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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提供：象小鹿- 我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跟选择题较上劲，我也不知道我是哪根筋不对答应了我妈去报驾校，总之我最近很衰，考了两次科目一，都挂了，正在为第三次考试做准备。 跟我同样倒霉的还有一个叫张飞宇的男生，他前几次都因各种突发状况而没考成。所以这一次，他约我一大早就出发，不信还会出什么纰漏。 考场隔得不远有一所大学，因为去得实在太早，两个人无所事事，他便提议去学校走走。“听说食堂挺不错的。”他笑着说。 我们各自点了一份煲仔饭，泡萝卜很可口，米饭也很香。吃到一半，他突然问我：“你会做饭吗？” “不会。”我如实作答。 “我的厨艺还不错，以后有机会做给你吃。”他得意地笑笑。 这年头会做饭的男生其实不少，但真正喜欢做饭的却没几个。大家都打着做饭的幌子试图成为一种社交方式，到最后还不是成了各种外卖APP的会员。 酒足饭饱，时间尚早，我们又去图书馆吹了一会儿空调，然后我竟然睡着了。等我醒来，发现对面的张飞宇更是睡得四仰八叉，甚至还在打呼。我看看手机，整个人像被雷击一般弹起来。很不幸，我们又错过了考试时间。 我发誓，那一刻，我觉得我三十年来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报考驾校，我不学了还不行吗？ 不再焦虑考试这件事之后我整个人都变轻松了，吃得香睡得好，让考试见鬼去吧，好好赚钱才是人生真谛。 我是一名文身师，在大家眼中，文身师身上一定会有很多文身，但我真的一个都没有。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还没想好纹什么在身上，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儿嘛。在做文身师之前，我卖过衣服，还卖过房子，工资也不低，后来工作清闲之后，我就开始自学文身。因为有美术功底，我学起来还算顺利。学到一定程度以后，我开始给身边的朋友文简单的图案，朋友又带朋友来。到最后，我干脆辞了职，开了这家小店。 张飞宇来店里找我的时候，我正在给一位客人作图，一个东北大汉，在店里疼得哇哇大叫。张飞宇目睹了整个过程，事后问我：“真那么疼啊？” “他太夸张了。” “我估计比他更夸张！” 他今天特地来店里是告诉我他科目一终于考过了，他很好奇我怎么没去考试。 “我不学了啊。”想起来我还是觉得有点心塞。 “不学也罢，又不是非要开车，对吧？” 他说得没错，本身我就对开车这件事毫无兴趣，当时报驾校还是我妈逼我去的，她说以后总要买辆车吧。我是学不了了，所以只能你去学。我妈说得也没错，于是我硬着头皮去报了名。但我天生不是那块料，能怎么办？大不了以后请个司机得了。 那天傍晚，张飞宇去附近的菜场买了菜，说是要好好庆祝一下。但店里条件简陋，我们只能挤在一张小桌子前煮火锅。丸子、虾饺、冬瓜、土豆通通下锅，我们都喝了一点啤酒。窗外一轮不大不小的月亮，有风吹进来，夏天还很遥远。 张飞宇后来成了我的客户，他的第一个文身是将他养的一只叫宝宝的八哥犬刺在了胳膊上。后来他又陆续刺了他喜欢的足球运动员的球衣号码、一头象，还有一个名字的缩写。 他一开始告诉我说，是他喜欢的一个女生的名字。我当时还极力反对，因为我觉得刺喜欢的人的名字属于特别愚蠢和幼稚的行为。但他毅然决然，说就当是一个纪念。 我后来八卦地问过他好几次，他都支支吾吾，我也就不好意思继续刨根问底了。谁的心里还没有住着一两个忘不掉的人啊，他们时常像孤魂野鬼般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飘出来，就是要搞得你辗转难眠，夜夜思念。 他有时候也带着宝宝来我店里，那只长得像猪一样的八哥很快就成了店里的吉祥物。它比张飞宇要受欢迎，常常惹得那些小女生爱意泛滥。他就比较受冷落，只好在旁边找事做，收拾收拾书柜啊，打扫打扫卫生啊，偶尔在我忙着作图的时候也帮我接待一下客人。 收工之后，我们去吃夜宵。我一边啃着小龙虾一边打趣他：“我是不是该给你发工资啊？” “工资就不必了，以后给我打折就行。”他也毫不客气。 “那你以后就是我的VIP了，绝对给你打到骨折，哈哈哈。” 吃完夜宵，我们去江边散步，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他走在前面，突然回头对我说：“过段时间我要去加纳工作了。” “加拿大呀，那可以去滑雪了！” “是加纳，非洲的一个国家。” “哈哈哈——那也挺好的啊，正好去感受一下异国风情。” “可是我舍不得宝宝和你啊。” “我又不会跑，至于宝宝嘛，我可以帮你养，正好还可以跟我做个伴。” 周末跟我妈一起吃饭，她笑眯眯地问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女人到了六十岁仍旧有一颗八卦之心。 “放心，我还是单身，并且短时间内不准备脱单。” “你马上都三十了……”她的这些话从我二十六岁一直念到了三十岁，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在三十岁之前，我谈过三个男朋友。初恋是十六岁在一起的，他是我隔壁班的，成绩特别好，但为了我放弃了去北京上学的机会。那个时候，我觉得此生非他不嫁。高考落榜之后，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去了一家运动品牌专卖店做销售。一个月后，我被提升为店长。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却跟我提了分手。他说：“我们是没有未来的。”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未来是什么样子。 我哭了好几天，之后更加拼命工作。一年之后，我认识了我的第二个男朋友。他每个月都会来店里买衣服，一来二去就熟了，后来请我去喝咖啡，看了一场电影之后我们就牵手了，他说喜欢我的自然卷和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我们谈了三个月后，我发现他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女朋友，果断分了手。 最后一个男朋友是我跳槽到地产公司之后认识的，他是我的一个客户，年轻有为，谈吐优雅。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大部分女生都会喜欢的暖男类型。所以，跟他在一起，我总是没有安全感，总担心他会在某一天离我而去。后来事实证明，他真的离我而去了，并且跟人间蒸发似的，就连他公司的人都对他的去向一无所知。 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单身，并且将赚钱视为头等大事。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坚信世上没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永恒不变的可能只有我跟我妈的关系。所以我想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她过得更好。 张飞宇踏上了去埃及的飞机，然后再转机去加纳，他把宝宝寄养在了我店里。我每天带着它去附近的公园遛弯，其实我不太喜欢去公园，因为我爸妈在我十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在我的记忆里，十岁之前我爸从来没有带我去过公园。唯一一次带我去江边的小广场放风筝，还因为风筝断线而草草了事。所以小时候写作文，别的同学都写爸爸带他们去公园玩得有多开心，我却无法体会那种开心。我觉得逛公园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或许是因为父亲这个角色在我成长过程中的缺失，才会导致我对有些东西望而却步。 越是想抓住的东西，往往越是容易失去。 我拍了很多宝宝的照片发给张飞宇，他说：“看样子你们相处得很像一家人嘛！” “那是必须的，毕竟在一起久了也会有感情。” 他那边手机信号总是不太好，我们偶尔视频一次，他把镜头对着窗外的月亮，说：“有点想家了，也有点想你了。” 我笑他矫情，但挂了视频，忽然鼻子一酸，原来想念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后来我妈问我：“你是不是喜欢人家？看你和他聊天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不得不承认，认识他之后，我变得比从前要快乐。那种快乐很简单也很纯粹，有时候是他说起的一个冷笑话，有时候是一起吃到好吃的食物。 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告诉我他去非洲要待多长时间，我以为他只是去出差，差不多过两三个月，最多半年应该就会回来吧。可等他到了基地，看到他在凌晨发的朋友圈，我才知道，他过去是准备久留的。 他说：“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也许三五年，也许十年。原谅我这次的不辞而别，但我这一年间已经在和朋友们告别了，每一次见面，说再见时我都格外认真。” 我努力回想他跟我说再见的场景，但怎么都想不起他是怎样的表情，而我是否带着别样的期许。 他最近的一条朋友圈说：“日语里'夏天结束了’其实和'今晚月色很美’一样，是有隐晦暗示的。代表着某天突然感知到河岸的风带来凉意，爱慕的心绪不了了之，没牵到的手，未送出的信，青春潦草收场后关上了门。来不及跟夏天挥手告别的仓促人生，年轻时也对世界万物充满期待，眨眼间就落入了平庸之海。夏天结束。” 是啊，结束了。如我们之间的故事，美好得像一首戛然而止的诗。 |《远行的人就让他成为一首诗》 | 载于《爱格》2022年11月刊博闻版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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