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马勒交响曲系列中的1-2-6-9都被简短地介绍之后,我们就来到了马勒传奇式的——极度痛苦的、极度虔诚的——爱情之旅:交响曲3-5以及声乐套曲《旅行者之歌》。我认为交响曲4-7-8更倾向于从一种异世界的构建开始探讨一种原始冲动或是崇高精神的存在,因此暂时搁置。《大地之歌》较为特殊,会有专门的篇幅进行介绍。 对马勒《第三交响曲》的一般理解是“宇宙之声”:“马勒根据他'交响曲必须如同整个世界一般,包含一切’的原则,在其中的第三交响曲尝试定义自然中所有声音。”这一尝试很难不让我们去联想毕达哥拉斯所提出的“Harmonia Mundi(谐和宇宙)”概念:即宇宙的运行是由一整套完美的数学规律(其中就包括了由数学运算而导出的音乐律法、和声学)组织起来的。 “上帝之手为宇宙里拉调声” 但此处马勒并非想要通过类似于勃拉姆斯交响曲中完美的技法而将这种整洁、统一的观念客观化。相反,马勒试图直接用其独特的管弦乐织体、音色来传达自己感性的体验——对夏日的、对草木的、对天国的、对爱的体验。 1902年首演画面 库贝利克&BRSO:马勒《第三交响曲》 海廷克&BPO:马勒《第三交响曲》 阿巴多&WPO:马勒《第三交响曲》 这一乐章的在最后的时刻从长笛对第一主题晦暗的回响中转调,在铜管短暂的铺垫过后转入了辉煌的——几乎可以说是机械的——奥地利军队进行曲风格。这是命运(准确来说是时间)的力量啊!彼时的马勒冷眼凝视着,那由时间的流逝而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无可抗拒的命运。 “人哪,听着! 马勒与阿尔玛 要想描述这一庞大的乐章是困难的:沉醉于其中时很难数清楚“爱之主题”究竟出现了几次,而只是被动地把握着每一次复现时的差异性来体会马勒在这一乐章中心境的转换。从主要主题的间隙之中我们能听出上述的不安与期盼,在(主要主题之间的)插部中,我们还能捕捉到迷茫、失落、沮丧——甚至于绝望。但是每一个插部后,都会形成一次高潮-坠落的过程,而后爱之主题又从“静于无声”的“绝对静谧”之中将自己诞生出来。 这不正是精神分析的爱欲观念吗?爱无法被主体所决定而只能从我们的近乎“朝圣”的苦难行为之中被辨认出来,难道爱不正是从无意识那片漆黑的大海之中自行升起的皓月吗? 《第三交响曲》的尾声是神圣的、宏伟的:在接近六分钟的时间内,宇宙间的一切都浸润在爱圣洁的光辉之中,从涌动的空气一般的低音区一直延伸到笛子嘶鸣着的高音区!在经历短暂的下落与寂静与沉思后,天国的大门——一个爱的世界的大门终于向我们敞开了:在铜管齐鸣的热烈圣歌背后,是小提琴声部用最强力维续着从先前的沉思中逐渐壮大的高音区连音与两台定音鼓协同的、坚毅的步伐。爱,在其耀眼的光芒之中升华了。 霍伦斯坦&LSO:马勒《第三交响曲》 所以马勒这一“包罗万象”的交响曲到底表达了什么?在第一乐章中虚无之梦被世界的声音惊醒,面对着夏日到来的马勒游走在田园之上、密林之中:花儿与生灵都是如此易衰;马勒曾求问晦暗的群星与神性的赦免,但是这些遥远的图景却不能将自己从十九世纪末残酷的现实当中拯救。不经意间的一瞥,马勒向自己内心发问却发现从自己心底生发的、此处主体化了的爱,是永生不灭的,是可以在黑暗中自发生成的:在马勒的心中,唯有爱,可以中介自己与世界之间的二元对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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