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索廷强：​十月的树林

十月的树林

索廷强

走进树林，脚下的道路有所不同。看起来有路，但显示的路线不确切。这棵青冈树背后，藤蔓和荆棘完全覆盖了道路，需要仔细观察低头弯腰才能通过。这是一片荒地，里面长着松树、椴树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杂树，树木虽然不甚高大，但地边的道路还是看不清楚。这里有路，可路的正中，却长着一株叫不上名字的小灌木，需要绕过才能通行。这是另一片荒地，里面种植着板栗树，板栗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管理了，荆棘、灌木和板栗树长在一起，看了半天，也不能确定路在哪里。在十月的树林里，道路没有正确和错误之分，看起来正确的道路，可能是错误的，看起来错误的道路，却能到达你要去的目的地。

前面是一个小山脊，山脊上根本没有什么道路，道路经过夏天和秋天的生长，已经模糊地一塌糊涂。过了小山脊，是一片平坦的坳地，坳地边缘长着用藤蔓缠绕的荆棘和灌木，里面长着橡树、栎树和白果树。由于它们都很高大，树下的荆棘和灌木就很稀少。十月的栎树叶大部分是青色的，个别已经发红发黄。十月的橡树叶发红，但大部分还长在高高的树干上。十月的白果树叶发黄，树下已经落了不少。这些由红的黄的色调不同的树叶混合而成的颜料涂抹在树下的草地上，脚踩下去，像是踩进了颜料堆里。树下的杂草厚实，它们和树叶一起，织成了一条富有弹性的道路。

这里其实没有路，这里不需要路。站在树林里，这里就是你现时世界的中心。在这里，不论你走向哪个方向，只要踩着脚下的树叶，脚下的树叶就是路。这里是颜色调剂中心，你不能在阳光灿烂的晴天来到这里，阳光照在树叶上时，那些耀眼的色彩会闪瞎你的眼睛。即就是阴雨天气，如果你来到这里，也不能一直睁着眼睛，隔一段时间就该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避免被那些鲜艳的颜色所伤。

在这里，你肯定要停下脚步，即就是再忙，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你能进入这样的树林里，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也要停下脚步。起风了，你看着空中落下红的黄的树叶，你有些惊奇，还有些不知所措。你站了一会儿，风停了，那些树叶还在落。这情形好像很熟悉，在哪里见到过，是在另一片树林，还是在俗世的生活中。不，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这是一个新的世界，俗世的风和这里的风根本就不是一个味道。这里也有声音，先是树叶敲打树叶的声音，然后是树叶敲打树枝的声音。它们也会相互敲打，这些看起来纯洁靓丽的东西也会相互击打对方。然后是，虫子的叫声，鸟的叫声，某种动物的叫声和你的呼吸声。你向前走了几步，你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声音，这是脚踩树叶时，树叶碎裂时的爆炸声。这也没有什么，脚下的树叶们虽然美丽好看，像是这个树林的主人，但仍然会在你的脚下被踩的吱吱乱叫。你在那棵大树下站了一会儿，你想背靠那棵大树，但你明白，这棵大树只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大树，根本靠不住，你得靠你自己。你想到了妖怪，你想到了魔鬼。树林里有魔鬼，最少，在这片树林里，肯定有魔鬼。魔鬼不止一个，魔鬼有许多个。魔鬼们很干净，魔鬼们穿着花衣把自己涂抹的五彩斑斓跳着舞带着满身的妖气（香气），引诱你，吓唬你。

魔鬼当然是不存在的，不论在树林还是在办公室，那些吓唬你的妖魔鬼怪都是你心中的臆想。他们，不论是人、某种动物、树叶还是参天大树，组成他们的化学元素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碳水化合物。他们只是在合适的时机，利用了你没有利用的东西（阳光、水分和人脉），才合成了这样一种美丽壮观的景象。但这些美丽，都只是暂时的，他们最终都会死去腐朽，归于泥土。所以，只要想明白他们的本质，你就不会羡慕，也不会害怕，相反，你会用一个观众的心态来欣赏他们卖力的表演。

在你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心里就会坦然。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2023年10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