(1616)进士。历官湖广巡抚、兵部侍郎。著有《全边略记十二卷》《诗经永论四卷》;诗文集《中丞集》(未见传),另有《周易时论合编二十二卷》。

  妹方维仪(1585—1668),字仲贤。方大镇次女。明末清初杰出女诗人。十七岁嫁同邑姚孙棨,不到两年,姚亡。遂归家,守志于清芬阁。与弟方孔炤之妇吴令仪以文史代织衽,教其侄方以智、方其义,俨如人师。方维仪著有《清芬阁集》,其诗多身世之感,名声赫然。

  侄方以智(1611—1671),字密之。明崇祯十三年(1640)进士。授翰林院编修。与陈子龙、侯方域、吴应箕同为复社盟主,为著名的“明季四公子”之一。南明时,官礼部尚书。清军入广东,出家为僧,改名大智,字无可。通晓中国传统自然科学与当时刚刚传入的西方近代科学。为晚明著名的诗人、书画家、思想家、科学家。有《博依集十卷》《通雅四十卷》《物理小识十二卷》《浮山文集前编十卷后编二卷》《方密之诗钞二卷》等。

  一个家族,拥有如此豪华的名士、名宦阵容,令人叹为观止。生活在这样一种家庭氛围里,方孟式所受的教诲与濡养,其非凡学养与诗才是可以想见的。

  自然,作为方孟式夫君张秉文的张氏家族,也是桐城世代簪缨的仕宦之家。

  再来认识一人:张英,他是张秉文的六侄。张英在有清一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

  张英(1638—1708),字敦复,号乐圃。又号梦敦。桐城人。康熙六年(1667)进士,三十八年,拜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张英为人谨厚。著名的“六尺巷”“让他三尺又何妨”的民间故事,便出自此人。

  张英在为方孟式《纫兰阁诗集》所作的“叙”中,这样说:

  吾家自曾王父大参公以来,皆以《毛诗》专家,博巍科、树鸿业者五世矣。忆余髫齿即习诵三百篇,知古来贤媛淑女无不娴于歌咏,肇自闺门,迄于邦国,可以被之管弦,奏之朝庙,盖得其性情之正,故以《关雎》《鹊巢》为风化之原也。

  接下来,他谈及伯母为“名门咏絮之女,祖若父皆理学宗工”,说方孟式乃是才女,出自学问之家,富于文化教养;不仅像谢道韫那样具有竹林名士的“林下风致”,还有她的诗作成就。张英称其:“遇景高吟,似或山川之助,其古诗乐府,沉郁顿挫,出入汉魏;五七律绝句,聿追盛唐。”特别是“一洗纸阁柔纤之习”。

  方孟式之妹方维仪亦为《纫兰阁诗集》作“叙”称:

  余伯姊夫人苦其心志,生平摧折,故发愤于诗歌者也。贞敏而好学,九岁能文,有咏雪才。先君廷尉抚爱笃甚。

  而明末清初诗人钱谦益则在《列朝诗选传》中,谈及方孟式的文雅趣事一则:张秉文当年有同年进士孙昌裔、翁为枢二人,三人的妻子皆为才女,并为莫逆好友,三人曾同时住在北京。一年四季,逢年过节,别的官太太们都以精美的食物和花形的首饰相互馈送,她们三人却以自己的诗文作品相互赠答唱和,传为佳话。

“方氏六十五泉诗”的审美分析

  晏璧《济南七十二泉诗》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晏璧(生卒年不详),字彦文,庐陵(今江西吉安)人。明永乐初为徐州判官,二年(1404)迁山东按察司佥事,诏修《永乐大典》,任副总裁。晏璧“以诗名于时”,官山东时作《济南七十二泉诗》,他是济南泉水史上第一个对七十二泉逐一吟咏品题的诗人。笔者认为,此后综合吟诵济南七十二泉的诗人之所以罕见,怕是与前面矗立着这样一座高峰,令人“望而生畏”有关。

  而且,较之晏璧的七言,方孟式“方氏六十五泉诗”采用了五言绝句的形式,这应该是为了与晏璧诗以示区别。然而,五言诗字数少,难度更大。

  如何在有限的句式中葆有充分的能量和灵巧机变的性能,聪明的方孟式在“方氏六十五泉诗”中,采取了诸多诗歌叙事的方略与技巧。以下分述之。

  第一:文化上着力,洋洋之大观

  济南七十二泉,不独是自然景致,更是文化景观。它有着深厚丰富的历史故事、传说轶闻、名士屐痕、诗文题咏等文化珍藏。“方氏六十五泉诗”承继了晏璧《济南七十二泉诗》的这一鲜明特点。如写趵突泉,诗人引出大舜与娥皇女英的美丽传说,其他如《朱公泉》与陶朱公范蠡、《白公泉》与白公、《杜康泉》与杜康、《刘氏泉》与刘伶等,莫不如是。

  有时,在前人吟唱的基础上,诗人还能不断翻出新意。如《朱公泉》,晏璧这样写道:陶公已泛五湖船,尚有芳名寄此泉。营绕柏窗风日永,济南别有一山川。

  而方氏则这样写道:为爱五湖烟,云间双鹄旋。柏窗闲月影,犹胜玩长川。

  据晏璧诗,济南古有朱公泉(今已失迷,待考),为“商圣”范蠡栖居之处,泉上有风日晴和的柏窗,此为陶朱公除却“五湖”之外的又一美丽“山川”。而方氏却又进了一步,她说:济南朱公泉的优雅景致,特别是明月照柏窗的独特诗意,其实并不亚于“五湖风烟”,在济南度岁月,是胜过“泛五湖”“玩长川”的呀!

  第二:感伤、冷艳的生命情调与诗意之美

  不知是出自诗人生命的悲剧意识的觉醒,还是其对于诗意之美的追求,方氏的不少泉水诗作,总蒙着一层淡淡的感伤,似乎有满怀心事,却又欲言又止,给读者留下充分咂摸、回味的空间。其《趵突泉》:泉有蕊珠圆,寒星丽碧天。空阶鸣木叶,为恨隔云烟。

  趵突泉,一称娥英水,泉上有娥英祠,流传着大舜与其二妃娥皇、女英诸多凄美传说。据晋张华《博物志》卷八:“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涕挥竹,竹尽斑。”屈原《九歌湘夫人》有句“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而方氏“空阶鸣木叶,为恨隔云烟”正咏此事,且以趵突泉上之“木叶”连通古今,幽恨深广。


趵突泉上娥英祠

  方氏对于“斑竹泪”的故事传说,有着非同一般的崇敬与怜爱情感,曾在不少诗作中化用辞典。如《南漱玉泉》:瀑布挂云间,匡庐亦等闲。空怀湘女恨,阶下竹班班。

  又如《舜泉》:庙历城南曲,清泉味更寒。潇潇湘水竹,时拂玉阑干。

  方氏对此的兴趣,显然不是偶然的。偏偏,济南人又在这两泉之上,甚至阶下栏边,遍种绿竹,以寄托对于娥皇、女英纯真爱情的赞美与思念。

  多有“恨”“愁”等字眼,如《杜康泉》:“聊释东风恨,一巵怀杜君。”《湛露泉》:“平生空有恨,相对两茫茫。”《北漱玉泉》:“北窗流活活,愁见湿花枝”等。

  《莴苣泉》:莴苣入流泉,深闺不解愁。萋萋芳草碧,嘹呖雁横秋。崇祯年间,大明朝内忧外患,达于极致,北有清人南下,烧杀掳掠;南有各路义军,攻城略地。所谓“深闺不解愁”者,实乃最大的国之忧愁,“嘹呖雁横秋”,应该隐含着北方强虏犯边的隐忧。

  第三:“方氏六十五泉诗”的历史认识价值

  《孤孤泉》:心事独孤知,清流紫翠奇。笼葱含药岭,多病恰相宜。孤孤泉,即独孤泉,在灵岩寺,由此诗可以得知,孤孤泉在药岭,盛产药材,这“药泉”显然适合多病之人饮用,怪不得明代济南名士刘亮采长年隐居于此。

  《登州泉》:万竹濯芬芳,依依对此君。雪堂澄澈处,相伴入青云。怪不得登州泉附近有万竹园,在明代便是万竿入青云之势。雪堂,想必是泉上知名建筑。待考。

  《黄井泉》:亭前一水清,夜雨共潮生。莫道无情物,弦中更有声。金《名泉碑》、晏璧《济南七十二泉诗》均作满井。由此诗可知,满井泉在明代末年曾名黄井。诗人说,都说水火无情,非也,黄井泉便是明证。它的“深情”在于“弦中更有声”。想想,比音乐(“弦”)更美,这是典型的“音乐泉”呀,让我们静下心来,谛听它的心声吧。而晏璧在写此泉时,却未曾写到此泉的这一特征。

  第四:大笔抒写济南名泉的审美特征

  《石湾泉》:石鼎烹茶寂,鹤鸣且近人。冷冷涵月影,宛转映金鳞。石湾泉是一处宜茶泉,这一特色在晏璧诗里也有所反映(“旋汲井花烹石鼎”)。然而,方氏又写道,石湾泉畔有鹤鸣,且近人不畏,更有月印池中,锦鳞游泳之美景。

  《白泉》:琼瑶降雪泉,宛转玉山连。荡曳云深处,遥看孤鹤还。泉如雪降琼瑶,玉山宛转,摇曳在云生之处,且有孤鹤往来饮啄,当年的白泉真是清纯、醇美的仙姿风致。

  《鱼池泉》:遥望月痕新,春深跃锦鳞。桃花浮作浪,宛似避秦人。春夜的鱼池泉中,月印池中,锦鳞翔泳,已足惊艳,然而最美的还在后两句:“桃花浮作浪,宛似避秦人”。桃花浪,即桃花汛,亦为桃花源之典型风物;避秦人,桃花源人。诗人说,鱼池泉的泉花如同桃花浪一般动人情怀,令人联想到美丽的桃源景致了。

  第五:含自身遭际之真切,蕴人生理趣之天机

  方氏的不少泉水诗,不是单纯地就景写景,而是结合自身的遭际与命运。如《皇华泉》:游子三千里,深闺二十年。恩波尧日近,使节耀齐川。“游子三千里,深闺二十年”,正自身遭际命运。这比单纯地“皇皇者华”的使者之泉要感人得多了。

  《无忧泉》:喷玉漱清香,夜来归梦长。涵虚沉返照,一勺洗枯肠。终年跟随夫君随宦在外,诗人更为切实地感受到:归家,方为幸福之源;无忧,方为人生境界。这便是她在无忧泉上的人生感悟。

  《芙蓉泉》:翠削芙蓉面,红妆照水幽。任教霜雪里,不易旧时秋。结句“任教霜雪里,不易旧时秋”,含蕴深深。如同晏璧一样,方氏所写“芙蓉”,既是眼下的芙蓉泉,也是有“绿芙蓉”之称的华不注。芙蓉任凭在霜雪的冬天,也不改秋日苍翠秀丽的颜色,则主要指后者,而这等气节这等风骨,也恰如方孟式的品德与为人。

  第六:看似“无理”的真味

  诗归简洁,诗必有味,要达到简而有味,诗的叙事便不同于其他文学形式,一切看似无理的拼接与粘贴便应运而生,殊不知,这大大增强了诗的表现力、感染力,犹如点石成金。

  《东皋泉》:萋萋春芳草,漾漾碧波香。万顷寒光濯,莺梭织柳黄。莺梭,莺飞往来如同穿梭;柳黄,柳叶初绽时的嫩黄。莺梭,古人常用,非是方氏独出,而连起来“莺梭织柳黄”,则是方氏独创。莺儿往来如梭,编织出初春的柳色。何等明快而惊艳,这是大自然的生机与韵律。同时,这是“诗窍”,难得四百年前的方氏便有此悟性。

  再如《熨斗泉》:欲熨眉间皱,孤琴清素心。温泉幽可挹,写作意中吟。人们眉间的皱纹是可以熨平的么?熨斗泉的清幽是能够用手捧起来的么?这想像也太奇特了,所以诗人说:我这不是写实,而是写意,写我的“意中之吟”呀!

方诗可证明崇祯年间超然楼成功修复

  方孟式写济南的诗作还有许多,如《春日观德府游城》《济南夏至闻蝉》《济南午日感赋》《午日思乡》《济南闻贼至滁州及桐城两地,思二女来凤寄金陵》《济南署中庭前古槐一株,言唐朝所植,枯树生枝复茂》等,其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丁丑夫子初度天心水面亭宴客》:

  五月犹未半,蒲艾尚青青。

  薰风裹罗袖,佳客宴新亭。

  芙蕖多欲语,浮萍半似云。

  荷叶十里香,飒然涤烦襟。

  六逸堂西月,白云楼外暾。

  辉光来水面,景气逐烟痕。

  晶盘沉玉李,黄流湛金鐏。

  歌喉娇宛转,舞袖恣翩翻。

  蒹葭弦月上,醉赏未廻辕。

  丁丑,明崇祯十年(1637);夫子,张秉文;初度,生日。明崇祯十年古历五月是张秉文的生日,大家聚集在天心水面亭宴请宾客,为张秉文贺寿。

  “五月犹未半,蒲艾尚青青”。由此可知,张秉文生日在五月十五日前的某日,其时,菖蒲与艾草青青可人。

  “薰风裹罗袖,佳客宴新亭”,则向我们透露了最为关键的信息,天心水面亭此时尚为修葺不久的“新亭”,并随即成为山东长官宴客与文人雅士觞咏的场所。山东左布政使张秉文的生日宴会设在此亭,便是明证。天心水面亭在元末明初自然圮毁,这有明初山东行省参政汪广洋的诗《过故翰林李漑之天心水面亭遗址》可以为证。而在此后二百余年,天心水面亭却并未得到修复,由此诗可证,此亭终得修复,时间当在崇祯初年前后(距离张秉文生日宴会不久)。

  由此我们还可以作出推论,作为元代一处完整的建筑,超然楼亦在同时得以恢复。自然,这有崇祯年间济南诗人杨衍嗣的《超然楼》诗可以为证。

  同在崇祯年间,(天心水面)亭与(超然)楼同时出现,这绝对不是偶然的现象。难怪明崇祯《历城县志》卷四《建置宫室》中,两者皆有记载曰:“超然楼,水面亭后,楼头一望,十里湖光,尽在目中。己卯,火。”

  你看,连楼与亭的位置都赫然在目。

  因为明代描写超然楼的诗如今只发现杨衍嗣一首,所以,有人便怀疑明代超然楼的存在不是事实。有了方孟式此诗,我们便可以断定,明代崇祯年间,超然楼与天心水面亭的存在,均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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