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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山反“扫荡” 5月初，我从冀中返回军区，途经灵寿到平山。平山县县长王鲁南和县武委会的赵汾浦，向我汇报平山县抗日对敌的工作。 1940年百团大战之后，敌酋冈村宁次为了报复，搞了个“百万大战”,向我晋察冀区进攻，妄图摧毁我抗日根据地。在晋冀边境山区，建立南北500 里长的封锁线，对易县、满城、五台、盂县、平定、井陉、平山、行唐等地区不断进行“扫荡”。 在河北侵占滹沱河以南大部地区，并不时过河对我区老百姓进行骚扰。在滹沱河南，每根电线杆子上都挂着我抗日根据地被其杀 害群众的人头，其状甚惨。 为了反“扫荡”平山人民响应军区号召，开展地雷 战、地道战、破袭战。建屏县领导和王鲁南、赵汾浦想让我看看建屏的洪子店 和平山西岗南的地道，给他们把把关、提提意见。 我考虑平山县东部有灵寿， 北有大山区，村民、地方部队一有敌情可以迅速撤进大山。用地雷迟滞日军最 好不过。地道是平原地区迫不得已、为了改造地形坚持根据地的法子，洪子店 这样搞是对头的。在靠近山区的西岗南搞地道，怎么个搞法我还得好好考虑。 现在王县长他们已经领着平山民兵做了，我真得去看看。西岗南村几十户人家住的都是窑洞。上下有四层，条件好点的村民住的是三面有窑洞中间一块空地 的院子，条件差的村民就依山坡开三口窑。 村里民兵在村支书带领下，把家家 户户的窑洞都用地道连通了，上层和下层窑洞也连通了。过去村民在日本鬼子 “扫荡”时，有几户没及时撤进山里，被鬼子堵在窑洞里吃过亏，所以他们把 各家窑洞打通，万一被鬼子堵住洞口，可以马上转移。 这样好倒是好，但有几个问题：第一，这种串联只能防守，不能作战；第 二，不能防毒、防火(火焰喷射器);第三，没有退路。 我提出几条改进办法， 把窑洞前墙改用石块砌，因为步枪近距离可以打穿土坯。挖两至三条地道通往 村外山沟，出口要隐蔽，在这些地道里修防毒通道。赵汾浦文化水平高，他虽 然没打过大仗，但领会问题快，西岗南村就是他领着干的，他马上表示，立刻 动员民兵开工。 有窑洞的地形，我在川口、双池、井沟几次作战都碰到过。当时我们就没 时间这样做，因战事太紧张，不允许我们认真考虑。在平原和山区交界的地 段，这样改造窑洞群是值得推广的。我把想法和要求告诉王鲁南和赵汾浦，他 们非常高兴地说， 一定按首长训示去做。我说，究竟好不好，不是谁说了算的 事，要经过战斗考验。 我向王县长提的第二个大问题是平山县沿滹沱河缺少防备。平山县大部地区处在山区，人少地广，屡遭日军偷袭。滹沱河可以说是天然屏障，只要盯住滹沱河，日军的偷袭不可能成功。岗南、西柏坡、诸镇民兵搞好联防，稍有动静，马上通知民兵埋设地雷，从侧面袭击日军，可以更好掩护村民转移，使民兵做好战斗准备。 我从1937年和日本鬼子打仗以来，都是我们偷袭日本鬼子，还没被鬼子偷袭 过。鬼子远涉重洋来打仗，依靠的是武器和良好的训练，在人数上远远不如中 国军队多。虽然现在有伪军帮助他们，但我们动员起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就使 他们陷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平山县遭鬼子偷袭，就是动员人民群众还 不够。 王县长和赵汾浦一合计说，他们马上召集岗南乡民兵队长布置联防问 题。县委几个干部说，可以组织儿童团农忙时参加站岗。平时可以让妇女、儿 童在村子周围放哨，防止敌特到根据地收集情报。 平山东、西两方向设哨难度 大，重点可以放在山口、大小路口，要和灵寿、建屏、盂县互通情报，设立交 通员，及时将敌人在邻县的活动报回来，这样投入人力就要大得多，如何协调 要县政府考虑。 我的这一建议，王县长说过虑了，他说县上有办法。赵汾浦 说，王主任只要告诉我们该怎么办，至于人力物力，我们县里和武委会能想办 法。我告诉他们站岗、放哨是军队最基本的任务，部队一到那里，首先要放出 哨兵去，防止敌人偷袭。咱们地方上也应该效仿。我们有这么多老百姓，让几 个日本鬼子偷袭，不成笑话了吗? 我们应该想法偷袭日本鬼子才对。他们远道 来，人生地不熟，话都不通；他在明处，咱在暗处，占天时、地利、人和，咱 打不胜都对不住老百姓。当然他人来多了，咱不能硬干，打不赢咱往山里钻。 天一黑下来，不就成了咱的天下吗!平山县很快就搞起了民兵大联防，给其他区、县的民兵做了榜样。 我兼任第四军分区五团团长早就传开了。肖锋政委急切盼我到职，多次催问邓司令、刘政委。当肖政委听说我从冀中回到四分区平山县，就派了一营二连来接我。我在平山、灵寿、建屏县已经工作了半个多月，对许多村镇进行了 地道改造、村落改造的指导。日军将空前规模的“五 · 一 ”大“扫荡”,从平 原向冀西拓展。 5月16日，在平山、建屏两县滹沱河南岸的鬼子有700余人， 在加岛大队长的率领下，越过滹沱河直扑洪子店。根据我和建屏县长、平山县 赵汾浦主任商议，我在南滚龙沟掌握全局，赵主任带二连和民兵援助建屏县洪子店，迎击加岛。 我向二连连长 赖清高交代，尽可能利用地道和 村落有利地形，多用地雷给民兵 做出榜样。赵汾浦和赖清高率领300余 人和洪子店的200多民兵，首先 在村外坟地迎击敌人，并诱敌踏 雷。建屏县大队掩护洪子店村民 转移，以便腾出地道供部队和民 兵使用，打击来犯的鬼子。 而 后，依据村外用石块垒成的围墙进行抵抗，并在村内埋设大量地雷，待敌人冲进村口，地雷四处爆炸。我军民 已占据高房工事，向冲入村庄的鬼子扔手榴弹。敌人以巨大代价抢到高房工 事，我军民已转入地道。 民兵和二连指战员从各地道内的工事向敌人开火，有 的同志从洞里悄悄绕到敌人背后扔手榴弹。敌人付出100多人的伤亡代价，找 到了地道口，但他们无法进入，直到黄昏，鬼子大队长加岛担心我军民利用黑 夜偷袭，只好撤回。没想到在返回路上，又遭到我军民埋设地雷的打击。 第二天，加岛不死心，率500来人袭击西岗南村。西岗南村已把每个窑洞 都改造成碉堡。 当鬼子逼近窑洞，窑洞又是静悄悄的。鬼子用机枪挨个对窑洞 扫射，并往里扔手雷，打完第一层，打第二层，四层都打完了，当敌人从上面 下来时，子弹和手榴弹又从第一层窑洞里打了出来。敌人又向第一层窑洞发起 攻击。哪知道其他几层的窑洞里，又有手榴弹扔了出来，打得鬼子心惊肉跳。 最具报复的加岛大队长在死伤60多人之后，不得不下令撤退。在撤退时鬼子不 但不敢走大路，连小路也不敢走。在山坡的酸枣丛中用刺刀开路，狼狈逃窜。 5月28日清晨，日军分别从子位、新营、市庄等据点，出动共计300多人向北 疃村合击。北疃村附近的南疃村、西回舍村等十余村近千群众，未按县武委会 规定向北撤进山区，而是涌入北疃村。 我在北疃村检查工作时曾表扬过他们， 县委和县武委会组织过周围村庄民兵和群众参观，所以纷纷进入北疃村躲避。因 为他们无组织涌入，使敌特和奸细乘机混入群众中。 上午8时敌人开始向北回 舍进攻时，我平山游击队和北疃村附近的民兵，组织积极抵抗5个多小时，掩 护老百姓向山区撤退。近千村民经动员后向北撤退时，混入群众中的敌特和汉 奸造谣说敌人从北面开过来了，使大部分群众往南跑，看到敌人在南面和我游 击队作战，便以为被包围了，纷纷进入地道，使地道内拥挤不堪。 游击队进入 地道后无法机动。敌特和汉奸指引鬼子将地道挖开。原来北疃村地道修了七道 防毒通道。鬼子挖开地道后，游击队不能运动到被挖开的地段去阻击敌人，而 群众害怕敌人进入地道，把防毒闸门打开进到其他地段，未封闭打开的闸门。 敌人向地道内投入大量窒息性毒瓦斯弹，使退入地道的700余手无寸铁的妇孺 老弱全部被窒息而死，受过防毒训练的民兵和游击队员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侥 幸逃生。当我二连赶去增援时，日本鬼子已撤回据点。 平山县遭受如此重大的 损失后，更加重视除奸工作和岗哨的设点。凡无路单、公民证，不管是谁， 一 律扣留。有时用突然戒严的办法搜查生人，捉拿敌特和渗入我根据地的奸细。 血的教训使灵寿、建屏、平山人民清醒地认识到，只有组织起来，团结到村党 支部周围，才是唯一出路。洪子店和北疃两个村的战例明显对比，使建屏、平 山、灵寿三县领导清楚地认识到，必须深入地动员广大人民群众，对骨干加强 训练，要有严格的纪律，才能打胜仗。 肖锋看我一直在平山县，就把五团带了 过来。有我们五团撑腰，平山人民像有了主心骨。县委、县政府做起工作来特别带劲，动员组织群众也很顺利。 王县长问我：“王团长，这地雷是不是一定要 埋起来才能用。” 我说：“那不一定，过去地雷只是一种障碍物，埋在阵地前， 阻挡敌方进攻。现在我们部队已经把地雷用活了，只要能炸死敌人，怎么搞都 行。” 我向平山县的干部介绍了屯留民兵的战功和黄崖洞的战斗，讲了我们以 前用活报剧推广地雷战。因为，地雷是目前我们根据地群众最容易得到的、威 力较大的武器。我告诉平山县的干部们，只要有个坚固的容器，就可以做地 雷。我们在红军时期就是用棺材装上黑火药，炸开过赣州、会昌、沙县、安边 敌人的城墙。 我是说者无心，岂知听者有意。7月15日，赵汾浦和二区干部领 着白沙村的十几个民兵，抬了一 口棺材，里面装了20几颗地雷和一些黑火药， 跑到石门市到平山的公路上炸鬼子去了。 他们以前用土地雷炸鬼子汽车，炸了 几次只炸坏了敌人的汽车轮子，没有炸死过鬼子。他们认为“边区造”没劲， 想了这么个法子，把地雷的击发装置卸下来，换成了火绳。他们沿公路慢慢 走，在地形很好的地方等待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从石门开来一队汽车，有八 辆，上面坐着鬼子和鬼子训练出来的“宣传员”,准备到平山县去建维持会。 赵汾浦带了民兵走了以后，王县长才告诉我，我一听要坏事，赵汾浦他们没经 验，不组织掩护会吃亏。我马上命令李镜参谋长和二营营长刘兼章带二营支援 赵主任他们。 赵主任他们用棺材挡在公路上，当鬼子的汽车被挡在路上挤到一 起时，赵主任带领民兵溜进青纱帐。鬼子气得命宣传员们抬棺材时，棺材爆炸 了，二营在李参谋长指挥下，趁势发起冲锋，全歼10余名鬼子和100多名宣传 员，烧毁敌人汽车。 民兵得胜回来，我批评赵汾浦，不该冒险。赵汾浦说： “王团长，你不是说教会老百姓打鬼子，就是最好的动员吗?” 我告诉他，当一 个军事干部要动脑筋，什么不利情况都要考虑，不能光想打敌人而不防备敌人 打自己。另外有进攻，就要考虑撤退。 赵汾浦说： “我们考虑撤退了，往青纱 帐里一溜，敌人到哪里找去。” 我反问他：“那么你考虑到扩大战果没有?这次 二营不上去，大部分汉奸不是都跑掉了吗?” 赵汾浦说：“要不说你们正规军是我们的主心骨呢?!”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了。平山首次取得这么大的胜利，对全 县民兵鼓舞极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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