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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叶流落河西,得七旬老翁救助:凡是流落红军,我都要奉为座上宾|山丹|左叶|座上宾|教导团

 Loading69 2023-09-28 发布于四川

河西走廊的风雪,埋藏了太多西路军的往事!

1936年11月中旬,西路军绕过武威,来到河西走廊中段的永昌、山丹一带。

发动群众,宣传抗日主张,创建地方苏维埃政权,筹措物资,扩展队伍......

这里,留下了许多西路军将奋斗的痕迹。

永昌县水磨关附近,有一座七进大院子。

庄院的主人姓郝,年过七旬,原是清朝抚台一级的大官。清王朝灭亡后,此人告老还乡,雄居一隅。

郝老头的五个孙子中,有三个在临近当县长。据说,他家里有三个牧场及大量的良田,可谓是牛羊成群,粮食满仓。

郝家的粮食,曾供给西路军三个军近两万人吃了半个多月,足可见其家底有多丰厚。

西路军进驻永凉后,总部直属教导团就住在郝家庄院里。

庄院外,红军与马家军打得激烈。

教导团参谋左叶拎着望远镜,爬在墙头上观战。

观望了一会儿,左叶爬下围墙,走进卧室。他推开门,就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正趴在桌子上看着红军地图。

老头看得太专心,居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老大爷,眼力不错嘛,看得清嘛?”

老人回头一看,见一位粗眉大眼的红军站在身后,顿时吓得三魂出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长官饶命!长官饶命!”

左叶见老人吓成这样,挺过意不去,赶忙弯腰把他扶了起来:“老大爷,别这样,快请起!”

左叶这才看清,老头七十有余,白须过胸,鹤发童颜,气度有些不凡。

老头不了解红军,但见左叶态度谦和,不似恶人,便镇静下来,搭讪着问:“红军先生,听您口音贵梓好像在南方。”

“我是江西老表!”

老头吓得发黄的脸色缓过劲来,高兴地说:“不瞒先生,我在贵省九江还当过抚台哩!”

左叶一听来了兴趣,“那我们还算是半拉老乡哩!你当过我们家乡的父母官嘛,幸会啊!”

老头诚惶诚恐地说:“父母官不敢当,我自认为为官还是比较约束,当然也难免有罪恶,内心直愧疚。先生贵姓?”

“免贵姓左,大爷尊姓?”

“不敢,小姓郝。”

看得出来,这位郝老头也是个爽快之人。

左叶住进院子好几天了,一直不曾看到过这位老头,于是就很好奇地问:“郝先生这些日子住在哪?刚才从哪里冒出来的?莫非会土遁术吗?”

“罪过,罪过!我不了解贵军,你们一来我就钻了地道,刚才从那儿钻出来的。”

郝老头指着屋角的地道口,说:“惭愧,惭愧!望先生宽宥老夫冥顽不知!”

左叶大大咧咧地挥挥手:“没什么,没什么!是我们叨扰您了,还望先生见谅。”

郝老头颇受感动,嚅动着干瘪的嘴唇想要说什么,可欲言又止。终于他鼓起勇气,嗫嚅道:“左先生,有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你说吧!我们是半拉老乡,我现在又借住贵舍,你还顾虑什么?”

郝老头说出了心事:“我家老小不知道在哪儿?他们可有长短?”

左叶哈哈大笑着说:“你问这个啊?好吧,你随我来!”

左叶走出门外,郝老头疑惑地跟着,来到后院一间屋子前面。

左叶跟门口的哨兵嘀咕了几句,便领着老人走进了屋里。

屋子里的十多位妇女一见郝老头,七嘴八舌地叫爸喊爷,可把老头乐得胡子直翘。

一个伶牙俐齿的孙媳妇说:“爷爷,红军长官对我们很好,在门外派上哨,不准一个红军进来。我们在屋子里吃住自由,不跑就行,一点不难为我们。”

“仁义之师,仁义之师!钦佩,钦佩!”

从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郝老头这位前清抚台和左叶这位红军军官,共处一室,抵足而谈,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红军撤离永昌时,郝老头恋恋不舍,送给左叶一头骡子,还要送300块大洋。左叶收下骡子,婉拒了大洋。

郝老头拉着左叶的手一直送到木板桥头,再三叮嘱:“左先生,得胜班师路过此地,一定要进寒舍来坐坐,我们再叙谈几夜!”

几个月后,左叶再次来到水磨关,却不是“得胜班师”,而是失败流散。

左叶,江西吉安人,1927年参加红军,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红军时期历任排长、连指导员、师副官长、团长、红五军团后勤部部长等职。长征路上因反对南下赞成北上,被降职在教导团任管教育的参谋。

西路军兵败祁连山后,左叶与大部队失散。突围中,他陆续遇到十余名失散的同志,一起行动。

左叶带着十多名干部战士在荒野里转来转去,来到张掖的崖子区,被黑河挡住了去路。

河边有座磨坊,他们又累又饿,索性钻进去歇息。进去后才发现,磨坊里不仅有白面,还有现成的锅灶。

“发财了!”

大家不禁欢呼起来,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的他们,当即生火做饭,打算饱饱吃上一顿,再过黑河。

不料,燃起的炊烟引来了附近的老乡。

老乡们举着铁锹、镢头、铁叉,呼喊着包围了磨坊。

“老乡,我们是红军,不是马家队伍。”左叶他们赶紧在磨坊里喊着。

“你们是红军?俺们不信!”

左叶便让他们之中的两位女红军到磨坊外面向老乡们招手。

老乡们看到女红军,放下手里的东西,纷纷涌了过来,拉着大家伙的手说:

“哎呀!你们失败了,这可怎么办?”

“老乡,我们失败了,要回陕北去找队伍,再打回来。我们会胜利的。”

几个老乡钻进磨坊,为红军烙饼,做面条;另外一些则回家去端汤,拿咸菜。

老乡们让左叶他们美美地吃了一顿饱饭,还烙了一些饼给他们带上。

有个老汉和他的儿子赶来一辆牛车,载着左叶他们过河。

牛车很大,两头牛拉,十多名红军全能挤在车里。牛车的木头轱辘又高又大,不会陷进河里。

一路上,老汉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不断地念叨着红军的好处:

“你们有两条好处,一不奸污妇女二不抓夫,乡党才拥护你们。马家军到一个地方发狠糟蹋妇女,我们这里家家都有地窖,马家军一到,妇女就钻进地窖躲起来。”

老汉送左叶他们过了河,又交代说:

“往前走二里地,有个围子,没人住,你们只管进去睡一天,等天黑了再走。过了东山口有个税卡,你们去打也好抢也好,兴许能弄到点吃的穿的。”

左叶他们谢别了老汉,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可万万没想到,这位送红军过河的老汉在新中国成立后,却因为此事付出了生命。

老汉拉着牛车回到村里后,遭到马家军搜捕队地盘问:“你把一车共产党人拉哪儿去了?”

老汉为了搪塞马家军,就撒谎说:“我把他们扔到河里淹死了!”

新中国成立后,有人告发老汉“淹死”了十多名红军战士。老汉解释不清楚,又没有证人,被冤枉镇压。

左叶后来得知此事后,心中无比痛苦和自责,懊悔自己与老人联系太晚,让他蒙受了不白之冤,更是为此丢了性命。

左叶立即给当地政府去信,证明老汉是红军的救命恩人,建议追认为烈士,并为老汉立碑志铭。

当地政府照搬,可左叶的内心还是无法宁静。当年那辆牛车载着他们过河的情景,时常在他眼前闪过。

过了黑河后不久,有两名战友掉队,左叶让大家先走,自己留下来接应掉队者。他蹲在路边等了好久,眼看天快亮了,也不见那两人的影子。

左叶孤身一人在荒漠漂泊,没有指南针辨别不了方向,他就沿着破败的长城走。他疾步于烽火台的残垣间,累了就躺在长城垛子里,既能挡住风沙,又安全。

黄昏,左叶离开长城到附近的村子去乞讨吃食。

有位老乡正蹲在门口切土豆种,有芽的做种,没芽的煮着吃。饿极的左叶捡起老乡丢掉的烂土豆块,就放到嘴里生咬着吃。

老乡一把拍掉他手里的烂土豆,“这能吃吗?赶紧进家去,喝口水,吃些馍馍。”

在老乡家里,左叶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

告别好心的老乡后,左叶继续上路。白天找个地方躲避,晚上再赶路。

这天拂晓,他一路来到了永昌水磨关。

伫立在木板桥头,眺望着桥对面的那座庄院,左叶一时思绪万千。他很想走上前去,敲门拜访郝老头,叙叙旧情,混顿饭吃。

可到了桥头时,左叶却犹豫起来。

时移势易,如今他是溃败落难,过去的交情还靠得住吗?红军虽然保护了郝老头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可毕竟吃了人家喝了人家,叨扰不轻。

左叶沉思良久,最后决定还是不冒风险,绕过庄院。

太阳已经出来了,左叶走过木板桥,正要顺着墙根拐弯撒丫子跑。这时,门突然打开,庄院的长工瞥见左叶的身影,大声喊着“回来,回来”,追了上来。

左叶只好站住。长工几步走上前来,认出左叶,当即高兴地说:“这不是左司令吗?”

下人眼里总是把主人家客人身份抬高,何况他们也搞不清红军中的职务称呼,就大概地叫他“左司令”。

“进家去,进家去!老东家常念叨你哩!”

长工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左叶进了大门。

进去的时候,几位长工正在吃炒面,给左叶也盛了一碗。左叶的肚子早就饿的很,端起炒面就吃起来。

“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得到消息的郝老头叫嚷着跑进屋里,激动地一把抓住左叶的手。

老人把左叶扯进自己的卧室,将坐在炕上的曾孙子以及站在屋子里的男女都赶了出去,请左叶坐到了炕上。

“你忘了我家睡一个炕上那几天吗?我还一直惦记着你呢?”

左叶不太好意思坐到炕上,”大爷,我是这个样子回来的,你没想到吧?

“胜败兵家常事,人活着就是福啊!”

郝老头把长工喊来,吩咐说:“你烧一大锅水,让左先生痛痛快快洗个澡。”

随后,又把孙媳妇唤来:“把你丈夫的衣服都抱过来,让左先生挑件合适的换上!”

左叶洗刷换装完后,郝老头又让他好好吃喝一番。

左叶被郝老头诚挚的情谊所感动,把心里话掏了出来:“郝老先生,要不是长工拽我,我还不敢进贵府哩!”

郝老头嗔怪起来:“左先生,这您就小瞧老夫了,有恩不报如同禽兽,老夫可不是那等势力人!”

“老人家,我走时你送我一头骡子,不是报答恩情了吗?”

“我钦佩红军和先生的为人,凡是路过的流落红军我都要请进来奉如座上宾,连家里的下人都知道我的心思。”

左叶心中感动不已。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左叶告辞。郝老头死活不同意,拽着左叶又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每天都是大鱼大肉招待。

左叶归队心切,坚决不肯再住。

老人依旧不同意:“左先生,现在路上不太平,你还是在这儿待着。你写封信给红军,我派人送去,把部队调过来嘛。”

左叶被老人逗笑了,“老人家把我看得太高了,我不是司令,就是司令写封信目前也调不来部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你还是放我走吧?”

老人无计挽留,可让左叶一个人走又不放心,便建议说:“我给你买车票送你到兰州如何?”

左叶连连摇手:“使不得!使不得!坐车反而不安全,查得紧。一个人沿途讨饭没人注意,虽然苦一点却安全。”

老人听后觉得在理,便吩咐家人给左叶准备咯一条面袋子,装了13斤炒面,还蒸了四个特大的馒头,每个馒头上都涂上了象征吉利的红点。

左叶依依不舍地告别郝老头,继续上路路。春风拂面,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有了郝老头的资助,左叶的东返之路相较于其他同事,要轻松许多。

郝老头说的那句“凡是路过的流落红军我都要请进来奉如座上宾”,绝不是一句空话。对每一位流落到此地的红军战士,郝老头都会热情款待,临走时还要给几斤炒面,四个涂上红点的大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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