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婚姻只是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彼此被私有化。夫妻最好的相处是放大对方的优点,包容对方的缺点,尽好自己的责任,过好自己的日子。家门口的那堆柴火很快被点燃,瞬间浓烟和跳跃着的火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里向上空飘去,成为我眼前唯一的景色。泪溢满眼眶然后顺着脸颊流下,我看不清眼前的路。红艳艳的裙子、红艳艳的鞋配着红艳艳的袜子,大红色的塑料花插入我每一缕头发的缝隙,紧绷又吃疼的感觉时刻提醒我,要保护好刚被理发师打理好的“新娘头”。火光的照耀和红盖头地映衬下,我白皙吹弹可破的脸也泛着红光。在亲人的搀扶下我走进婚车坐在后排的坐椅上,两边都是最亲近的人,小姨和姑姑,车前排坐的是家族里年龄最小的弟弟。刚才乱哄哄的家因我的离开瞬间鸦雀无声了。亲朋好友或回家,或随便找个蜷身的地方睡觉。“别哭了,丫头是去活人的!”父亲站在厨房门口大声对着瘫坐在灶台前草堆里正在放声大哭的母亲说话,顺便悄悄擦去在自己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父亲来到我的房间。炕上堆着的被子里还有我的体温。炕头上放着我刚换下来的衣服,还有他从未看见过的胸罩、皮带。炕沿下面是一双我穿得发白的千层底。我做家务、学习、睡觉、转悠的画面一张张在父亲面前出现,父亲无法再次直视带着我体温的衣服和房间,走出大门望着幽静又黑漆漆的大路。那是我离开时所走的路。早上四五点的时候外面的气温较低,父亲感觉很冷也很黑,那是黎明前的黑暗吧!“你好好去看看,锁头是朝里还是朝外?”母亲以此来盼望刚嫁出去的我是否还会眷恋娘家。颠簸的路,挡住视线的盖头,加之好几天准备婚礼的辛劳,我晕晕乎乎进入梦想,不知道父亲对我的不舍,也无法体味母亲撕心裂肺的痛触。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了我,从车窗里看见敞开着的大门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甚至看见女人们小跑着赶路。他们以他们的方式迎接我,让我成为他们家里的一员,然后一起生活共渡难关,一起面对生活里的磕磕绊绊,同时制造更多的家长里短和是是非非。日子就是这样的矛盾。从此,我不只是我,而是某某的媳妇,某某的儿媳妇,某某的母亲。这是一个女人一生的转折点。一堆火瞬间又在眼前燃起,我似乎没有意识,似乎没有察觉,又在睡眼惺忪的懵懂状态里被自己最亲近的人送进他们最亲近的人手里,围着火堆转三圈、跨火盆、拜天地、抢炕、揭盖头,一番繁文缛节之后我终于端端正正地坐在另一个大炕上。只是这是婆家人为我准备的热炕,枕头不是一个而是一对,被子不是绿色而是一对红色,墙上贴的画不是我喜欢的男歌手,而是一对胖娃娃。走进房间对我嘘寒问暖的不是嘻嘻哈哈的堂妹表姐,而是成熟稳重的大嫂大婶。炕同样的方方正正,同样的温暖舒适;房间同样的狭小温馨,同样的窗明几净。但是,娘家的炕和婆家的炕有本质的区别。“娘家的大炕是姑娘的,婆家的厨房是媳妇的。”同事的一句话在耳边响起。“人为什么要结婚,女人为什么必须要在别人家过完自己的一生。”我又陷入在折磨人的恋爱期和诚惶诚恐订婚期里时常独自思考的问题里。“你累了吗?你的眼睛肿着哩,我给你去端热茶吧?”小心翼翼的声音里透着关心和爱护,我抬头望着说话的人。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从此是我的枕边人,我的一言一行与他息息相关,我的生老病死会牵动他的神经末梢。我缓缓抬起头,直视着他疲惫不堪的双眼,轻轻抬手抚摸他青春的脸。“爱我吗?你到底爱我什么?那什么才是爱?”我有气无力的问话钻进他的耳朵变成了有压迫感、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气势。“你累了,你肯定累了。别想那么多了。”做为我爱人的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在他眼里提出的咄咄逼人的问题,涨红着脸,很尴尬地转身走了。我缓缓下地,望着墙角里立着的米黄色大衣柜,抚摸着暖色调的蓝色沙发,揭开色泽鲜艳的窗帘一角往外望。先看到的是灯光依旧明亮,人们依旧忙碌;再看到的是高高的庄廓墙和墙角里堆着的木头。明亮的灯光,繁忙的人群昭示着他们在办一件大事,而我似乎是主角,又似乎是局外人。我木木地看着窗外的人影,看着院子里或明或暗的物件,从此,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要在这里度过我的余生,还要生儿育女,还要把所有不认识的人当作家人来对待。有时候羡慕那些没心没肺的人,没有思考就不会有忧伤和遐想。穿一身藏蓝西服,斜背着一条红锦缎被面的熟悉的脸,正兴高采烈地朝着被称为“婚房”的小屋走来。爱人才是这间小屋真正的主人。我放下窗帘,收拾了内心繁杂的思维,让那像野马和风筝一样乱跑和乱飞的思绪回到小屋,回到大炕,回到自己新娘身份的现实。“喝口水。你的问题我想好了。我确定我是爱你的,我会爱你的一切。爱是你我就像我们的父母一样把油盐酱醋的生活一起过好。”俊朗的脸,说话有点颤音的爱人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不知道是否听清了他的话,也不知道是否理解了他的话,更不知道是否接受和认同了他的话。只是双手接过他送来的茶,把茶杯放在唇边。热气喷来,我微微一笑。爱人接过茶杯轻轻吹着,然后呡了一口,说:“现在不烫了,你喝!”三年的恋爱修成正果,应该是件开心的事情吧!一起逛会场,一起做饭,一起压马路的画面曾经也是非常向往和开心的事情。“以后我叫你姓名的全称,你不许叫我名字的全称。”我对自己说出的话逗笑了,几个意思,重要吗?“哈哈,好、好、好。小事一桩”。直到现在爱人不叫我姓,也不叫我名哪怕是小名。总用“喂!”替代。 一袭长裙包裹着年轻苗条的身材,我成为整个巷道和村庄的风景和茶余饭后的谈资,关于我的简介和各种版本的故事也在悄悄或正大光明的传播。 “哎哟,新媳妇来了!”我穿着细长的高跟鞋摇摇晃晃走在通向全村水房的坝沿上时,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里更加混乱和嘈杂。这样的场面换做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肯定会万分作难,但我是经常进村入户的基层干部,这样的阵仗见多了。那些朝我看来的眼神和目光非常复杂,有羡慕,有嫉妒,有不屑,有无所谓,有冒犯,有同情等等,我在内心给每一双眼睛送了一个我以为很恰当的形容词,当然他们只从我的眼神看到了大方和自然。“嗯嗯,新媳妇哈担心着看来了呗?”我接满水桶准备扭扭捏捏地挑水回家时,老公穿着拖鞋站在我身后。“来,把担子给我,我担水。”这是我们新婚夫妻之间最默契的游戏。只要我出门担水爱人一定以闲逛的借口出来帮我挑水。为此,我感谢他的疼爱和付出。每晚做不同的饭温暖他的胃。甚至,婆婆不知道在何时,被她放在掌心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最小儿子学会了做许多家务。“你以前一进门就问妈妈在哪里,现在一进门就问嫂子在哪里!”比我年幼两岁的小姑当着我的面开爱人的玩笑。我除了开心还有欣慰。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虽然我不依靠他吃饭,但遇人不淑的爱情和婚姻比比皆是。爱情和婚姻也不是你认真和付出了就会完美和完整的。长发飘飘站在桥上左顾右盼曾经成为我一段时间的常态。我每天下班坐车到村口等待爱人下班一起回家。那时没有微信和wf,也没有抖音和快手,只流行写情诗,只依靠出门前的约定完成约会。“我即将上锁的门,挡不住你款款走入的脚步 ,只能把自己腾成空罐子装你!”在我两鬓斑白的今天回忆起那些煽情的文字,居然是一字不落。“三八妇女节”是我们新婚的日子,每年这个节日被赋予了多个含义,过得简单却温馨。每年我们一起骑着摩托车去小镇买肉买菜,一起回家一起做饭吃,家里的其他人简单的以为只是在改善伙食。后来的后来,我们有了可爱乖巧的孩子,有了房子和车子,也有了生活的裂痕,在一百次离婚的冲动中多了一次相互的不舍。于是日子还是原来的日子,只是枕边多了一个随时可以发脾气和使唤的人,左手握右手依然会感觉到温暖。我担心着他的健康,他隐忍着我的坏脾气,但还是一起手牵手逛街、看电影、逛商场。“小小家”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微信群名。虽然很少同时打视屏或发语音,但依旧是彼此最坚实的臂膀和依靠。说起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几天几夜也讲不完,只好草草结尾。待到退休悠闲,一定写写自己的一生,那肯定也是一部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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