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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不幸

 乱翻叔 2023-10-14 发布于浙江

当方鸿渐战战兢兢地问曹元朗诗的含义时候,元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宣称:

诗的意义是诗最大的不幸!

当时就让鸿渐矮了半截。

时代在进步,物质生活的极大丰盛让人们开始一边吃猪头肉一边开始纷纷写诗。事实上,今天晚上我的诗人朋友起子在朋友圈里发表了一组他的口语诗,其中有一首叫《淤青》,是这样的:

《淤青》

大学时油画人体课

画过一个女模特

有一天她来到课堂

脱了衣服

摆好前一天同样的姿势时

我们发现她

胸口有几处很大的淤青

她说是老公打的

并满怀歉意地跟我们说

“你们可以先不画这里

等两天我恢复了

你们再画”

她也许不知道

绘画是整体的艺术

是提炼概括加工的艺术

我和我的同学们

完全做到了眼中不见淤青

在她自己伤愈之前

就让她重新拥有了粉嫩的

甚至更加完美的皮肤

我很喜欢。

作为一个不太卫生的读者,这首诗让我的思想很不健康。然后随着某种意识形态惯性,我看到了另外一首:

《掏鸟蛋》

在朋友儿子的

语文作业中

看到了一个词语

——“掏鸟蛋”

掏鸟蛋

多么亲切

多么快乐的童年

但不用看课文

我也知道

那上面写着

“不要掏鸟蛋”


起子说这是口语诗,是以一种压根儿就没打算我能听懂并且懒得解释的样子说的。当时我很惊诧的,关于文字的游戏,千百年来还不是镶嵌着装逼?我暗暗这样腹诽着。

诗歌以流畅的形式滑进了一个又一个的时代,只要它能够坚守住操守不要变成廉价的段子,终究像金子一样,会有花光的一天。有时候我会跟起子说,诗歌里,我最爱的是那种萧索的灰烬感,燃烧后的锦绣,呈现出一种高贵的消极。

我们常常被告知,在文字里,只有真诚的坦诚才能够引发女施主的共鸣,然而在路上,我们总是会被刺激的形式带领,进行一场安全的冒险。

当真实不可遏止地自我生长,诗歌本身已经不受作者控制——或者说,当诗歌写成的那一刻——叶芝说能听到轻微的“咔哒”声的那一刻,诗已经不属于自己,它已经进入了某种自然生长通道,到每个读者心里撩拨着草长莺飞。

逻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要秩序。


有些时候,我很想跟起子说,要注意迎战的喜悦和成就后的空虚,马蒂斯当年被沙龙的评论家们惊呼为野兽,这个称呼一定让他兴奋不已,并且兴致勃勃地开始了一场现代艺术的战争,时间过去,当过去的先锋已经奠定,它又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守旧——画写实古典的,会被年轻的艺术家们百般嘲弄。

都是垃圾!他们说。

因为是不懂哲学,作品里没有质问。然后他们拿出一张黑乎乎的东西,告诉你这是从奥林匹斯山开始的思考,一直到AI时代审判的最终命题,那种深幽的黑暗里隐藏着巨大的担忧和挣扎——你丫要是不挣扎就不是中国人~

听上去这才是文字的美妙之处,以至于毛姆作为一个评论家费尽心思试图去诠释的时候,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地成了一个诗人。杜普蕾拉着那把叫大卫的大提琴时,一定不去理会埃尔加写下那些曲子时候的心情,她尽情地挥洒着自己的生命力,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毫不犹豫。


显而易见,真实往往伴随着粗粝感,那种迁徙的鸟迎着风砂努力挥动翅膀的吃力,而在聪明人看来,一定要把这种不适隐藏起来,王尔德说了:真相总是让人不适。

由此,诗歌的谬论开始了——它像是抱着剑进入白虎堂的林冲,一边憧憬着升官发财大人恩宠,一边暗自担心着此举不合古例。

幸运的是,谬误恰恰是诗歌最爱的女人,当抨击无处不在的时候,新鲜的诗歌家们热情洋溢,就像人世间大部分的婚姻——都是因为反对而成就的。

然后再在寡淡的生活琐碎中去慢慢后悔。

诗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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