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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江湖险恶,不怕生不逢时!

 新用户1689EEdh 2023-09-27 发布于广东

  早就听说,陈淮涛老师是个有故事的人,2006年9月的一天上午,我和陈老师聊起了他的青春岁月,聊出了一篇文章,《少年豪情今犹在,蓦然回首已沧桑——知青陈淮涛》。本想有时间我们再接着聊,接着写陈老师的记者和智者生涯,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缘。

  

  2016年, “罗尔事件”让我焦头烂额之际,陈老师与几位衡阳乡贤来看我,三言两语,紧紧的一握手,让我感动至今。事后,我想请陈老师他们吃个饭,表示感恩,他也婉谢了。只以为来日方长,今天下午,却惊闻噩耗,陈老师走了。

  

  重读旧文,感慨不已,陈老师一路走好。

  

  少年豪情今犹在,蓦然回首已沧桑

——知青陈淮涛  

    

  陈淮涛很忙。约了好几次,才挤出星期天的半个上午,在家中接受了我的采访。

  

  访谈从1966年开始,其间,陈淮涛不时被没完没了的电话打断。半个上午,说着说着就过去了。下午,陈淮涛还得参加一个会议,还得与一个老板签协议。访谈只好匆匆结束。而此时,我们才刚刚聊完陈淮涛的知青年代,80年代,90年代,21世纪,只好一掠而过。说是下次再聊,也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只好先写写知青陈淮涛。

  

  许多从文革中过来的文化人,说起文革,或苦大仇深老泪纵横,或欲说还休吞吞吐吐,像陈淮涛一般坦诚的,难得一见。许多文化人因自己曾是红卫兵而觉得没有面子,百般掩饰,以至被晚辈逼问为什么不忏悔,陈淮涛坦荡荡说,我是呀,还是团支部书记,红卫兵小队长。

  

  1966年,陈淮涛14岁,正在衡阳八中读初二。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让陈淮涛热血澎湃,只恨自己没能生长在红军长征时代出生入死的少年,面对汹涌而来的“革命”洪流,自然激动不已。几声呼喝,陈淮涛组织了一个红卫兵小分队,徒步踏上了去井冈山朝圣的征途。像模像样地挎着望远镜、怀揣着地图,大路不走专走小路,几个走不动的女生落在后面哭哭啼啼,“陈队长”把她们好一顿批评:“大路有国民党军队把守,当年红军长征走的都是小路,知道不?这点苦都吃不了,你们还能做什么接班人?哼,小资产阶级思想!”

  

  从井冈山回来,陈淮涛又再接再厉,带队徒步去了韶山。

  

  听到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消息,陈淮涛又带队去了北京,火车上挤得像一盒满登登的火柴,只能见缝插针,单腿轮换着站立,腿站得麻木肿胀,红卫兵小将们却依旧满怀革命豪情。在天安门广场坐了一夜,当太阳升起来时,《东方红》奏响了,毛主席挥着手出现在天安门城楼上,广场上一片沸腾,一张张年轻的脸激动得通红,一双双还不够有力的手挥舞不停。满地的衣服、书包和鞋子被无数双兴奋的腿任意践踏。

  

  兴奋了两年,毛主席发出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毛主席说干啥,红卫兵当然积极响应。陈淮涛兄弟两人,按当时政策,其实只他哥一人下乡就行;陈淮涛着急呀,惟恐自己一犹豫就成了革命路上的逃兵,瞒着父母就报了名。

  

  解放牌卡车把一帮十六七岁的孩子拉到了衡南县石桥公社,陈淮涛高高兴兴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那时候,农民还不像现在这样,是自私、愚昧的代名词,光荣呀,谁能有一张黑黝黝的脸,就像现在谁有一张小白脸一样足以自豪的。陈淮涛惭愧不已,只因为他的脸老晒不黑,还因为他不得不戴着一副眼镜。所以,虽然他竭尽全力、一心一意当着农民,也只能和妇女同志一样,拿半劳力的工分——7分(全劳力工分为10分)。

  

  随陈淮涛一起下乡的是一套马、恩、列、斯、毛主席著作全集,收工后,在许大伯的那间不足8平方米的土坯房子里(知青都分散住在农民家中),陈淮涛点上煤油灯,常常彻夜研读革命导师著作,眼睛越读越近视,鼻孔常常被煤油灯熏得黑糊糊,但陈淮涛只觉得心里越读越亮堂,并读成了学习标兵,读成了公社知青领导小组成员。

  

  陈淮涛在石桥公社整整当了7年农民。我见识过许多当年的知青,提起知青时代,全都作往事不堪回首状,一声接一声叹息,只有陈淮涛,说起当年的苦楚,神采飞扬。

  

  最让陈淮涛得意的是,知青宣传队与县剧团演样板戏打擂大获全胜的事。

  

  陈淮涛是知青宣传队的编剧和导演,他的绝活是,能在两三个小时内,把当地发生的先进事迹编成剧本,当晚上演;还有,把样板戏由普通话改成当地土话。

  

  那一年,县剧团下乡送样板戏来了。陈淮涛的知青宣传队和他们较上了劲,县剧团演到哪,他们也演到哪。县剧团装备精良,演职人员是科班的,服装道具是正规的,更主要的是,他们有柴油发电机,能让演出场地灯火辉煌。知青宣传队则一切从简,就地取材,群众演员都是顺便挑选的观众,没有灯光,农民兄弟们为他们举松脂火把,一排20个人,燃半个小时,火把将灭时,另一排20个火把又刷地高高举起来。举火把的农民兄弟一个个被熏烤得汗流满面,却依然兴致勃勃。

  

  如此这般,“土八路”知青宣传队还是赢了,县剧团的观众一拨又一拨地被知青宣传队挖了过来。

  

  赢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处,知青们抖擞精神演至半夜,最多只能得到一碗老乡送来的红薯汤,第二天还得继续下地挑粪、修公路搬石头。

  

  那一个个高举的火把,那一碗碗美味红薯汤,一直温暖着陈淮涛。连续两次招工机会,他都主动放弃了,他是真的想扎根在这一片并不肥沃的土地上,只是因为父母一直紧盯着他,他才没有娶一个农村姑娘成为“扎根典型”。

  

  1975年,一家单位看中了陈淮涛的笔杆子,点名要他,而此时,一同下乡的同学们差不多都回城了,陈淮涛才意犹未尽回城当了工人。

  

  当过一段时间工人后,陈淮涛又读了大学,成了《衡阳日报》的记者、编辑,1993年,又南下深圳,成了《花季雨季》杂志的总编辑,深圳市专家工作委员会委员,福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深圳衡阳人士联谊会秘书长,成了忙人。

  

  虽然忙得难得与老友聚会一次,石桥公社(现石桥乡)却一直是陈淮涛心头抹不去的牵挂,每年,他都要回去好几次,走一走,看一看,让在都市喧嚣中日渐疲惫的心接受洗礼。我们这次访谈的前几天,陈淮涛就刚刚从石桥乡回来,因为许大伯的儿子许宏细的腿被拖拉机轧断了,他得送去一些安慰,一些钱。

  

  当年革命小将的激情并没有改变石桥公社,陈淮涛当年读革命导师著作的土坯房还在,还点着煤油灯,还由许宏细住着,土地依然贫瘠,公路依然坑坑洼洼;而乡亲们,依然纯朴,依然善良,依然贫穷,依然偶尔玩点小聪明;当“官”的依然有点装腔作势,有点不地道,陈淮涛费尽心机为两所当年代过课的乡村中小学弄来的专款,当“官”的情不自禁总要截留一点点。

  

  陈淮涛也没有改变什么,依然激情澎湃,只是,提起石桥公社,难免惆怅,难免一声长叹!

1986年,《衡阳日报》工作期间,陈老师(中)下乡采风。

初到深圳,意气风发。右一为陈老师。

2002年贵州毕节采风,二排中间为陈老师。前排右一为英年早逝的老友肖子万。

2004年在四川阿坝州捐书助学。左二为陈老师。

照片由著名作家、摄影家、陈淮涛老师老友刘满衡先生提供,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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