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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讲的故事，二十年来我一直想讲，老狗走了整整二十年了，该讲讲了。 之所以把她称为老狗，原因很简单，在她老年的时候，家里又来了一条很像萨摩耶的又白又胖的狗，我们叫她肥狗，肥狗的故事我们往后再说，我们先说说老狗吧。 在我年少之时，曾被土狗咬过两三次。2015年在湖南张家界风景区被两条大狼狗追，我踉踉跄跄地逃过一劫。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养狗，并在2018年买得一条肥肥的金毛，也就是我身边现在的潘金莲。我能对狗如此喜爱，全拜老狗所赐。 我约摸四岁的时候，父亲到表叔家走亲戚，回来时，只见单车后座挂着一只蛇皮袋，蛇皮袋里，一个小狗的小脑袋露了出来，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一切。父亲解开袋子，是一只纯白色的可爱小狗，她先全身抖了抖，然后闻了闻父亲的脚，又闻了闻我的脚，接着就在家里乱窜，好像新到任的领导，得看看自己的王国有多大。 我找来一个小盆，打了一碗热乎的白粥，加了一点盐搅拌进去，她呼呼地吃起来。不一会儿，小盆就见底了，而她就胀得跟一个小猪似的，更加可爱了。父亲说，不能喂太多，胀坏她了。 小狗长得太快了，仅仅几个月之后，她就长成一条大狗了，可我还没有和她玩够呢！ 小狗比我懂事得多，才七八个月，她就开始承担看家的任务了。她喜欢趴在家门口睡觉，看到我回来，她会兴奋地跳起来，摇着尾巴，轻跳四脚，围着我转，左闻闻，右闻闻，直到我摸了摸她的头，说好了好了，她才又趴回去睡觉。 当有外人想进家里的时候，她会微微抬起来，露出她锋利且闪着白光的牙齿，同时持续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哪怕是邻居也是如此，好像在说：“你别进来啊，我家有很多金银财宝，不见了你可赔不起。”可我家当时穷得叮当响。每当这时，他们总得呼唤我：“阿幺，快叫一下你家的狗，我要进来借一下石磨做豆腐。” 我来到门口，对她说：“别叫了！自家人。”小狗她又乖乖地趴回去睡觉了。每当看到伯母挑着泡好的黄豆走向家里的石磨时，我总有一种自豪感——嘿，你是长辈又怎样？进我家还得经过我这位狗司令的同意呢！ 小狗来到家里一年后，我五岁了，开始到村里的小学上学了。长子长孙的我没有哥哥姐姐，一个人去上学总有些害怕，小狗似乎看懂我的内心，总是在天未明的清晨陪我去上学，我去到学校门口以后，她就立住，看了看我，然后慢悠悠回家，趴在门口，上她门卫的班去了。等我放学回家，她又兴奋地跳起来，摇着尾巴，轻跳四脚，围着我转，左闻闻，右闻闻，直到我摸摸她的头，说好了好了，她才又趴回去睡觉。 小时候家里穷，没有卫生间，连旱厕也没有。我们小孩子总喜欢席地而拉。自从有了小狗以后，每当我拉完，母亲总会大喊一声“狗咯咯~~”小狗不管在哪里，不出半分钟，她总会及时出现。母亲说：“把屁股撅高一点。”我抬起屁股，头低低地往后看，只见小狗屁颠屁颠地走上来，伸出来的舌头好像一个仆人手拿的一块热毛巾，在我的屁屁舔了又舔，左揩右揩，我感到又湿又痒，母亲呵斥我：“别动！”直到我母亲说“干净了”，小狗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我拉起裤子，问了问小狗：“好吃吗？” 有一天，我看见她和村里的一条公狗屁股接屁股，好像被什么拴住似的，分开不得，看见他们流着口水，吐着热气，我心急地跟父亲说：“他们太难受了。”父亲只是笑笑不语，长大后的我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她当时爽得要死呢！ 不久，她就要做妈妈了。她选在父亲砖砌的大鸡棚做产房，那时我人小，爬进鸡棚，兴奋地探出头来对母亲说：“妈妈，生了四个小狗，他们在吃奶呢！” 母亲笑着地跟我说：“好好！” “怎么他们都闭着眼睛呢？”我问。 “因为小狗问了妈妈，我们长大吃什么啊？妈妈说，我们以后就吃屎啊！小狗一想到是臭烘烘的屎，感到世界太恐怖，就不敢睁开眼睛看了。”母亲说道。 可是，过了十多天，小狗们还是睁开眼睛了，水汪汪的，乌溜溜的，也许他们那时就懂得，既然是狗，吃屎就是一生注定的命，那就接受事实吧！于是，他们睁开眼睛拥抱世界了。 睁开眼睛后的小狗崽更加可爱了，追着他们的母亲要奶喝，老狗走到前屋，小狗崽齐刷刷地跟到前屋；老狗躲到后屋，他们又掉转头，齐刷刷地追到后屋。到了断奶的时候，小狗崽们还是追着要奶喝，他们咬住老狗已经干瘪的奶头，打死都不松口，四个饿死鬼吊在老狗的身子下，好像老狗身上结出的四个肉果子，痛得老狗拖着他们走来走去，我至今想起这个画面都觉得好笑。 有一次，一只小狗崽窜到我的裤裆，一边闻一边蹭，我的小鸡鸡一下子硬了起来。小狗崽在找奶喝吗？感觉又酥又痒的我掏出小鸡鸡，塞到小狗的嘴巴里，他竟然用没有牙齿的嘴巴吮吸了起来，我也竟然感到丝丝的爽快。 小狗出生三个月后，母亲说要把小狗崽卖掉，我哭着喊不行。母亲说：“小狗崽长大了，狗妈妈养不了他们一生，他们要独自去成长了。就像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妈妈，你有你的人生，你有你的生活和未来。” “什么？我也要离开妈妈？我不要离开，我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我哭得更厉害了。 等我放学回家，看到上街回来的母亲说：“儿子，看看，你的学费在这里呦。”我知道母亲已经偷偷把小狗崽带到街上卖掉了，我掉着眼泪不理母亲，谁要读书？我不要读书，我要和小狗崽在一起。 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又说：“好了，别难过了，狗妈妈很快又会再生宝宝的。” “真的？那以后你还要卖掉小狗崽吗？” “卖了小狗崽，你就有学费啦！” “我不要读书，我要小狗崽，我要和他们永远在一起。” “儿子，妈妈说过，不管是狗还是我们人，谁都不能陪谁一辈子，你懂吗？” 老狗嗯嗯地叫唤，四处寻找她的孩子，过来蹭我的脚，抬头泪汪汪地看着我，好像在说：“我的小主人，别淘气了，快把你藏好的小狗崽放出来吧！他们再不喝奶会饿坏的。”我看着伤心欲绝的她，又哭了。 经过一段灰暗的日子，我和老狗渐渐走了出来，她又开始用她热毛巾般的舌头给我舔屁屁，痒得我嘿嘿地捂嘴笑。她又开始趴在门口干起她的保卫工作了，她知道穷得叮当响的家并不值得她煞费苦心地看守吗？她又开始送我去上学了，她知道自己书童般的付出没有白费，那个小男孩日后上了大学，即使自己去世二十年以后，他还时时想念自己吗？ 老狗来自世世代代搞捕猎的表叔家，会捕猎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自从有了老狗以后，家里很少看到老鼠乱窜了。我起床去上学的时候，常常看见被老狗咬死的老鼠，我说：“叼到外面去扔了。”老狗听得懂，于是就爬起来，叼到外面远远的地方去扔了。我如今在想，既然老狗懂得叼去扔，为什么一定非得要我命令了才去扔呢？“瞧！我在家里可不是吃白饭的哟！”她是想表现自己的功劳吗？一枚心机狗啊！ 有一天，叔叔带着大家一起去捕鸟，说一窝鸟准备学飞了，再不抓就晚了。叔叔的判断是对的，它们已经离开鸟窝，准备飞离了。我们虽然把鸟儿包围了，翅膀还未长硬的它们却钻入丛林，我们无可奈何。 还好，我们带上了老狗，它见了鸟儿好像见了仇敌，循着气味钻入丛林，大声嚎叫，使得刚潜入丛林的鸟儿又得半飞半走地逃出来，不久，鸟儿都落入我们的手中了，抓了四五只之多，老狗真是大功臣。可能煮粥的时候，连鸟儿的骨头都被我们剁碎，倒入锅里了，大功臣的老狗连一根骨头也尝不到。 就这样，当时间来到2002年时候，她从一条小白狗变成老狗了。我不记得自己钻过多少次她的狗窝，安静地看她奶孩子；不记得她的崽崽被母亲卖过多少次，垫过我多少笔学费（那时学费很低）；也不记得她多少次送我上学，又多少次欢迎我回家。 我只记得，2002年的某一天，她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不断抽搐，父亲给她喂葡萄糖水，她喝不进；我呼唤她的名字，她听不见。全家人像守着一位即将临终的亲人一样守着她，无力地看着她，直到最后一动不动。 我的心，好痛。 父亲把她埋在自家果园，我知道，她从未离开我。 老狗走了，我的童年也离去了。 想起老狗，我的眼泪又涌来了。 二零二二年三月十五日 写于天等县
我和金莲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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