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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赣州 1932年1月，中共苏区中央局多次提出夺取赣州、吉安、南昌、九江等中心城市。1932年1月10日，中革军委下达军事训令，命令中央红军坚决夺取 赣州，以赣州为中心向北发展，争取革命在江西的首先胜利。命令红三军团和 红四军为主作战系，负责攻城和阻援；江西、闽西的6个独立师为支作战系。 战役由江西军区司令员陈毅同志指挥。 2月6日，我率方面军工兵连奉命到达天竺山前线。到达天竺山后，根据 陈毅司令员命令，我率工兵连排以上干部先后随红七军军长龚楚、红十九师师 长李显、红二十一师师长龙云(不是那个云南军阀)侦察赣州东门外地形。随 红一师师长侯中荚等首长侦察城墙西部地形。随红二师师长郭炳生及团以上干 部侦察城墙南部地形。 赣州城城墙从西门起至八境台，沿章江构筑(章江与贡江在八境台北会 合),从八境台至东门沿贡江构筑。东门至小南门间城墙是弧形。该段墙外东 南是天竺山和白云山，地势较高。小南门至南门间城墙东西向平直，南门至西 门间城墙又是弧形。整个城墙像扣在贡江上的一顶毡帽。从东门至小南门外挖 坑道比较容易，但是这段进城后地形窄，易受两边火力夹击，而且距城中心远。小南门至西门地势较低，挖坑道困难，但城墙距城中心距离近。 赣州城城墙厚而高，素有铁赣州之称。 敌第十二师第三十四旅 及赣南17个县的地主 武装共计5000余人驻 守赣州。在赣州以北吉安、万安一带驻有蒋介石嫡系5个师。赣州以南之大庾、南雄、韶关驻有粤军10多个团。 陈毅司令员决定：红三军团工兵连负责在城西外挖坑道。原红七军工兵 (红七军工兵连不久前撤销)和我们连共同负责在城东和城南挖坑道。我们准备在东门和小南门外之间挖四条坑道，南门和小南门外之间挖三条坑道。每个方向一条主坑道，其余为备用坑道。陈司令员同意了我的建议。我和红三军团 工兵连协商共同抽出浏阳、萍乡、醴陵籍，在家做过鞭炮的干部、战士配炸药。 红七军军长专门派了一个连队(连长是莫文骅)担任东部掘进工兵部队的掩护任务。我让他们守在城门外的民房中，阻击从城门反冲锋的敌军。在城南开阔地掘进的工兵三排刚开始施工不久，就被城上敌人发觉了。敌人便用机枪封锁。郭师长命部队组织火力掩护。三排也迅速用挖出的土垒成土坝，掩护施 工。很快工兵就不再受敌人火力威胁了。我让三排长挖交通壕，使三排换班人员进掌子面也可以安全许多。 在赣州城东南部离城墙100多公尺处，我们找了一个洼地，希望在洼地开挖省些工。可是往下挖了两公尺多，就有地下水渗出来。找了几处都这样。赣州南部地下水位太高，必须想办法克服。 我们掘进中用于挑水的劳力大于挖土的劳力。江西胶泥有这样的特点，就是干的时候很硬，但水一泡就成烂泥。为了防止塌方只好边挖边支护。支护的坑木下部采用楔舌结合的方法固定坑木。 主要防止进出坑道的人，反复踏踩下部坑木，坑木下的胶土受震动后成稀泥， 使坑木陷下去，造成塌方。 我指挥战士们把周围胶土固定死了，地下水从木头缝中渗入坑道流出坑口，被坑口外步兵战士挑走，就不会塌方了。这样做，掘进速度很慢，而且需要大量木料。红七军抽调三个连队挑水，两个连队备木料，以保证工兵部队日夜不停三班倒着抢进度。 这些兵力加上掩护兵力，确实占红七军相当大一部分兵力。红七军只有1300来人。龚军长嫌施工速度太慢， 发了几次脾气，可工兵已尽了最大努力。13日，龚军长命工兵去炸城门，我认为炸城门不解决问题，敌人会用火力封锁。可军长坚持命令，我们只能执行。 我派了一个班用炸药炸开城门，红七军组织了几次冲锋都被打了回来，伤亡较 大。经过了十几天的努力，17日，我率工兵战士们终于在城东挖成一条坑道和药室。我向龚军长汇报攻击发起的配合问题。我提出，部队要避开爆破造成的沙石飞溅区，以防伤亡。 因爆破声音太大，会使下级指挥员听不到命令声。攻城应以爆炸声为号令，爆破后部队马上发起冲锋，龚军长觉得此议不妥，他不发命令，让一个连长发命令，岂不成了笑话。再说爆破之后，效果如何都不清楚，怎么下命令。龚军长说：“你就挖你的坑道，挖完了爆破，别的你就不用管了。”军长已经发话了，我再向上反映，否定军长意见就更不妥当了。 工兵开始装药，黑火药需放在一个坚固防潮的密闭容器里。工兵还是用硬木棺材装炸药。棺材本身就很重，装满炸药就更重了。工兵先在坑道里从坑道口至药室口铺上杉杆，再垫上圆木，棺材在圆木上滚，费很大力才把装满炸药的棺材推进药室。 当我向龚军长报告一切准备就绪时，得知有的连队在危险区内，我建议撤出这些连队。但龚军长不听。爆破时，由于前线部队干部、战士耳朵被强爆破声浪震坏了，听不到冲锋号声。待军长派人下去指挥部队冲锋时，敌人也醒过来了。红七军冲锋队占据了城门，敌人组织了反冲锋，火力很猛。冲锋队付出了巨大代价，几乎全部伤亡。攻击受挫，红七军不得不撤了 下来。 这次爆破效果非常好，爆破造成的碎片绝大部分都抛向敌方。我方在危险区内的部队几乎未受到损失，但工兵干了半个月未能取得应有效果。红七军和敌守军成对峙状态。在此期间，红军总政治部发出指示信，督促红军加紧攻城。 23日，前敌指挥部命令总攻。我指挥战士们在城东南、城西各挖通一条坑道。南部城墙下坑道处是沙质土壤，必须向城内挖成45度角，在送装满炸药的棺材进药室时，由于棺材太重， 一些沙子随棺材滑进药室，垫高了棺材前部， 使朝向城内的角度发生变化。 棺材太重，在坑道里垫高棺材后部不可能。看到 这种情况，我向二师师长郭炳生反映，请郭师长把部队后撤，郭师长认为部队还没打就后撤影响士气，搅乱部队布置。因为17日红七军冲锋不及时而失利， 红二师不愿再犯错误，邓萍参谋长传达陈司令命令，准时起爆不准延误，否则以违反战场纪律处。我命令起爆，南部坑道起爆时，红五团团长叶长庚命令 200余人的突击队不但不后撤，反而埋伏在城墙根。城墙向四周爆开时，突击队员全部遇难。 为工兵连担任掩护的莫文骅连奉命担任敢死队，正当他们准备出击离开隐蔽处，东部坑道内炸药爆炸，莫连伤亡达70%,全连只剩20余人。莫文骅仍率众登城，被敌组织的火力压住，莫连长负重伤，余者全部伤亡。 国民党的第十一、第十四师两万余人，由泰和赶赴赣州西北郊，少数部队开进赣州。此时敌我势态已成敌强我弱。3月1 日，中革军委移至赣州前线， 周恩来总政委命令红军坚决夺取赣州，消灭远道而来疲惫之敌，并调红五军团来增援。我指挥战士们2月23日炸塌敌城墙后，敌人便在城内赶筑拱墙，用于防备我军攻城。敌人工兵也掘坑道，企图破坏我军 坑道。 3月2日，我指挥战士们在坑道掘进中，听到在我坑道顶部，有挖土的声音。我让部队停止作业， 我仔细听了听，原来敌人在进行反坑道作业，企图找到我方坑道，并进行破坏。我当即决定挖药室，装填几十公斤炸药，炸死敌掘进作业的工兵。炸死了敌工兵之后，这条坑道也 报废了。为了加快施工进度，我指挥战士们利用爆破过的坑道做通风坑道，利用这些坑道出土，在这些坑道里挖支坑道接近城墙，使施工速度有较大幅度提高。 3月4日，我指挥战士们在东、南、西各方向均挖通直达城墙底部的坑道。 其中东部就挖通了三条。同日红军总政治部发布(告红军战士书)命令红军 “下最大决心拿下赣州”。红军前指再次发动总攻。 我负责炸东墙，红三军团工兵连负责炸西墙，我连三排排长负责炸南墙。东墙已受两次爆破强烈震动，此次爆破时，三棺材炸药几乎同时起爆，城墙垮塌近60公尺。给工兵承担掩护的 欧致富连长率队冲进城去。 我接到报告，城南、城西均未爆炸，赶紧去处理。 原来是由于爆破手处理不当，导火索受潮未能起爆。待我处理好后，进攻部队受挫已经停止进攻。原来红七军第五十六团冲进城内，敌已在城内另筑起一道工事。据守这道工事的敌人，用强大密集火力拦阻红七军组织的四次冲锋。红七军的战士付出重大代价未能得手，这样必须将坑道再挖几十公尺，越过城墙去炸敌人垒筑的新工事。我奉命去城西组织挖坑道。 3月7日，敌人从城东及小南门坑道出击，以天竺山为目标，偷袭我军。 敌第十一师主力从侧后夹击我红一师。同时城内敌人从西南门之间坑道出击偷袭红一师。红一师师指被敌包围，师长侯中英同志被俘，师指挥系统被打乱。 在危急关头，红一师政委黄克诚果断指挥部队抗击敌人。当红一师边打边撤至南门外时，与渡江包抄的敌人遭遇，发生激烈战斗。红一师与我指挥坑道作业的工兵联络被敌截断。主力撤出时，非常仓促，没来得及通知工兵连。另外也有许多部队隐藏在民房之中未得到通知。工兵连只好退回坑道准备和敌人拼命。 在坑道里作业的共有15个人，除我带一支短枪外，还有三支长枪和几颗手 榴弹，其余战士均无武器。我命令只要敌人不进洞，部队不准出声。敌人进来就跟他拼，宁死不当俘虏。我让战士们把支护用的多余坑木堆起来当掩体，准备和敌人战斗。 这时，敌人搜查到了坑道口，对着坑道内喊：“红军弟兄们出来吧，我们也优待俘虏。”敌人看没有动静，往里扔了几颗手榴弹， 一个战士被炸死，我负了伤。我低声命令：敌人不进来不准开枪。敌人看里面确实没动静，但又不敢进来，就走了。我们静静地趴在坑道里等待天黑。地下水慢慢渗出来，非常凉。我们只好趴在坑木堆上，又冷又饿，待机撤出。 中革军委命红十五军增援赣州前线，以掩护攻城部队撤出。红十五军由黄中岳军长、左权政委率领。左政委工作非常细致。我和战士们躲在坑道里，不敢出声，有几次收容队经过坑口，往里喊有人没有，我和战士们不知道他们是哪一部分的，没敢答应。 后来左政委让战士们对着坑道喊：“我们是红十五军， 里面有没有自己人。”这样战士们才答应。战士们把我抬出洞外，左政委命人抬来担架，握着我的手说：“同志们，你们受苦了。”说得我好感动。 我率工兵连的战士们在赣州苦战一个月，坑道全部挖掘成功。因为缺乏步兵和工兵正确的配合，攻城未能取得成功。且由于爆破事故造成300多人阵亡。 至于总结此次战役之教训，我无言以对。至于责任，我既不能推给司令员、军长，也不能怪罪牺牲的战友，我只能承担事故的责任。 我是方面军工兵连连长，有责任向方面军总指挥和总政委报告。前线指挥员指挥不当及产生的后果，以求得方面军首长的纠正，避免伤亡，保障战役按方面军首长意图正确实施。可我没有履行我的职责，当然不论客观原因如何， 结果确实不妙。 除以上原因外，我从赣州战役中所得到最大的教训是：工兵在作业中必须有随时作战的准备，作业点必须备有武器，而不能依赖别的部队的 掩护。我从赣州战役得到另一个教训是，每一道工序指挥员必须把关。此次坑 道爆破，爆炸力未达到预期目的原因之一是黑火药中硝的纯度不够。另外3月 4日城南、城西导火索受潮爆破失败，影响战役进展也是责任事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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