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野生的中医思维看——抑郁症

抑郁症与中医学说里的“郁证”相似，但不是相等关系。

中医的“郁证”不是指病名，而是一组症状群（如心情抑郁，情绪不宁，胸部满闷，胁肋胀痛或易怒欲哭、咽中有异物感等），是由气机郁滞，脏腑功能失调所致的一类病症。这类病症可见于很多疾病的发展过程中。

明代医家张景岳将郁证分为两类：五气之郁 和 情志之郁

五气之郁（因病而郁）：

指因为外感邪气（风、火、湿、燥、寒）或个人禀赋、饮食、作息等原因相互作用导致的经络或脏腑（人体能量系统）的郁滞。

换句话说，这是生理性问题引起气机郁滞带来的系列症状。我们应该很容易想到：有许多疾病会令一个人性情改变，如变得抑闷、忧郁、烦躁、易怒等。

如笔者接触到的两个案例，一个工作三年的白领，一个刚步入青春期的女学生，有天忽然无故悲伤欲哭、手抖。究其原因，有长期把咖啡或冻牛奶当水喝的习惯，这便是饮食不当受了寒邪。

“寒”指能量处于降缩的状态，加上她们先天体质（按出生日期的运气推测）木运不及，本来就偏阳虚，两相叠加，女孩们的整体能量循环便是降藏太过，升发不及。

正常情况，人体的能量生、长、降、藏循环流动，没有哪一种能量状态太过或不及，能量循环的圆运动就是顺畅的。

若人体的能量常常处于某一种状态（如：寒凉饮食太过，即降、藏的能量太过，人体会供应热能到胃部去升温。如此，热能在这里额外消耗了，人体其他部位需要升散的能量就会变得不足），那圆运动就会因不平衡而发生郁滞。

能量过多地处于降、缩状态，人的心气、肺气容易不足，《黄帝内经》言“心肺气虚者善悲”，到此，我们应该能明白她们无缘故感到悲伤欲哭的原因了。

这个案例我在这篇文章《什么食物可以帮助缓解抑郁症状？》详细讲过，此处不赘述。

也许大家很难理解这点，笔者也是有过两次亲身体验才确认的。

我的原生家庭是幸福的，父母恩爱，从不吵架。也许是这样的环境让我很容易感受到美好、满足。虽然母亲承受了很多来自大家庭妯娌间的压力，但所有的压力都到她那里止了，绝不会带给我们。直到我结婚前那些日子，我的父母从未在我面前说过任何一句评判他人的话（无论好坏）。加上早年我遇到的人对我都很友好，自己也几乎不看情感小说、处世哲理之类的书籍，所以婚前我的心灵世界非常安静，几乎没有声音。说白了，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一个头脑简单的人，是没有机会多愁善感的。

但近些年，身体气血慢慢不如年轻时，加上父亲离世的哀伤，留下了一个肺气虚的底子。去年和今年的秋天，在天气忽然转凉的那一两天，我觉察到自己的心情莫名变得低落，紧接着冒出了很多对自己的负面评价，对自己在做的事情、所做的选择，充满了怀疑，甚至否定。而明明在几天之前的整整大半年里，对同样的事，自己是信心满满，兴趣盎然的。

经过了这两次，我深深体会到：大自然能量的变化会影响到人体能量变化，人体能量变化会对人的心境产生影响，心境变化了，对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和评价也会发生改变。

把这些说出来，希望读到的朋友们对身边有抑郁症或其他心理不适的人群可以多一份理解和包容。我们若能从更广阔的宇宙智慧去认识生命，也许就不会说“是他们性格不好”。

若他们早期有懂得爱他们的人，他们说不定比我们还有安全感；若他们有强大的肝功能，他们说不定比我们还勇猛；若他们有强大的肾功能，他们说不定比我们还意志坚定；若他们有强大的脾功能，他们说不定比我们还勤快、善思……

感恩父母、天地给予我们可以来世间体验的完整身体，也感谢古人教给我们能够更慈悲地看待生命的智慧。

情志之郁（因郁而病）：

指以情志不舒为病因，引起气机郁滞的病变，又被称为狭义的郁。中医里广义的郁包含五气之郁和情志之郁。

情志所伤被认为是郁证的主要致病原因，如忧愁思虑、愤懑恼怒、所愿不遂、精神紧张、哀痛绝望这些情绪长期没有得到舒解，致使相关的经络气机郁结，从而引起生理上的病变。如抑郁愤懑发展下去，会出现一些疼痛、胸闷、气短、失眠等躯体症状。

张景岳又将情志之郁的成因分为：怒郁、思郁、忧郁，并为每种郁证都提供了相应的对治药物，有兴趣可阅读《景岳全书》之《郁证》篇。

下面结合笔者的理解，为大家分享张景岳提出的这三个分类：

1、怒郁

张景岳如此描述怒郁：“怒郁者，方其大怒气逆之时，则实邪在肝，多见气满腹胀，所当平也。及其怒后而逆气已去，惟中气受伤矣，即无胀满疼痛等证，而成为倦怠，或为少食。”

人在愤怒时，其实是进入一种战斗模式（保护自己或攻击他人），肝经会产生大量的气，气也即动能/能量，故为“实邪”（就是身体里多了不该有的东西）。

不管是因急怒突然增加的大量气体，还是长久日常所愿不遂的怨气，如果没有得到释放，便会郁结于肝经，使肝经气机不畅。

其人或变得更易怒，或怒后气伤疲倦无动力，或会因为太过难受，机体出于自保使之转为悲伤（悲可克怒），甚至是麻木。麻木，是一种抑郁状态。

为什么潜意识会选择让个体处于麻木状态呢？

一个有生命力的人，他会常常生起各种意志，然后实现它。生起、实现，生起、实现……这样的过程，会让人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自己是活着的。

当人的意志长期不能自由流动时（比如他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但父母、环境总是不允许、不成功，或被逼着做不想做的，又或者他做了什么，却常常不被看见，不被肯定等等），就容易产生愤怒。

上面说了，愤怒是有气生成的，气淤积于体内是极不舒服的体验。故时间长了，潜意识会给出“不要再生起任何意志”的指令。

因为不再生起意愿就不会失望，不失望就不会生气，不生气体内环境就不会继续恶化，不会继续痛苦。

但不再生起任何意志、欲望，人就呈现抑郁状态了。虽然它其实是一种自保本能。

对于这种抑郁，张景岳提出了疏肝气健脾胃的用药方向。在心理治疗上，治疗师也会注意对愤怒情绪的疏解，帮助来访先将内在的情绪宣泄出来再进行下一步工作。

2、思郁

“思郁者，则惟旷女嫠妇,及灯窗困厄，积疑在怨者，皆有之。思则气结，结于心而忧于脾也”

张景岳认为，相思、疑虑、埋怨、担忧、紧张等心境容易使气结于一处，使人体能量循环郁结不畅。思伤脾，进而产生食郁、湿郁、又因火（心系统）为土（脾系统）之母，便也会耗伤心神、心气。前面说过”心气虚者善悲“，抑郁的情绪便渐渐出现。

思郁常常见于家庭不睦、遭遇不幸、经济困难、前途不明、遇事不公、进退两难、人际关系紧张等人生困境之时，通常个体在生活中没有信任的人，或感受不到社会支持。很多是忧愁、怨懑交织，所愿皆无望而郁。

通常，怒郁和思郁会相伴发生，因为痛苦之时，多既有悲伤、忧愁，又有埋怨、愤怒。其躯体所呈现出来的症状也多同时具有肝经和脾经、心经的问题。

随着长期的内耗，能量被消耗得所剩无几，机体出于自保，会将人调到抑郁状态。

我有一个学生来访，父母常年不和，或冷战或争吵，父亲醉酒后还打骂妻儿。在这样艰难的环境里他的心情没有一天是平静的，常常跟着紧张、愤怒、悲伤、绝望……他说宁愿父母离婚，跟妈妈离开这个吵闹扎心的家。后来，他说渐渐麻木了，发现发呆、脑袋空白可以让他不那么痛苦。

也许，父母有没有在一起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们是否发自内心感到幸福，是否是祝福这个世界和对方的，可能更重要。

3、忧郁

“若忧郁病者，则全属大虚，本无邪实。此多以衣食之累，利害之牵，及悲忧惊恐而致郁者，总皆受郁之类。”

忧郁指因过度的忧伤、悲哀（包括惊恐）而导致的气机消沉而郁。

对于同一件事，有的人会既有愤怒又有哀伤，而有的人则全是悲伤。这些反应与人的先天体质、气质有关。全是悲伤没有愤怒的人，也许是肝气比较弱，TA的心会更柔弱一些，甚至柔弱到没有愤怒的能力。

所以他们面对很多事情，除了悲伤之外，还可能有严重的自责、内疚、羞愧。

自责、内疚和羞愧是人类所有情绪当中最具破坏力几种。它们的“刀”是挥向自己的，在潜意识里，他们会“杀”掉自己，希望自己消失。

那如何“杀”掉自己？便是不再升起任何意志。任何意志的升起他们都会觉得自己不配，自己不应该幸福，没有资格高兴、没有资格有意义。当然，他们意识上可能并不清楚潜意识的这些”想法“。

人没有了“意志的升起、实现”这样的过程，便如行尸走肉。那些经历了生离死别的人，在悲伤到极处时，心灵的某一部分也会跟着“死去”。幸福的权利，活着的意义，都需要重新建构。

没有愤怒的微笑抑郁，也有一种“死去”的感觉。因为他们长期为了他人的意志而活，自己的意志没有生起、实现这样的流动过程，心自然就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感觉不到意义。失掉了从内心生起意志、实现意志的那种成就感、满足感 ，人就容易空虚。

再来看产后抑郁，因为生产，流失掉的大量气血，那也是一部分“死去”。不同的是，这是生理上的虚引起心境上的低落。

对于悲忧惊恐造成的人体能量变化，张景岳如此说 “盖悲则气消，忧则气沉，必伤脾肺；惊则气乱，恐则气下，必伤肝肾。”

我们看：“气消、气沉、气下”，这些情绪所带动的能量运动方向是向下的，是降的，甚至是消没的。所以张景岳才说忧郁是'大虚'，'无邪实'。

虚就是指没有了该有的东西。在治法上，他也提出了，应该与怒郁、思郁不一样的用药方向。不应该一味疏肝解郁，因为肝经没有淤堵的气（实邪），而主张培养真元，用补法。如此才不会虚上加虚。

另外，中医也有一句话，叫“久病必虚”。即使是怒郁，时间长了，淤堵的地方也消耗着人体的能量。某处实，多处虚，所以也还是要边通边补才行。

总结一下：笔者认为，现在青少年的抑郁症里，存在大量五气之郁与情志之郁交叠作用的情况。只是他们的五气之郁不容易被觉察和诊断，西医心理门诊看，只能看到情志之郁这一部分。

因为现代青少年的生活与过去时代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家电、物流、电子产品的普及，让成长过程中，人劳作、活动、奔跑嘻闹的时间都大大地减少，那么，通过活动行走（动能升阳）修复每天淤堵的情绪能量的机会可以说没有了。

再加上西方饮食（冰冻寒凉咖啡等）的常态化，人体能量不通畅或偏降、藏，就很容易变成容易抑郁的体质。

带着这样的体质，进入一个贫富悬殊、观念差别化又大且内卷严重的社会，便难有足够的能量去应付。

故在治疗上，用中医的方法调理身体，配合心理咨询或家庭社会的人际支持，是更容易见效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